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一行人终于走出了沙漠,来到了夏的边境。米禽牧北的腿伤好得很快,虽然走起路来还有些蹒跚,但已经可以不用人搀扶了。都罗古把他们带到了树林里的一间木屋,这是他们约定跟费听辙秘密碰头的地方。

    木屋里迎接他们的就是费听辙。赵简和元仲辛都好奇地打量着米禽牧北的这位“生死之交”。只见此人三十出头,身型魁梧,面容严肃,看上去像是个不苟言笑,谨慎低调的人。不过在见到米禽牧北的一瞬间,他还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赶紧把米禽牧北扶过去坐下。

    一阵寒暄之后,他屏退左右,开口说道:“没想到你又遇到了狼。是我属下照顾不周,一会儿我定严惩他们!”

    “别为难他们了。”米禽牧北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吗?”

    “还真有你的。”费听辙不禁摇头感叹,“两次从狼口脱险,这天底下除了你怕是再没有第二人了。”

    “一回生二回熟嘛。”米禽牧北轻描淡写地自嘲道,“要没有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我恐怕也活不出来。”

    费听辙若有所思,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元仲辛,问道:“这次跟米禽将军并肩作战的就是你?”

    “是。”元仲辛淡淡地答道。

    “不错,小伙子还这么年轻,跟着米禽将军前途无量啊。”费听辙拍了拍他的肩膀。

    “借您吉言!”元仲辛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假笑。米禽牧北则抬起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费听将军,”赵简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跟米禽牧北究竟是如何结识的?”她已经猜了个七八分,只是想确认一下。

    费听辙闻言,有些犯难地看向米禽牧北。他自然知道这位对米禽牧北直呼其名的赵参军是什么分量的人物,但这件事是十分重要的机密,他不敢轻易透露。

    “都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米禽牧北看看赵简,又扫了一眼元仲辛,“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费听辙点点头,对赵简答道:“想必赵参军已经猜到了,米禽将军第一次狼口脱险,跟他一起的,正是在下。那是七年前,我还只是一个斥候,被辽军俘虏。他们把我和其他五人带到沙漠中,故意引来狼群,只留给我们一人一把匕首。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说着,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寒意,“我们一开始都很慌乱,各自为阵,只靠着本能与狼搏杀。其他四人很快就倒在了狼群的围攻下,要不是当时只有十三岁的米禽将军提醒我,让我跟他背靠背,相互守住对方的身后,我恐怕也早就跟那几人一样了。”他看着米禽牧北和元仲辛,又说道,“想必这一次,你们用的也是这样的战术吧?”

    “所以我说,我有经验啊。”米禽牧北挑眉一笑。

    “你们当时拿的只是匕首?”元仲辛咂舌道。

    “没错。”费听辙答道,“所以即便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那场搏杀也异常惨烈。到天亮的时候,我们两人都遍体鳞伤。从沙漠中逃出去时,还遇到了辽人的追兵。后来,是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带兵救了我们。”

    “原来你也是太子救的?”赵简略显惊讶。

    费听辙点头道:“是的,我这辈子永远也不会忘记太子的救命之恩,还有与米禽将军生死与共的情谊。”

    他真挚地和米禽牧北对视了一眼。元仲辛在一旁看着,不禁转了转眼珠子。呵,还真是生死之交啊。

    “不过这整件事,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费听辙接着说道,“我当时是米禽元帅的手下,是米禽将军让我隐瞒这件事,以免被他父亲针对。这一瞒,就是七年。除了我的少数几个亲信,甚至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在大漠中杀过狼。”

    “难怪都罗古只知道你从狼群中活下来过,却对米禽牧北跟你一起的经历毫不知情……”赵简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也就是为什么,你成为了这次对付往利莫文的不二人选——你对太子和米禽牧北都情深义重,却几乎没人知道你们有这样的交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猜测你们之间会合作出这么大一盘棋。”

    费听辙颔首一笑,“赵参军分析得很对。其实,在两位野利将军出事之后,我就暗自发誓:有朝一日,如果扶持太子,为野利将军报仇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现在,终于等来了那一天!”

    “好了好了。”米禽牧北眼见费听辙慷慨激昂起来,自己倒有些忸怩了,“叙旧也叙够了,说说正事吧。往利莫文那边进展如何了?”

    费听辙立刻换上了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回答道:“往利莫文一回营就被我拿下了,他带兵伏击云安亲王的消息我也已经派人上报了兴庆府。明日我就启程押解他回京。而且,我还有一件意外收获。”他从身旁的小桌子上拿起一个卷轴,“这是我截获的辽主耶律宗真派人送给往利莫文的封赏诏书。”

    “哦?”米禽牧北饶有兴致地接过诏书,只见上面用契丹和党项文字同时写着感谢往利莫文帮大辽平定云安之乱并封他为大将军的话,还加盖了大辽天子大印。“这算不上什么意外。”他笑道,“这一定是耶律重元的手笔。让耶律宗真下这样一封诏书,就足够把往利莫文送进鬼门关了。”

    “这一招借刀杀人,用起来还真是顺手。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费听辙不禁有些感慨,“说起来,之前那个计划,我得亲自上阵去解决往利莫文,还要担心落下把柄。而现在这个方案,既省事又安全。米禽将军这一变招,实在是高明。”

    “我可不敢贪功。”米禽牧北眨了眨眼,笑咪咪地说道,“这都是赵参军的主意。”

    “赵参军果然如传闻所言,才智过人啊!”费听辙立马叹服道。

    “费听将军过奖了。”赵简客气着,却觉得有些别扭。明明是自己逼迫米禽牧北接受的方案,被他这样一说倒像是他乐见其成的一样。大概是他不愿承认自己输了这一局,自我催眠了吧,脸皮倒也够厚。

    “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费听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件,放到米禽牧北手上,“这是从往利莫文那里搜出来的。”

    米禽牧北仔细一看,竟然是米禽岚邵的兵符,便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我这元帅老爹还真是守不住他这看家宝贝啊。怎么哪儿都有它?”

    费听辙分析道:“我估计是之前往利莫文身边的人向他透露了风声,他不想让往利独占功劳,所以就主动调兵,到时候领赏也可以分一杯羹。没想到这下却把自己套住了。”

    米禽牧北摇摇头,“单靠这一块兵符奈何不了他。他完全可以找一套受人蒙蔽的说辞把自己摘干净。想让元昊除掉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证据,而是跟他自己的利害关系。往利莫文肯定活不了,因为元昊本来就对他不满。然而我父亲却不同。就像当初他任命我做右厢军首领一样,他现在也不会轻易罢免我父亲,因为,他需要两个相互敌对的人来维持左右势力的平衡,而不是像之前两位野利将军那样兄弟齐心,无人制衡。所以,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拿着这块兵符,私底下去还给我父亲。”

    “就这么还给他?”费听辙颇有些惋惜。

    “没错。”米禽牧北目光犀利了几分,“你必须要让他相信,也让元昊看到,你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搞垮往利莫文,而我父亲仍然是你效忠的对象。”

    “明白了。”费听辙思索着点点头,“送还这块兵符,便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最好能让我爹举荐你做左厢军首领。”米禽牧北接着说道,“只要你能坐稳这个位置,他那个元帅也就不足为惧了。”

    费听辙感佩地弯腰道:“若我费听辙这次能成为左厢军首领,定当铭记将军大恩!”

    “你跟我客气什么?”米禽牧北淡然一笑,眼中随即又透出几分炽烈,“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太子的基业。”

    “我明白。”费听辙也热切地回应道,“以后太子或者将军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定当效犬马之力!”

    米禽牧北会心地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有没藏宝历的消息吗?”

    “听到风声就逃了。”费听辙答道,“他不是左厢军的人,我没好下令抓他。”

    “那就随他去吧。”米禽牧北冷笑一声,“丧家之犬,我看他还能逃往哪里。不过,还有件事,得拜托你查一查。”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交给费听辙,那是赵简之前让元仲辛和衙内去查的关于左厢军走私青盐的线索,里面还涉及到一些与没藏宝历和往利莫文勾结的夏辽两方的人员。“走私青盐在元昊那里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这些线索对清剿往利莫文的党羽,还是很有用的。”

    “米禽将军考虑得真是周全,在下佩服!”费听辙言语间满是钦佩。

    告别费听辙后,米禽牧北带着赵简和元仲辛在边境多逗留了几日,既是为了养伤,也是为了避开往利莫文即将遭受的腥风血雨,让自己完全置身事外。等他们绕道朝顺军司,跟阿沙奇穹等人汇合,再一同回兴庆府的时候,往利莫文已经被斩首示众,家人也被发配为奴。而米禽岚邵,果然如米禽牧北预料的那样,只是因为对属下监管不严挨了顿训斥,并没有受到什么牵连。不过,费听辙虽然得到了米禽岚邵的推荐,左厢军首领这个位置,却暂时还是空着的。看来,元昊对费听辙还未完全信任,他想要继续观察他跟米禽父子两人的关系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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