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沈清准时出现在三中琴房。
门口,他瞧见的不止段无与孔令,还有固定石膏到现在都没去的江流。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清听见孔令这样问。
江流没有直接回他原因,而是现场杠道:“关你屁事,琴房是你家开的吗?”
眼看下一刻孔令就要回怼起脾气,沈清连忙上前劝阻,连带着注意力始终在他身上的段无也站出来做了一回和事佬。
成功阻止一场争斗,背着吉他的清秀少年率先走进琴房,段无很快跟上,江流想跟着一起进,却被孔令伸手拦住。
“你进去做什么?”孔令的眼中全是怀疑,昨天这个姓江的小子就形迹可疑的站在门外悲伤了大半天,今儿来前被发现在琴房附近徘徊,叫人拎不清他的目的。
“做听众。”江流难得没对孔令横眉冷对。
“里面已经有一个听众了,不缺你——”
这时候,段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有些人你不用管他,孔令,你先进来。”
孔令在某些方面挺听段无的话,这不在里面发小声音传出来之后,说扭头就扭头,对着大开的门犹豫三秒,准备顺手关上的孔令最终没有动手。
琴房其实与一个小型礼堂相连,沈清昨天来的时候没开门,今天进入的时候惊喜的发现里面竟然焕然一新。
高高的演奏台上,穿着白色长袖卫衣的少年忘我的缓缓进入状态,台前正凝神倾听的段无一双眸子也逐渐变得深邃。
不过并非每个人都能与此时的沈清产生共鸣,孔令只听了十几分钟就感觉到了无聊,耐着性子又规规矩矩的听了几分钟,最后趁发小不注意,偷偷从礼堂这边跑回琴房,却在经过廊道的时候,瞧见了江流的身影。
下意识就要出言讽刺几句,但在接触到那双来不及收起悲伤的目光时,孔令强行让自己闭嘴后,指着身后的礼堂道:“沈清估计还要练很久,你实在想听就在后排找个位置。”
江流朝孔令那边抬眼,有些意外于对方的话语。
“别盯着我脸看。”孔令有些不耐,然后迅速别过脸去:“你进去的时候走路声音别那么大,小心台上弹吉他的那个找不到状态,还有没事儿别贸然接近沈清,段无那煞笔会不高兴。”
江流闻言,只字未回,只是眼中多了些孔令看不清的羡慕。
没多久,他迈开步子与孔令擦肩而过,如果孔令当时注意观察的话,会发现对方向礼堂靠近的步子已然变轻了许多。
虽然段无只让沈清买三斤烟台产的苹果送他做生日礼物,然而单送苹果显得实在太寒碜,于是沈清谁也没告,提前一个星期‘自作主张’为段无在市区一中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店铺订做了一份不大不小的水果蛋糕。
鉴于段无喜欢吃烟台产的苹果,沈清本来想在最上层用苹果做点缀,但考虑到苹果暴露在空气中短时间内容易氧化的特性,最后换成了草莓与芒果。
十一月二十八,即两小只生日的前两天,沈清去市区一中附近的那家店铺取水果蛋糕,拎着出门的时候不巧遇见正准备进隔壁连锁甜品店吃冰淇淋的沈语馨。
少女眼中闪过惊愕,接着扭头对身边两个同龄女孩子说道:“你们先进去点,我找我哥说会儿话。”
说完身形灵巧的拦住了清秀少年的去路。
“语馨。”沈清微笑着唤了一声,约莫四五个月没见,眼前的少女褪去了稚气,仿佛一夜之间长成了亭亭玉立。
“沈清哥哥,上次爷爷接你回家的时候,你怎么没去找我说说话呀?”虽说已经很久不住在沈家,少女自小骨子里对沈清形成的那种眷念依旧丝毫未变。
听着少女话中带有的一丝埋怨语调,沈清面不改色的扯谎:“那日大家都说你正在住院,而我恰好处于腿脚不便的状态。”
给了两句解释之后,沈清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关切的问道:“你最近状态还好吗?”
少女心底闪过一抹心虚,面上却略显柔弱的点了点头:“已经好多了。”视线落在被沈清提在手里的蛋糕盒子上:“我记得后天是沈清哥哥你的生日,这个蛋糕是你为自己买的吗?”
沈清正准备同样心虚的点头,却在猛然间听见了少女浅浅的呜咽声。
“沈清哥哥,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不是故意在你面前哭的。”沈语馨边泣边道:“很抱歉今年不能陪你过生日——”
清秀少年刚要安慰对方不打紧,却听少女继续断断续续道:“所以,你手上拎的这盒蛋糕能分我一小口吗?”
沈清低头望了一眼准备送给段无的水果蛋糕,在心底苦笑过后,为了不生事端,只得无奈的点头:“好。”
应付完沈语馨,沈清身心疲惫的来到与段无约好的‘梦里生’餐厅。
与之前走出蛋糕店不同的是,他手里拎着的那个蛋糕盒子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是四只包装精巧的小块慕斯蛋糕。
也是没法子,已经被沈语馨中途打劫的水果蛋糕已经不再完整,而八寸以上的蛋糕需要提前订做,为了能够明天拿到蛋糕,沈清狠了狠心,临时加了制作费,蛋糕店铺才同意明天替他赶制出来。
“哇,沈清你真有心啊!”
孔令一看到沈清放在桌上的四块慕斯蛋糕,顿时直了眼睛,就要一一打开瞧瞧长什么样儿,却被段无推到旁边。
瞧着少年动作小心的启开那四只包装精美的盒子,沈清突然心生愧疚,对方送他的那把吉他明显用了心思,而他却在今天随便买了四块蛋糕店铺当天做的来应付对方。
没脸讲出真相,顶着段无热切的眸光,沈清低着头将四块三角形慕斯蛋糕勉强拼成一个圆,然后在四块蛋糕上分别插上四根不同颜色的小蜡烛。
“等等。”
在沈清就要点燃十六根蜡烛之际,段无突然出声阻止,前者眼中掠过疑惑,随即目光飘向后者。
“别忘记过生日的是两个人,你少插了十六根蜡烛。”
沈清一愣,等他回过神,段无已经在孔令的帮助下插好了另外十六根蜡烛。
一心想尝几口小蛋糕味道的孔令在旁边开口道:“今天你们俩都算寿星,这点蜡烛与分蛋糕的活儿就让我来吧,沈清、段无,你们俩现在都坐好等着吹蜡烛。”
孔令全部点上后,转身就去关了灯,而后他并没有回到位置,而是站在黑暗中催促:“赶紧的,一人十六根,吹完还等着吃呢!”
十六根蜡烛与三十二根蜡烛被点燃后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烛光摇曳中,两位一同过生日的少年皆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尽管他们还不是很懂,皆处于朦胧的年纪。
“你先。”
烛光下,清秀少年羽睫微微孱动,然后送了身边那位生日在同一天的少年一个浅浅的笑容。
随着另半边十六根蜡烛一一湮灭在黑暗中,段无的心脏没有由来的越跳越快,快到下一刻马上就要破体而出。
“轮到你了。”
沈清很快吹完十六根蜡烛,然后微笑着提醒段无,清秀少年此时的心绪压根不似段无看到的那般镇定,虽本能感觉到氛围调调不大对,却无法准确的拎出头绪。
比起沈清四根一灭的吹法,段无则是一口气吹灭了剩下所有的蜡烛,待包厢完全变黑,孔令‘啪’的一声,在下一秒打开了包厢里所有的灯。
神经大条的孔令什么氛围都没感觉到,他在将四块蛋糕上滴下的蜡烛油全部清理干净后,很快化为一个无情的吃货。
“我其实还订了一个更大的蛋糕,但明天晚上我有一节课外晚课要去上,不方便亲自过去取——”
沈清话还没说完,便听孔吃货边狼吞虎咽边自告奋勇道:“你放心,取蛋糕这件事我完全可以代劳,到时候记得把取的地址发我就行。”
沈清莞尔,用纸巾擦干净手上的蛋糕屑,当即拿出手机登上微信。
沈清连续失眠了两个晚上。
失眠的原因并不是他每天都睡的很晚,而是连续两晚他梦到了不该梦到的人。
黑暗中叹了口气,沈清认命的打开床头灯,然后就着昏黄的橘灯坐在床边发呆。
与段无接触的久了,他明显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
曾经只敢潜藏在心底的畏惧,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现在已经找不到了影子。
“这种变化不知是好还是坏。”
沈清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然后捧着坐在客厅的桌边喃喃自语,最后杯中水不仅未动一口,就连什么时候彻底凉掉也无所觉。
“多怕这是一场梦,醒来后仍身在炼狱。”这是沈清在梦见段无后,这两晚在心底翻来覆去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眼神迷惘的在客厅静坐许久,最后沈清突然清醒过来,放下手中杯子,然后往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我在想什么呢?”少年突然笑了:“这一世能做朋友,这不应该是最美好的结局么?”
清秀少年很快心念通达,再次入睡的当晚果然没再梦见对方。
而与之相反是,前两晚梦里没有清秀少年身影的段无,却开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夜夜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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