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灯还亮着。
外头的晨曦初至时很耀眼,没过多久却被阴沉的云给遮得严严实实,紧接着下起了小雨。
付莳忽然被窗外溜进来的风夹杂的雨丝凉到后背。他翻转身体的位置,朝窗外复杂的上空望眼而去。
“又,下雨了。”
他从躺椅上起身,舒展肢体,言语中显露出一些疲倦。
“我怎么在这里?”
周尔迷糊地愣了片刻,强撑着起身。
“你总算醒了,早餐想吃什么?”
付莳拿起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不吃,我要去酒店。行李还没拿。”
“放在1788,你还不觉得安全吗?”
付莳站起身俯下头贴近周尔,近得让二人彼此都能察觉到对方的气息。
“你!”
周尔有些愤怒,眼前这老板既不懂得社交礼仪,又不懂得安抚客人,简直糟透了。
“付老板,您的客人在您的酒店遇到这么大的精神伤害,完全可以提起精神赔偿的。”
“当然可以,不过,我已经做好善后了。你看,我都带你来医院了。还给你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付莳谈到赔偿事宜,话锋立刻转变,言语平淡,内容坚实。
周尔心想这果然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周女士,有什么需要,我都会时刻待命。这个服务,您还满意吗?”
“真得太满意了!”
周尔瞟了一眼付莳,竟也没有其他可以怼过去的。
“1788房间的门锁总是很难打开吗?”
她躺回病床,叹息一声,双眼失神地盯着天花板。
“什么?”
“原本我倒挺好奇你们酒店的装修风格,复古一点也未尝不可。”
“哪里复古了?”
“门锁就挺复古的。”
周尔侧脸看向付莳。
“哪里?现在都用房卡,你说得我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周尔接过付莳递过来的卡片。
“你看,这是你插在房间的插卡口的。”
周尔接过房卡,仔细想了想,竟然没有一点印象。
这是一张印有“岂可便捷酒店”名字的褐色卡片,用一只小巧的透明卡片包装袋套着,显得有些小心。
“你没有发现书桌上还有一把钥匙吗?”
周尔眼神露出了些惊恐。
“没有,你难道发现你的书桌上有一把钥匙?”
付莳赤裸裸地看着,像一根针直接扎进周尔的近乎错乱的思绪中。
“我,我。”
周尔脑海中一个片段紧接着一个画面,从缓慢到极速。几分钟之后,手中的房卡掉落在地。
“你没事吧?”
付莳捡起卡片放回了文件袋。
“没事。”
周尔有些慌张,她反复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之前的局促。
付莳走出房门,手机铃声响起。
“哦,好的,非常感谢!”
“能走吗?”
付莳挂了电话,转身问。
“当然。”
“回酒店。”
周尔缓缓地走在医院病房的过道上,突然有些画面重新回到了记忆之中。
她停了下来,向左看了看,一束破窗的光照到她的左脸上。
“1788左边有窗户吗?”
“阿?”
“还是一扇破了的窗户。”
周尔转过头,求证地看着付莳。
“没有窗户。”
周尔满眼的疑问写在脸上。
“你不信?回酒店。”
“姐姐,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吗?”
周尔没有回答,想起几个小时之前,她走出房间的时候,她犹疑的就是前后不一的过道。
想到这里,她浑身战栗,非常不舒服。
光影在车窗上飞快地穿梭。周尔拉下车窗,呼吸稍微平缓了一些。外头初夏的味道很熟悉,有些闷闷的甜。她转过头看向付莳,这人侧脸的轮廓也好熟悉。
“疯了!”
周尔回过神,有些失望地掩面。
“怎么?又不舒服了。”
付莳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没事,没事。”
周尔说着咬起手指,眼泪也顺着眼角往下滑。
付莳看了看这女人的反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就在沉默的狭小空间里,车如约而至。
过道依旧幽深,1788还是在过道的尽头。只是并没有侧面的日光和破旧的木门,而是头顶的灯和褐色的房门。门锁也不是难开的锁孔,而是贴近房卡就会自动开启的感应锁。
推门而入时,周尔的呼吸几乎停止。
“这是我昨晚入住的房间?”
周尔扑向付莳,想要证实些什么。
“你别激动,就是阿!刚才赵队打我电话了,说是证据不足以证明有凶案发生。”
付莳衬衫衣领都快被周尔揪破了。听了这一番后,她才松手。
“那你昨晚神神叨叨地找警察来干嘛!闲的?”
“上个月的三号,岂可发生过命案。当时,有客人也听到水滴声。房里的死者当时就是被杀了之后藏进柜子里的。事后,我们注意到镜子被换的事情。我作为老板,听到水滴声肯定着急阿。”
付莳脱口而出,极力地将事实陈述清楚。
周尔垂头丧气地打开衣柜,拎出箱子。
“不对!没有’小神仙’的味道。”
“小神仙?”
周尔打开旅行箱,拿出一瓶长相奇特的类似清洁剂的东西。
“你闻!”
“呕!这味道,有毒吧?”
“这么强的味道,为什么会没了呢?”
“你看,窗户都开着,肯定散了。赶紧盖上,臭死了!”
付莳走到窗台上重重地推拉闭合窗户。
“推拉?”
“对呀!”
“昨晚我入住的窗户是往里关,往外开的,还用多年前的插销。”
“插销?你那是至少十年前的窗户了。以前。”
付莳摇了摇头,正要继续往下讲。
周尔并没有认真听,而是转动身体,将昨晚的画面和当下看到的进行360度扫描对比。
“付老板,你是不是在作弄我?”
“我的姐姐呀!我们才认识的,我费那个劲干什么?”
“还是你觉得你这样一位年过三十的女人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周尔忽然想到了什么,直奔卫生间。她打开灯的刹那,四周都变了。墙体根本没有水流声,更没有水柱。只有那面镜子还是和原先一模一样。
“不对!还有猫爪印?”
她打开房中所有的灯。而后,跑向窗边。她仔细地瞪大眼睛,伸出手指在薄薄的铝合金窗户上触摸着。可是眼前的移窗根本没有窗台。
她猛得推开窗户,伸出头向下望去,突然感觉晕眩。
“姐姐,你在找什么?”
“找一只短毛猫!我昨晚看见的。黑色,有铃铛,金色铃铛,特别亮。”
“你看见了吗?”
“你在说什么?!”
付莳站在旁边摊着手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焦急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发疯似的自说自话。
“我真是要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尔抓狂地哭喊起来。
“你这,不舒服的话,我带你离开这儿。咱们不想这些了。”
付莳轻轻地拥着周尔,慢慢地将她带离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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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伤痛被埋入了深处,突如其来的一些场景却可以将它唤醒,又重新进入到人们伤痛的库房里,如何才能将它粉碎,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受,而不是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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