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素来单打独斗惯了。答应她,不过是暂且先应承着罢了。互帮互助当然好,但前提是她值得。
与海媛珠在御花园朝不同方向分别后,准备打道回府。但没走两步,恰好又遇上了远处姗姗而来的赵姝环。她今日难得素雅,连梳头的发髻都与我一样。没有往日穿金戴银的华冠丽服,更没有平时动辄就带着金黄曲柄盖和鸾凤扇等仪仗出行的大排场。
杜欢姑姑望着赵姝环的身影,轻声道,“淑贵妃如今的装扮倒是越来越像琼嫔娘娘您了呢。同样的发髻,同样的衣裳款式与花色。也难为她东施效颦了。”
“只怕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我极浅的露出轻蔑之色,“我倒觉得她昔日雍荣华贵,通身珠光宝气的样子,最适合她。明艳似牡丹,很有神采。如今为了取悦他人,反而失了原本的魅力。”
待淑贵妃走近我后,我朝她半蹲着行礼。可她却迟迟不肯叫我起来。此时,炎阳渐大,蝉鸣更响。一滴汗划过面颊,淌在了脖颈上。
赵姝环看在眼底,越发仔细的打量着我,“琼嫔果然靡颜腻理,这日光下肤色显白,冰清玉肌,在冬日初见时,你衣袄厚叠,也难怪本宫没有发现呢。”
“多谢娘娘夸赞。”我蹲着不动实在难受,何况酷暑难耐,浑身汗津津的,黏腻腻的,很是不爽。
“但皇上并不喜欢肤色太白的女子,之前咱们后宫中有位璩美人,是远瀛扶桑选送来的佳人。一日她为皇上献舞时,脸上刷了好厚一层白|粉,像女鬼似的,险些把皇上吓着。从此以后啊,皇上就再也不传召她了。然后呢,她就郁郁而亡了。”赵姝环妩媚的笑意似乎绽放在了刀尖上,“听说多晒晒太阳,肌肤会暗沉一些,正常一些。今日骄阳正好,不如本宫就在此陪着妹妹多沐浴一下日光吧。”
她倒是头顶有块孔雀华盖遮着烈阳,站着说话不腰疼。听说前几日赵姝环父亲在走私盐案上立了大功,连带她也受到了皇上的嘉赏。难怪今日会有底气来刁难我。想必是已经忍了我许久了,今日才有发作的机会吧。
我身后还跟着杜欢姑姑,主子受罪,奴才自然也得跟着受。好歹是在翁斐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赵殊环岂不连带着也得罪了。
我只管忍让道,“贵妃娘娘用苦良心,臣妾不敢有异议。”
“本宫以前就对你说过”美人俯下身来,在我耳侧接着低声道,“让你安守本分,做个不敢问津的妇人。可你偏偏还是入宫了”
我只得将对海媛珠说的话重复一次,“臣妾一介女流,命如草芥。随俗沉浮时,皇上肯让臣妾蒹葭倚玉,是臣妾之幸。还请娘娘高抬贵手”
“本宫又没说要怎么你呢,什么高抬贵手?你这话让旁人听了,还以为本宫要收拾你呢。”赵殊环刻意提高音量辟谣,然后有些心虚的观察着我身后杜欢姑姑的脸色。
是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了。我岂能让她又白白欺负,算上上次冬日因赵殊环在御苑雨雪里遭的罪。烈日炎炎下,我浑身汗流浃背,忽而身子一斜,猛地“晕死”在了她身下。吓得赵殊环连连后退,深怕被我算计似的,如避蛇蝎的闪躲。可见我一动不动,她又忍不住狐疑的上前端看,确认我是否真的晕倒。
还是杜欢姑姑火急火燎,护主心切,赶紧命人将昏迷的我抬回了漪澜殿,又忙派人去了太医院,请来了扁樱君。
于是不出半日,整个后宫人声鼎沸。说贵妃娘娘嫉恨琼嫔受宠,刻意为难人家在烈日下炽烤,导致琼嫔因此中暑,昏厥了过去
本来我不过是装晕,想借此让翁斐替我出头,算一算新仇旧恨。却不想,扁樱君为我把脉后,脸上喜色顿现,“娘娘是不是有些日子没来月事了?”
我回忆了一阵,“好像是的。”
“恭喜琼嫔娘娘,这脉象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乃是喜脉啊。”
“扁大人,此言当真?”我喜上眉梢,好一会儿才按捺住激动,趁着翁斐不在,追问道,“虽难以启齿,但想来大人也知道,我原先曾婚配过他人。我想问问,为何我与前夫成亲了一年都迟迟未孕,可如今与皇上在一起却能有幸得兰梦之征?”
扁樱君拈髯沉思了半响,才道,“世人总将无法生育归咎为女子的错处。但夫妻之间若同房数次还无法孕育子女,繁衍后嗣,病因病机有许多,比如肾阴亏虚,又或别的疑难杂症。总之,并不一定只是妻子的问题。需对丈夫也辩证施治一番,延续香火之事才不会有遗憾。”
我若有所悟。反正按照扁樱君的说法,刘清慰就算与旁的女子成婚,也未必能顺利诞育个子嗣吧。哎,好歹做过一家人,我并不希望刘家没有香火存续
我有孕一事儿,暂且没有对外声张,毕竟还不足三月。但我却让玉棠悄悄飞快的赶去了翁斐的御书房,将贵妃使我中暑昏厥一事儿先透露了一二。待翁斐来看望我时,才知我有喜了,惊喜之余对赵姝环的所作所为更加震怒,同样也倍感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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