丁一望着范小刀,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离开京城。我现在统管兵马司,可以安排你从广渠门出去。」



    范小刀想起刚才他与冯千金僵持的样子,忍不住道:「兵马司三千多人,又有几个人能听你的?」



    丁一道:「不用太多,十个人足矣!」



    范小刀奇道:「我比较好奇,朝廷怎么会让你去统领兵马司?」



    丁一诚实的回答道:「诸葛大人,以截杀你为代价,跟赵公公做了交换。」



    范小刀笑了笑,有些自嘲道:「看来,你当上这个指挥使,还得多谢我咯?」



    丁一很认真的点点头,然后望着范小刀,等着他的回应。



    范小刀问,「你为何坚持要我离开?」



    丁一道:「你不走,对诸葛大人不利。我是诸葛大人从鬼楼救出来的,他对我有知遇之恩。」



    这些事范小刀听赵行讲过,其实,丁一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从小在鬼楼江湖中摸排滚打,让他能察言观色,行事作风也更务实和市侩一些,只是,有些时候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所以让名门出身的赵行有些看不上眼,不管如何,诸葛贤余对他的信任一如既往。



    范小刀道:「我这次冒险来到京城,为得就是要一个交代。不但是给我自己,也是给诸葛大人、赵行,还有培养我、照顾我的家人们,一个交代!所以,无论你怎么劝我,我都不会离开。当然,或许有一天,我需要离开京城了,我自然会找你。」



    丁一神情复杂,不知心中想什么。



    范小刀伸手去牛车上,将包裹着的惊鸿剑取了出来,「你还想试试?」



    丁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的话,我会帮你带给大人的!」



    说罢,他带领手下,离开了巷子。



    进入京城,有惊无险,比想象中要顺利一些。



    临分别前,范小刀又掏出了一千两银票,递给崔旺,崔旺连摆手,「这可使不得。」



    范小刀知道他们赚钱不容易,不等他推脱,便塞入了他手中,「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这些钱对我来说,基本没什么用。就当存在你那,将来有时间,我再去那取!」



    崔旺道:「我叔交代的事,怎么好意思要你钱。我们四合堂能不能重整旗鼓,东山再起,全靠小范大人了!」



    两人告辞后,崔旺继续去驸马府中送木炭,范小刀则来到了鬼楼。



    他要见徐九爷一面。



    其实若说往京城中送人,鬼楼的手段和途径更多,但是一来与他们取得联系有些麻烦,接触的人太多容易暴露,二来因为上次李轶杀人的事,他也不好意思再麻烦徐九爷了。



    如今他来京城之事,还在保密中,不过,现在满大街都是海捕文书,用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传遍京城。到时候,整个京城都在搜捕他,再要行动,恐怕很难了。



    两月不见,徐九爷的鬓间多了一些白发,不过,他仍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看到范小刀到来,连忙把他引到了内堂,又命亲信守住了外门,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范小刀摘下了斗笠,道:「徐叔!」



    徐九爷上下打量着他,笑着道:「你小子可以啊,千军万马之中,能闯入京城,真是不得了!」



    范小刀道:「运气而已!」



    徐九爷道:「斩杀十三太保,重伤大将军许虎,在三万兵马的重重阻击之下,只身闯入京城,这份胆量,就连我也佩服不已啊!」



    徐九爷一番夸赞,让范小刀有些赧然。



    斩杀十三太保是真,可是重伤大将军许虎,还有三万兵马的追杀,不过是许虎故意演给京城人做戏而已,但也



    正因为如此,让整个京城的人,对他的到来严防死守,如坐针毡。



    「青牛怎样了?」



    离京城前,范小刀叮嘱过李青牛,如果遇到什么问题或者麻烦,就让他来鬼楼找九爷,他和义父是把兄弟,不会见死不救的。



    徐九爷道:「李红绡出城后,李青牛被带回了六扇门,不过,你杀了东厂的人,东厂对六扇门很有意见,几日前,诸葛大人把李青牛送到了鬼楼,我派人送出了城外,就住在我名下的一个山庄之中,现在安全的很,你不用担心。」



    听到青牛无恙,范小刀才放下心。



    徐九爷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范小刀道:「我需要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



    范小刀道:「厂督府的防卫舆图。」



    「你真要杀陆天硕?」



    范小刀道:「你知道这半个月来我是怎么过的?他们天天喊打喊杀,我既然回来了,又怎么能让那些天天对我喊打喊杀的人安心睡觉??」



    徐九爷哈哈笑道:「早准备好了。」



    徐九爷是鬼楼主人,也是京城地下世界的皇帝,其消息网遍布京城,要拿到这个,并非难事,可是东厂厂督府可不是等闲之地,里面的布防更是绝密,他又怎么会提前准备好了?



    徐九爷见他一脸疑惑,解释道:「当初,你在九转寺留了个活口,说等你回京之日,便是陆天硕死期。海口都夸下了,我这做叔叔的,怎能不帮你上点心?你找我是对的!」



    他从墙壁上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了一张舆图,递给了范小刀。



    「东厂的林远,还有十三太保,都死在你手中,现在东厂的战力受损,但是实力依然不容小觑,你要想杀陆天硕,还是要谨慎行事,不要贸然唐突!」



    范小刀问,「东厂还有高手吗?」



    徐九爷正色道:「像陆天硕这种怕死之人,做尽了坏事,最怕的就是有人复仇,尤其是你还捎了句话给他,东厂暗中肯定还有不少高手,而且,听说他还从江湖中招募了一些打手。不过,以你现在的武功,就连许虎都奈何不了你,要杀陆天硕,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有些后果,你得想好了。」



    「什么后果?」



    徐九爷道:「如今对方在明,你在暗,还能占据先手之利,但若你杀了陆天硕,也就是告诉你的对手,你回京城了,怕对你接下来行动,有所不利。」



    范小刀道:「还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吗?」



    徐九爷叹了口气。



    范小刀想起了跟崔问天的交易,于是又道:「还有件事,我欠了四合堂一个人情。」



    「所以呢?」



    范小刀道:「咱们鬼楼如今也算是京城一霸了,我寻思着,能不能把之前占领的四合堂的一些堂口,适当归还一些?你也知道,这两年来,四合堂的那些人,日子过的很惨。」



    徐九爷道:「你这是让兄弟们割肉啊!」



    范小刀道:「反正本来也是他们的,就当还一个人情了。」



    徐九爷道:「我执掌鬼楼这么多年,凭借的是两件事,一个是公正,一个是利益。他们吃进了肚子里的肉,现在再让他们吐出来,我怎么跟兄弟们交代?」



    「总能找到办法的,不是吗?实在不行,让四合堂并入鬼楼,成为下面的一个堂口。」



    徐九爷道:「这件事,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些年来,我们鬼楼和四合堂势不两立,结下了不小的梁子,让他们回来,怕是连鬼楼都不得安宁。」



    范小刀道:「崔帮主也不是白要您的地盘,作为交换,他愿意他在天梁城的这条线交出来。你也知道,现在凤凰岭开市,天梁



    城那条线可是日进斗金,崔帮主唯一想要的不过是落叶归根而已。」



    徐九爷道:「这个不急,我再考虑一下。」



    范小刀在鬼楼休息了一个下午。



    长途跋涉,在这里终于有个歇息的地方,能够让他放心大胆的休息。



    由于义父的关系,徐九爷始终拿他当晚辈一样看待,不用担心尔虞我诈,也不用担心仇人追杀。



    入夜之后,趁着夜色,范小刀离开了鬼楼,来到鼓楼之上。



    虽然已近年关,可是宵禁令一出,整个长街上空空荡荡,除了巡逻队之外,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半月以来,京城出了好几个大案,死了上百人,就算是傻子也都知道,最近的京城,并不太平,不但如此,连那些夜行的扒手、小偷,也比以往少了一些,现在风声这么紧,连说错话都会被抓到诏狱,整个京城噤若寒蝉,谁还敢往枪口上撞?



    远处,便是皇宫。



    鼓楼不高,看不清红墙之内的状况,但是皇宫东侧的厂督府,却是灯火通明。



    除了锦衣卫,现在京城最忙碌的衙门,便是东厂了。



    从这边看去,隐约有几个番子,押送着几个人,送往东厂大牢之中。



    范小刀取出东厂的地图,与东厂的部署一一比对,整个东厂的防卫力量,大约在一千兵力,其中将近三分之一,都部署在了大牢附近。远远望去,每隔三五步就有一个守卫,想要不动声色的闯进去,怕是难比登天。



    他也看不清,这些人到底有没有高手。



    无论有没有高手,无论有多少人,范小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陆天硕必须死。



    脚步声起,一个十余人的队伍,正趁着夜色,向鼓楼这边疾驰而来。



    绝大部分都是身负武功,但有一个十分厚重,而且呼吸急促,明显与其余人不同,范小刀松口气,从呼吸和脚步声,他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来到鼓楼下,十几个人很快向四周分散开,形成了一个警戒区。



    登上鼓楼的,是诸葛贤余和牛大富。



    牛大富看到范小刀,很是高兴,正要开口喊他名字,忽然意识到不妙,于是强行压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诸葛贤余,站在他身后,冲范小刀挤眉弄眼,这小子天天嚷嚷着减肥,可是看起来似乎更臃肿了一些。



    一路急行下来,牛大富累得够呛,大口的喘气。



    范小刀抱拳行礼,「大人!」



    诸葛贤余气定神闲,来到了范小刀身前,「听丁一说,你要见我?」



    范小刀道:「我有些事想不通,所以想要问个明白。」



    诸葛贤余道:「问吧。」



    范小刀道:「我就不明白了,我离京之时还是好好的,怎得才过一个多月,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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