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穗本来不知道庄嬷嬷知不知道他们小夫妻间的事的,  但听她这样一番话后,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了。

    其实她老人家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谓呢?那庄少康毕竟是她亲儿子,而且是捧在掌心宠爱了多年的幺儿。就算她再疼春禾,  这份疼爱还能越过庄少康去吗?

    她多半是什么都知情的,  春禾也未必没想过要闹。只是,  庄嬷嬷可能软硬兼施,将春禾给拦下来了。

    所以,自此老夫人都不知道实情,  若她老人家知道实情的话,不可能不管,毕竟春禾和庄少康的这门亲事,是当初她老人家做的主。而如今春禾渐渐离了老夫人的视线,  她手中的权也都渐渐转给云间绿俏她们了,若哪日春禾再不出现在老夫人跟前,可能老夫人习惯了后,  也就不会再问。届时,  春禾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就是任着他们庄家捏扁搓圆了。

    只是庄家怎么都没想到,  如今她能再杀回来,而且还成了侯府未来的五夫人吧?

    更是没想到,  即便她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也没有忘记旧情,仍记挂着春禾,拿她当好姐妹。

    所以,  如今庄家也想来剥离她跟春禾了吗?将她也从春禾身边拉走,让春禾继续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只能受着他庄家的垂怜过日子。

    秋穗心中不忿,但却没发作,只尽力心平气和的去同庄嬷嬷周旋。

    “嬷嬷这话可是错了,我同春禾姐姐结识在先,脱籍又一跃飞上枝头在后。不能因为我如今不再是奴籍,就连曾经的姐妹之情也不顾了,那我岂不成了狼心狗肺之辈了么?日后我不但要继续同春禾姐做姐妹,我也会同样敬重着您,还如从前一样。”

    庄嬷嬷忙说:“这可使不得。娘子,您如今身份尊贵,奴可再受不得您的敬重了。”

    秋穗则道:“嬷嬷这样说,就是折煞我了。在侯府,谁不知道您老人家的地位呢?您一家都是老夫人带过来的陪房,几十年来都深得老夫人信任。别说是我了,就是侯府里的老夫人,侯夫人,她们待您也是客客气气的。我若是一变了身份就在您跟前摆架子,回头叫老夫人知道,肯定也得责怪我不懂事。”

    庄嬷嬷脸上笑容尴尬,一时倒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她从前就知道这个秋穗是老太太几位贴身婢女中最机灵最聪颖的一个,却不曾想,她当初还算是守拙了。如今变了身份,气势都不一样了。说是敬重她,难道不是对她的敲打吗?

    偏她句句说的圆滑,也寻不到什么错,纵心有不忿,也不能抒发。

    碍着秋穗如今的身份,庄嬷嬷也不再好说什么。威胁,拿捏……那都是敲打身份不如她的人的,如今跟前这位,正是老夫人和五郎主的心头好,她还知道些眉眼高低。

    所以,庄嬷嬷只能说:“娘子既这么说,老奴也实在不好再说什么。不过,您能待春禾初心不改,老奴心中是为春禾高兴的。能结识您,也是春禾这辈子的福气。”

    “是我们彼此的福气。”秋穗笑道,“我也很庆幸身边有这样一位好姐姐,能陪着我一起长大。”

    秋穗知道,如今庄嬷嬷回来了,她再多逗留也无用。有庄嬷嬷在,春禾肯定不会说出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来。所以,秋穗只能暂时作别,待改日再来寻春禾。

    所以秋穗道别说:“今日来了也有一会儿,再不回去,梁夫人该望我了。嬷嬷,我今日就不多打搅了,告辞。”

    庄嬷嬷没再留客,只亲自送了秋穗去门口。春禾也默默跟在了后面,秋穗临上马车前,目光越过庄嬷嬷,落在春禾身上,她语气笃定道:“我改日再来看姐姐。”

    春禾目光中隐含期盼,她重重冲她点头。

    秋穗将目光从春禾面上收回,又再落到了庄嬷嬷身上,她托付道:“嬷嬷,春禾姐姐就托您照拂了。”

    庄嬷嬷说:“春禾虽是我的儿媳妇,但我却拿她当亲女儿般待的。娘子和她亲,老奴又何尝不是呢?照顾她,是老奴应该做的,娘子且宽心。”

    “那就先谢过嬷嬷了。”秋穗说着便略福身朝庄嬷嬷请了个礼。庄嬷嬷见状忙拦住了,说她不敢受。

    秋穗的车驾走远了后,庄嬷嬷便让卷儿关了门。交代她带着嘉哥儿去隔壁屋子玩儿,她则领着春禾进了屋说话。

    “少康的事儿,你可同余娘子说了?”关了门,只婆媳两个在时,庄嬷嬷再忍不住,忙关心问了起来。

    庄嬷嬷并不知道秋穗其实早在赎身前就知道这事儿了,春禾没同她讲。所以,她也只问春禾今儿说了没。

    春禾想都没想,摇头说:“没说。”

    得到了这个答案后,庄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她拉着春禾的手,也会斥责自己的儿子。

    “少康不像话,竟养了那个狐狸精在外面,这是他的错。但你要知道,娘的心是在你这一边的。只要娘在一日,他就休想纳那狐狸精进门。但这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若真闹大了,也是徒叫侯府里的旁人看咱们家笑话。娘虽在老夫人跟前有些体面,可老夫人身边那么些个体面的嬷嬷呢,不差为娘一个。若闹得她老人家火了,动了真怒,咱家一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嘉哥儿着想,他可还小呢。”

    春禾心内才激起的一点热情,又瞬间被这兜头的一盆冷水浇灭。她脸上没了神采,声音也是凄凉的,只木木点头说:“娘放心,我知道了。”

    “好孩子。”庄嬷嬷夸她,又抓着她手摩挲,“嘉哥儿是咱们一家的命根子,日后少康的一切,都是嘉哥儿一个人的,那狐狸精想都别想。”琢磨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左右老太太如今身边有云间绿俏她们了,娘想的是,你以后还是以嘉哥儿为主,老太太那边,你就渐渐别去侍奉了。嘉哥儿如今渐大,卷儿一个人也难能带得住他。有你这个亲娘日日陪在他身边,总好过一直将他交在别人手中。何况,嘉哥儿毕竟是少康亲儿子,他再不回家,也是得不时回来瞧瞧儿子的,你若能时刻陪在嘉哥儿身边,之后少康回来,你们二人不是就能碰上面了吗?你说好不好。”

    春禾心中未必不清楚庄家一家的盘算,但她没有娘家可依仗,她又哪里来的勇气同他们一家人对抗呢?她吵,她闹,即便是闹去了老太太那里,又有何用?老太太还能逼着庄少康离开香珺吗?

    本来当初香珺做的事就足够叫她老人家伤心难过的了,若再在她跟前提起香珺,也只是徒惹她老人家一场不快罢了。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又还得拖累老太太,她又何必再做这些无畏的挣扎呢?

    本该就这样看淡了糊涂一辈子过下去的,只是,常常午夜梦回时,她望着身边空荡荡的半张床,心中也会有不甘。她才二十三岁,难道,她这辈子就要一直这样过下去了吗?

    可又觉得,不这样过下去,她还能怎么办呢?

    就这样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好的把儿子带大。只要嘉哥儿能好好的长大了,娶上媳妇过上安稳日子了,她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走了这一遭后,秋穗比来之前更担心春禾了。之前只是怕她过得不好,而如今是亲眼瞧见了她过得不好。并且,庄家一家也是没一个人真心心疼她的,她在那个家,是孤立无援的存在。

    庄嬷嬷护儿子,也有心思,春禾未必能是她的对手。

    回了梁府后,秋穗先去梁夫人身边露了个面,然后才回的梁晴芳的院子。梁晴芳听说秋穗已经回来了,早早迎在了院子门口等候着她。一瞧见她来,便迎过去亲昵的挽着她手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要再多呆一会儿才会回的。”

    秋穗本来是打算多呆会儿的,但后来庄嬷嬷突然回来了,她想说的话又不能当着她的面说,所以只能暂且匆匆作别暂归。

    回来的一路上,秋穗也在考虑要不要把此事告诉梁娘子。说起来,没经得春禾同意,就擅自将她的私密事儿说与旁人听,这实在不好。可又觉得,她若想帮助春禾,还是得借助点梁家的力量。

    所以好一番左思右想后,秋穗最终还是决定把此事告诉了梁家娘子。但也只告诉她一人,并会央她帮自己保住这个秘密。

    “晴娘,我有话要同你说。”秋穗答非所问,并且表情还颇为严肃,梁晴芳见状也立马正经了起来。

    “走,咱们屋里去说。”梁晴芳主动邀了秋穗去屋里,还打发走了身边伺候的所有婢女,只二人在时,她才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秋穗点头道:“是出了点事。”

    “什么事?”梁晴芳一脸的关切,立刻追问。

    秋穗说:“不是我的事,是春禾的事。”秋穗欲言又止,心内琢磨了一番措辞后,才说,“我之前还在侯府里当差时,就知道她丈夫庄少康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只是当时春禾不愿多讲,我也正自身难保,所以就没多掺和。但她的这件事,我却是一直有放在心上的。这回我又再回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我今儿去看她了,她过得不太好。人消瘦憔悴了许多,也不如从前有精神了。她虽没说什么,但我能看得出来她过得不好。”

    这个世上,大概也只有女人才会悲悯和怜惜女人吧。这事若说给旁人听,大概不会太当回事,只会觉得男人本性如此,只要不威胁到正妻之位,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好过日子得了。

    但梁晴芳不一样,梁晴芳听后很生气。春禾这个人,梁晴芳是见过的,也知道她的婚事是侯府老太太做的主。她那夫家,正是老太太身边的陪房。

    她觉得春禾是个温柔又善良的老实人,又在老太太跟前有脸。既老太太那样看重她,她那夫家怎敢这样待她?

    “傅老夫人知道此事吗?”梁晴芳心中虽也为春禾鸣不平,虽也气,但也头脑冷静,她一下就问到了关键处。

    秋穗摇头:“我猜她老人家是不知道的。”

    梁晴芳道:“就该告到她老人家跟前去,叫她老人家给春禾做主。他们这才成亲没两年吧?孩子还那么小,就想着在外头偷腥了。春禾也太老实了些,这要是我……”说到这里,梁晴芳突然住了嘴,然后望着秋穗讪讪的笑。

    秋穗明白她的意思,也附和她道:“我哥哥要敢这样对你,都不必你出手,我爹我娘就得打得他满地找牙。”

    梁晴芳喟叹道:“所以啊,咱们女人嫁人,郎君的品性是一方面,公公婆婆明理也很重要。要是那位庄嬷嬷能疼她儿媳妇一些,也不会叫春禾白受了那么多委屈。”

    秋穗目光冷静,头脑也很清醒,她一语道出了关键:“当初也是她自己求了老太太,老太太才为春禾做的主。我想她看中的,多半也是春禾老实忠厚,能听她的话,好摆弄。说起来,她对春禾也算不错的,但庄少康毕竟是她亲儿子,出了这种事,她肯定是毫无疑问的站在她儿子那一边的。可怜春禾老实,娘家又没人了,遇到这种事儿,也只能忍气吞声。我想她心里肯定是介意和难过的,不然不会瘦那么多,只是她应该也有顾虑在吧,这才一直忍着。”

    “那你要我怎么做?”梁晴芳极爽快,“这件事上你做主,我任你差遣。”

    秋穗说:“我今儿去,原是打算好好同春禾敞开了心扉聊一聊的,只是才说到关键处,庄嬷嬷就回来了。庄嬷嬷是个极有心眼和手腕的人,她若不想我掺和此事,她之后肯定会对我有所防备,她定不会再让我单独和春禾碰面。所以我想……”

    “你想我去拖住她是吧?”梁晴芳立马明白了秋穗的意思,她冲秋穗眨眼,拍胸脯,“这事不难的,你就大胆放心的包在我身上吧。我下午就登侯府的门去,去给侯府老太太请安,届时趁机拖住那个庄嬷嬷。你呢,正好趁这个时间,好好同春禾说说话,也听听看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心有灵犀的人说起话来就是轻松,秋穗也很开心,忙谢过了梁晴芳。

    梁晴芳说咱俩谁跟谁,还用谢吗?然后突然又严肃起来,她问:“可你来了京城一事,这会儿那个庄嬷嬷肯定已经告诉老夫人了。若我下午去请安,你却不去,她老人家问起来怎么答呢?”

    秋穗目光转了转,立即就道:“你就说我昨儿顶着烈日奔来京城,本就有些热着了。今儿又一大早去探望了春禾,又没休息好。所以,这会儿身上便有些不太舒服。你说你去是替我告个罪的,等我好了,定去请安。”

    “这个说法好。”梁晴芳赞同,“这样一来,所有的事都圆上了,也省得那庄嬷嬷又在老太太跟前告你去看春禾却不进侯府请安的状,然后挑拨你们婆媳的关系。”

    用完午食后,稍稍休息了一下,梁晴芳便叫备马。秋穗没即刻出发,而是叫武丽娘先去古阳巷那边探了下情况,得知庄嬷嬷的确不在家后,秋穗这才出发往春禾那儿去。

    春禾没想到秋穗早间才走的,这会儿竟又来了,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秋穗没跟她客套寒暄,只是拉着她便急急进了屋去。也没拐弯抹角,进了屋后,她便直接说:“早上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的?只是后来碍于庄嬷嬷回来了,你不能再说。”

    春禾垂着头,双手用力的揉着自己衣服摆。

    她俨然也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做,接下来的路,她到底该怎么走。她也怕找了秋穗给她做主后,她会被自己拖累。她原可以不管自己这摊子烂事的,可以清清闲闲做侯府五夫人的。若为她而得罪了庄家,她也怕日后自己婆母在老夫人跟前吹风,从而坏了她们婆媳间的关系。

    可她也憋屈,她也想寻个明亮的出路,也想彻底割了身上这块烂肉。

    但……若她真跟庄少康和离了,嘉哥儿怎么办?香珺不是个好性子,日后叫嘉哥儿在她手中讨生活,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秋穗见她犹豫,便说:“庄嬷嬷是知道这件事的吧?若我没猜错的话,她是不是一再劝你忍着?劝你大度着些,说只要占着正妻的位置,外面的那个就兴不起什么风浪?”见春禾不说话,算是默认了,秋穗叹气道,“姐姐你糊涂啊,出了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不告去老太太跟前呢?庄嬷嬷之所以拦着你,是因为她知道一旦老太太知道了庄少康的这些事儿,她老人家肯定生气。庄嬷嬷在老太太跟前是得脸,但老太太也不缺他们庄家一家得宠的陪房。一旦闹开了,庄家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突然想到什么,她又说:“你如今只在家带孩子,越发少去老太太跟前露脸了,是不是也是庄嬷嬷的意思?她是不是跟你说,要你守着儿子,这样才能有挽回丈夫的心的可能?她这是已经开始在算计你。等你哪日真在老太太跟前没了受用,那会儿他们庄家可就完全不怕你闹了。”

    “姐姐,依我说,趁着如今老太太还记得你,想着你,你索性去找老太太评理儿去。”

    春禾心中却有别的顾虑在,她认真想了想后,然后轻轻摇头:“怕是不能闹她老人家。”

    秋穗蹙眉:“为什么?”又想着,或许是她还想挽回庄少康的心,她心里还爱着他,便迟疑着道,“姐姐可是觉得他还能回心转意?所以……”

    春禾说:“去年刚有所察觉时,我心中的确难过。想着新婚时的那段甜蜜岁月,我也舍不得他,总为他而患得患失,心神不宁。可这样患得患失的日子过久了后,我也释然了。他喜欢谁,又在外头养了谁,都不重要。我是想过要和他和离的,可若真和离了,我是解脱了,嘉哥儿怎么办?他们怎么可能会善待我儿。”

    忽然唇角一弯,似是在自嘲般,她语气淡薄的问秋穗:“你可知……被庄少康金屋藏娇的那个女人是谁?”

    秋穗听她这么说,想着应该是熟人的。而她们彼此都认识的熟人,应该就是侯府里的人。秋穗凝神细忖一番后,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

    “没错。”春禾道,“是香珺。”

    “她们怎么会?”秋穗不敢相信,“当初,香珺不是被赶出京城去了吗?”

    春禾说:“那阵子正是秋收农忙时节,他常往京外跑去各庄子上收租子。就是这个时候,他遇到的香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很早之前,他就已经看上香珺了。只是我婆母不喜欢香珺,觉得她性子泼辣又心气儿比较高,娶她进门会没有安生日子过,所以这才先下手为强,向老太太求了我给庄少康。庄少康说,他原已经认命了,觉得守着我过一辈子也挺好,只是不想老天垂怜他,让他和香珺又再遇上。他对香珺是真好,要星星不给月亮,除了庄家不松口,他暂不能休了我迎娶香珺进门外,其实他们二人早和寻常夫妻没什么二样了。”

    “我知道,一旦香珺也怀了孩子,届时有了庄家的血脉,庄家人看在子息的份上,多半也会松口。而那时,我在老太太跟前没了受用,庄家也可趁机请示,说调庄少康去京郊办差,我跟嘉儿自然一并跟了去。等到了外边,或是他们家休了我,或是不休,但却抬了香珺进来做平妻,不论哪一个,我日子都不会好过。我不好过也就罢了,我只是担心嘉儿。”

    听到这儿,秋穗心中也大概能明白春禾不肯闹去老太太跟前的原因了。香珺当年犯了错,辜负了老太太,若是今时今日再去老太太跟前提她,且又是这样的污糟事儿,还真怕会气坏了她老人家。

    如今天又热,她老人家年纪也不小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就真的是罪过了。

    春禾因为善良,所以才一再隐忍,为庄家所拿捏。可越是善良的人,越不该受这样的气。善良不是罪。

    所以,秋穗心中细思一番后,便问春禾:“姐姐可愿带着嘉哥儿和离,你们一起离开庄家?更甚至,和离后,再去求老太太给你脱了奴籍,日后你好好带着嘉哥儿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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