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禽牧北对外宣称,适逢新婚,赵简暂离右厢军参军之职,休沐半年。虽然他并没有明令限制赵简的行动自由,但赵简不敢踏出将军府半步,更不敢贸然与大宋的任何人联系。她心里很清楚,一旦行差踏错惹怒米禽牧北或者让外人看出端倪,自己就会成为宋夏战争的导火索。

    她此时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七斋和父亲。当她从紫如那里探到口风,得知米禽牧北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之后,便顾不上那么多,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去找米禽牧北。可米禽牧北大半天都不在将军府,回来之后又把自己关在书房,只要赵简去找,他就闭门不见,只让人留下一句:“将军说他公务繁忙,请夫人不要打扰。”

    第二天,赵简一大早就等在府邸的大门口,见米禽牧北又要出门,便从一侧冲过来唤道:“米禽牧北!”

    米禽牧北停下了脚步,立刻屏退左右,冷漠地看向她,却没有开口。

    时隔两日,这是自新婚之夜后他们第一次见面。赵简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却被他冰刀一样的眼神刺得胸口隐隐作痛。在她的记忆里,米禽牧北从未这样看过她。

    她低下头,小声哀求道:“求你放过七斋吧。刺杀你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他们除了救走我爹,其他什么都没有参与。你心里的怒火都朝我一个人发泄好了,我可以任你处置!”

    七斋七斋又是七斋!永远都只想着七斋!

    赵简不提还好,一提七斋米禽牧北火气就上来了。他握了握拳头,转过身冷冷地说道:“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吗?”

    赵简急得几乎要哭出来,“那我究竟要怎样做你才肯放过他们?”

    米禽牧北狠戾地盯着她,嘴角渐渐勾起一个阴鸷的笑,“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也不会放过他们。你就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说完他便一甩衣袖飞快地朝大门走去。

    “米禽牧北!”赵简一边绝望地喊着一边冲过去,一不小心摔倒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她吃痛地哼了一声,米禽牧北微微顿了一下脚步,却还是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元仲辛、王宽和薛映偷偷翻进了参军府。

    他们刚才看到米禽牧北进宫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将军府戒备森严机关重重,不好硬闯,而参军府现在是一座空宅,防备松懈。他们的计划,就是利用那条密道,从参军府进入将军府的书房,然后再去营救赵简。

    进入参军府和密道都很顺利。密道尽头上了锁,但也不是很复杂,元仲辛和王宽齐心协力,没多久就把锁撬开了。接着元仲辛让另外两人先在底下等着,自己一个人偷偷摸进了米禽牧北的书房。

    他一露头,便发现中计了。米禽牧北正悠闲地坐在书桌旁等着他呢。

    “你这登门造访的方式很特别啊,元仲辛。”米禽牧北合上手中的书,若无其事地放到一边。

    米禽牧北诡计多端,元仲辛并不意外。他也懒得废话,直接把带来的那件血衣往地上一扔,怒问道:“赵简在哪儿?”

    米禽牧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觉得你这样打听我娘子,合适吗?”

    “你……”元仲辛一来就吃了个瘪,没想到当初自己在牢城营跟赵简扮夫妻时奚落米禽牧北的话,现在倒被他用来回敬自己了。“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米禽牧北挑了挑眉梢,“自然是夫妻间该做的事。还要告诉你细节吗?”

    这样的话已经让元仲辛气得双手发抖了,但他担心的事比这更糟。他指着地上的血衣继续叱问道:“那这件血衣你怎么解释?”

    米禽牧北轻蔑地一笑,“赵简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对她做什么需要向你这个外人汇报吗?”

    “你果然是个毫无人性的禽兽!”那把龙吟剑寒光一闪,立刻就被元仲辛拔在手里,直指米禽牧北。

    米禽牧北面不改色,也没有丝毫防御的动作,“如果你想让赵简好过一些,就不会这么做。”

    “对不起,本公子从不接受威胁!”元仲辛反而拿着剑走近了一步,“杀了你,赵简自然就好过了!”

    “杀我?”米禽牧北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你都尝试过多少次了,还不死心?”

    就在这时,王宽和薛映拿着兵器一起冲出来站在元仲辛两侧。米禽牧北微微眯了眯眼。

    元仲辛继续说道:“米禽牧北,你看好了,我们三个拼上命杀你一个,你能有几成胜算?”

    “唉……”米禽牧北却叹口气,“我还以为来的只有元仲辛呢。明知道是送死,却一下子把能打的全都折进来,这可是兵家大忌啊。你们七斋差不多算是全军覆没了吧?”

    “轻敌也是兵家大忌。”元仲辛毫不示弱,“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米禽牧北站起来,故作胆怯地后退一步,举起两只手说:“其实,我今日等你们来,并不想跟你们动手。”

    “怎么,心虚了?”元仲辛带着另外两人步步逼近。

    “因为在我自己的府里,我从来都不需要动手。”说完他狐狸般的眼眸弯成两枚新月,一只手放在了座椅靠背的一角。

    霎那间,房间两侧的书柜夹缝中弹出来好几根粗大的绳索,瞬间织成一张天罗地网。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绳索死死地缠住,像是掉进了陷阱的野兽,被绑得无法动弹,刀剑也都掉到了地上。

    早听赵简说过将军府的庭院和密道里有各种机关,没想到米禽牧北自己天天呆的屋子里也有。

    “这么爱折腾,也不怕哪天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玩死!”元仲辛咒了一句。

    “实不相瞒,”米禽牧北蹲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他,“这都是为了迎接你们,我昨晚上才弄好的。献丑了。”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骚动。赵简注意到书房这边突然增派了一些侍卫,便起了疑心。她不顾那些人的阻拦,硬要往里闯,几乎要跟他们动起手来。

    “将军,夫人执意要进来!”一个手下赶紧到门口禀报。

    “让她进来!”

    米禽牧北话音刚落地,房门就被赵简一脚踹开。“米禽牧北!”她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米禽牧北抬起头看着她,突然一阵恍惚。为了大宋和七斋,赵简可以低声下气向他求情,可以画地为牢自我软禁,可她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又哪是那么轻易就能被磨灭的?看到重新变得强硬的赵简,米禽牧北心有不甘,却又隐隐感到一丝欣慰。

    赵简往里冲了两步,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在地上的三人。“元仲辛!王宽!薛映!”她焦急地喊着,“你们怎么都来了?”

    元仲辛看到赵简生龙活虎的样子,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去一半,但还是担忧地问道:“赵简,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赵简蹲下来拉住元仲辛的手。

    “可是,这件喜服……上面那么多的血……”元仲辛揪心地说道。

    赵简看向那件血衣,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事,心中不免又一阵抽搐。她不由自主地放开元仲辛的手,低声说道:“那都是米禽牧北自己的血。”

    “什么?”元仲辛抬起头惊讶地看向米禽牧北,一时不知道该骂他太变态还是该庆幸他还有点人性,“可是他刚才还说……”

    “别听他胡说。”赵简立刻打断道,“他什么都没做,我们之间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娘子这话可不对。”一直站在旁边默默观察的米禽牧北终于开口了,“洞房花烛夜,我们在床上可没少做……”

    “你这样戏弄元仲辛有意思吗?”赵简站起来,变得有些气恼。她不想看到元仲辛着急,但她更不希望看到的,是元仲辛对米禽牧北产生更多恨意。

    米禽牧北却得意地哼了一声,“我就喜欢看他咬牙切齿却什么都咬不到的样子,就像一只被人牵着绳子的小狗。”

    “恶趣味。”赵简不屑地嘀咕了一句。

    米禽牧北反而像得到褒奖一样笑了起来,抬头吩咐道:“来人,帮他们把绳子解开。”

    三人被松绑后站起来,与赵简面面相觑,不知道米禽牧北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现在你们见过面了,也可以放心了吧?”米禽牧北背起手,又命令道:“送夫人回房休息!”

    “那他们呢?”赵简赶紧问道。

    “娘子的朋友,为夫自然要好好款待。”米禽牧北勾了勾嘴角,走到元仲辛跟前说道,“我想跟元公子单独聊聊。另外两位,就请先在地牢里委屈一下吧。”

    王宽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被押出去时像对暗号一样地喊着:“元仲辛你记住,恪守本心,方得始终!”

    元仲辛对王宽的提醒有些糊涂,但也没太在意。眼下,他需要集中全副精力来对付米禽牧北。

    “米禽牧北你究竟要做什么?”看着被强行带走的王宽和薛映,赵简担心他们在地牢里受苦,但元仲辛被米禽牧北单独留下来更让人无法放心。

    面对心急如焚的赵简和横眉竖目的元仲辛,米禽牧北却露出顽皮的笑容,仿佛瞬间变回了牢城营里的丁二。

    “谈心。”他眨了眨那双忽闪着无辜光泽的眼睛。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突然让赵简头皮发麻。

    元仲辛却了无惧色地说道:“赵简你放心,他要想杀我早就杀了。他现在只不过是要跟我搞些玩弄人心的小把戏,本公子什么时候怕过这些?”

    “口气不小啊。”米禽牧北对他狡黠地一笑,“那咱们就试试?”

    “元仲辛……”赵简还想说什么,却被元仲辛坚定的眼神回绝了。

    “我不会有事的。”他安慰赵简道。

    赵简被侍卫带出了书房,回头看了一眼重新紧闭上的房门,心中不由升起难以名状的恐惧。

    米禽牧北绝不是一个会善罢甘休的人,他更不可能轻易放过元仲辛。只怕他对自己的那些怒火,最后全都要元仲辛和七斋来承受。等待他们的,究竟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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