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女子并未转身离去,却将妆盒放在地上,两手交叠枕于脑后,身子略朝后倾,越发凸显出高耸的双峰与纤腰丰臀来。
她对着温衾轻挑了眉,媚眼如丝,轻轻一叫便能让男人失了魂,衣服紧贴着婀娜丰腴的身子缓缓垂落,□□徐缓裸露,浑身散发着一股妩媚娇柔的气质,真真是一个天生的尤物。
敔笙虽在暗处,都无法不留意到她浑身上下不见纤毫毛发,名妓娼女们常是如此打理,了解了这女子是个窑姐儿,敔笙眼中猩红,波澜丛生,净是不甘。
“侍郎~”这女子傲立在这栏杆旁,恣意炫耀自己撩人的玉体,勾引着温衾。
敔笙不忍再看,想要立刻转身离去。
这女子虽说看起来虚荣自负,但敔笙自己本也不能苛责过甚,因为并非只是她一人的过错。
敔笙以为,在这乐园之中,处处皆是对美色的过度恭维,对□□的狂热膜拜,对金银的贪婪渴求,足以令一个女子娇纵成性,并以扭曲的态度看待世事。
身处此地的女子,本就令人扼腕,敔笙自己又岂能因为自己出身幸运便苛责他人……
她虽常行霹雳手段,但到底是怀了一副菩萨心肠。
不然的话,那玉面娇郎为何能苟活至今?
那女子正要为温衾宽衣时,手还未及衣衫,温衾却像已经触电了一般,立刻跳开,道:
“姑娘自重!在下有了心上人!夫为寄猳,杀之无罪;女诱淫事,弃之于市!”
女子并不知晓温衾此话何意,但略读过些书,也是能慢慢猜出来的。
只见她像只小猫一样跪坐在地上,道:
“你情我愿,侍郎怎舍得将我弃市~?”
温衾别过头,不看地上裸露着的女子,回答道:
“我不可为寄猳,姑娘会错了意,我是怕我心上人伤心,如此,我万死难辞其咎。”
温衾话毕,那女子捡起地上的春衫,套在了自己身上,眼神中略带了杀意,看向一边,微微颔首。
忽然间,闪现一个白影。
敔笙背对着,看到剑光,立马现身。
原来这白影,正是以前自己放走的玉面娇郎!
来不及拉过温衾,剑光与血光交错,温衾手无缚鸡之力,但好在机敏,没伤到要害,只是手臂被剑刺伤。
可这点儿伤却在敔笙眼里被无限放大,她一掌用了十成内力,极快极准地击在玉面娇郎的心口上。
玉面娇郎还没看得清是何人出手,自己就感觉到了心脉尽断,血流淤塞,口中喷涌着一股又一股的污血。
敔笙转眼看了那衣不蔽体的女子,问道:
“你~?知道如何做吧~”
敔笙如同鬼魅一般,面上虽是仙人,而手段却仿佛是从十八层地狱里学来的。
那女子点头,顾不得衣衫滑落,顺手就扶起玉面娇郎准备离开。
敔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横眉斜眼,方是问道:
“哟~你是他的谁?嗯~?”
敔笙笑得面上是如沐春风,但在这女子看来却是阴森可怖,难以言喻。
她怔住了,没有回答。
敔笙轻笑声缓缓传来,似乎将她在抽丝剥茧一般:
“千手人屠还有一位女弟子,号称是南池子,与这玉面娇郎无恶不作~是吧~”
这下,玉面娇郎看清了敔笙,颤颤巍巍的手指着敔笙,咳嗽起来,越咳越凶,竟至全身颤抖,口中吐出血沫,不经意地抬手擦去后,又开始絮絮说,声音却忽然变得嘶哑低弱:
“师妹,是她~杀了师傅!”
南池子没有上当,反而是玉面娇郎不打自招。
“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当日我曾放过他一次,是他不知好歹……”敔笙说着,纤细的手指有力地捏住玉面娇郎的下巴,像是要把他的下巴给卸下来,“你~也是不知好歹。”
“求你放了我师兄~!”南池子朝敔笙跪下,一张小脸楚楚可怜的。
却只换来敔笙冷笑一声,两人听来顿时就感觉跌入了冰窖之中。
“原先以为你也是个苦命人,入了乐园当了娼妓怨不得你,谁知~”敔笙歪了歪头,分不清脸上是狡黠还是玩味的模样,继续道:
“你们倒是存心想算计我的样子~”
南池子摇头,本就松松垮垮的发髻变得愈发凌乱,而那玉面娇郎却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四下里寂静无声,唯有南池子沉默的哽咽,敔笙最是听不得,便又追问商议道:
“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我就放了你~”
南池子看了一眼玉面娇郎,见他的眼神中有明显的宁死不从,便迟疑了一会儿。
但敔笙此时还专注于南池子。
不料玉面娇郎突然之间执剑刺穿了南池子的心房,敔笙正要拿下玉面娇郎时,南池子却死死地拖住敔笙绯红色的衣角。
用尽周身气力,盛满深情的眼眸望着玉面娇郎决绝的背影……
“他不爱你!”
敔笙的话落入南池子耳中,近乎残忍地覆灭了她所有幻想中的美好,其实她从始至终都知道的。
她在被推出去,纵身挡住敔笙的这一剑时,她知道,她感到了极速坠落的快感,如同飞蛾扑火,在灰飞烟灭的一刻更加知道了,自己却连那双翅膀都从来不曾拥有。
连一丝情分她的师哥都未曾顾念。
敔笙多年呆在山上,不明白女子居然可以卑微至此,先是看着南池子出神,现在又看着玉面娇郎的背影出神。
也不知怎么了,温衾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转头就看到了南池子手中不知从哪儿拿出来的匕首,彷徨、无措、又失望地指着敔笙。
南池子的眼神,似乎要把敔笙拨皮抽筋一样,在她呼出最后一口气后,那可怖的眼神便刻在了她姣好的脸上……
“为何啊~”敔笙喃喃地问道,不晓得为了那个杀他的男子,如此这般为了什么。
温衾头一次见到敔笙如此温柔的一面,轻轻地理了理敔笙垂下来的碎发,收敛起方才眼中的一片颓丧,道:
“女子痴情,最为感人吧~”
乐园乃法外之地,杀人伤人不好脱身,温衾深知此事。
随后,便赶紧带着敔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好巧不巧,走了五百来步,又看到了一位熟人,正是为敔笙指路的那个形容可怖的那个患有麻风病的乞丐。
敔笙正要快步上前致谢,却被温衾一把拉住。
再回头时,却只留下一阵儿恶臭,久久不能消散。
“怎么了~刚才就是那人给我指路,你莫不是嫌他?”敔笙脸上带着残妆,在暖色灯火的照耀下愈发好看。
温衾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质问道敔笙:
“阿敔以为我是这样的人?”
敔笙刚见识过一位痴情女子,顿时端起了架子,让自己恢复了往日的一派高不可攀的模样,酡红略带些砖橘色的嘴唇冷冷地吐露道:
“看你如何作为,我便如何以为。”
她脸上一副像是生气了的模样,这与原先出门娇滴滴的姑娘相比,真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怕是高攀了敔姑娘。”温衾纠结良久,不知在脑海中想到了何处,竟然冒出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让敔笙都不明所以。
“侍郎折煞了我~官字两张口,我怕是说不过你,自己回去吧。”说完,敔笙毫不留恋地转身。
眼看着好好的约会就要不欢而散,温衾也算是争气,下意识地拦住了敔笙,眼中温润,像是要痛失所爱。
“阿敔~”
此刻,温衾平日里那一种超越了功名利禄之后宽容平和的人生境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雍容自若的神采,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豁达潇洒的风度,都随着口中一声“阿敔~”消失无踪……
楚归荑常和敔笙说温衾有一种不惹人讨厌的圆滑,但敔笙此刻却突然意识到,温衾再怎么圆滑,终究还是个少年。
温衾见敔笙也不闹了,神色略微有些愧疚,动了动小心思,开始问道:
“阿敔,近来对我,可是认真的?”
敔笙的口舌好像被封住,被温衾灼热的眼光所焊住,身子不得动弹,只剩两个慌乱的眼珠躲闪着,证明她的生命还存在。
温衾的眼光始终在敔笙脸上停留,那吵吵嚷嚷的撒野粗糙的声音,仿佛不存在一样。
他突然觉得如此有些让敔笙作难,便大胆握住敔笙的手,往那祈愿的大榕树下走。
敔笙僵直的四肢被触发,尤其是那一双常年握着冷兵器的手,正被温衾滚烫的手所覆盖住,走出第一步时,还有些踉跄。
七尺六寸的身子撞到了温衾的肩上,又快速地移开了。
温衾也是身量高,两人牵手,一路上惹得寻欢作乐的人匆匆一瞥,这也是难得的。
入乐园,本就是为着自己舒心,哪儿能浪费时间去看别的。
来到那祈愿的榕树下,将整个乐园都踩在了脚底,声色一概。
不远处,楚归荑和穆武也远远地看着,颇有一种“《断章》”的意境与风味。
“那是……?”
“我们的二姐姐~”楚归荑回答完,嘴角轻轻勾起,温柔之色在眼尾晕染开来。
“哎~青丛山隐秘得很,多年来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道养出了两位人间绝色~”穆武本是只想感叹青丛山避世过于彻底,但下意识地还是绕了一圈,夸了楚归荑漂亮。
楚归荑毕竟是个女子,听着男子夸自己貌美,还是有些心情愉悦的。
那微微一笑,仿佛将月色也变得温柔可爱,“要多亏我二姐姐,将这些年闯入我青丛山的都给杀了,才将几个人间绝色藏得好好的,不过啊~”
“不过什么?”
“不过不久前大发善心,放了一个,恐生祸事喏~”楚归荑漫不经心地感叹道。
穆武突然神经一紧,脱口而出——“玉面娇郎?”
楚归荑被这名字吓到了,目光一瞬间灰暗起来,忙是问道,“如何得知的?”
“江湖上的风声,而这玉面娇郎已然投靠襄王,三日前帝都周遭作乱。”穆武将所知完完全全地告知了楚归荑。
听完,楚归荑叹出一口气,语调随即又恢复了散漫随意。
“易叔不在就是不方便,什么都不知道~你说说,他们会掀起怎样的风浪~嗯?”
穆武无奈地一笑,原以为这消息会坏了楚归荑的一番好兴致,不料,根本是他自己多虑了。
“我只知道,人该是享受生活,而不是想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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