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荑素手轻扬,挽了一挽鬓边的落发,瞥了几次苏斩梦都不见他回答。
撑起身子伸手一勾自己师傅的衣角,没拉住不说,反而使腹部疼痛异常。
只顾着自己发疼,完全没注意到苏斩梦脸上的错愕之色和那几欲将自己拨皮抽筋的眼神。
“动什么动!才一个多月身上哪儿来的那么多伤?”姜灯舟蹙眉斥责道楚归荑。
楚归荑呐呐不敢言,微微埋下了些头,酝酿出几点热泪,涩声道:
“不曾想……我自己受了伤到底是自己的不是,伤也是我,错也是我,早知这般,师傅都不必劳神救我~”
正说着,缓缓抬眼,那本就苍白无力的脸配上眼圈的红,本该是惹人怜爱的,哪知姜灯舟根本不吃楚归荑这一套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哪儿有半分女儿家的样貌……唉~!”
楚归荑还不死心,挽住自己师傅的胳膊,语意轻柔娇软,仿佛如涓涓细流一般徐缓沁入心田:
“师傅~我都知道错了~”
姜灯舟容色平静,并无半点波动,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启唇长叹,理不清心中思绪。
楚归荑声音又渐次放低,眸色澄澈如一泓清泉,道:
“师傅不在身边管束,徒儿犯了错,是我不对~”
低眼看了看楚归荑明澈目光的仰视,姜灯舟脸上出现了些烦忧之色,暗自思忖……
期间,楚归荑声音细若蚊鸣,低不可闻地唤道一声又一声“师傅~”,姜灯舟的神情才逐渐转好。
抬手为楚归荑拭泪,却见楚归荑秋水般的星眸滴溜溜地一眨,扑到姜灯舟怀中,语意含娇,俏皮地唤道:“师傅~”
苏斩梦哪里见过楚归荑这般,原本以为她至情至性,没想过她还有这般娇嗔模样。
“季叔大人这哄男人的本事,练得如火纯青的,真是情场老手啊~”
听着苏斩梦的话,楚归荑眸中霍然迸出一抹愤怒,伸腿一踹,苏斩梦却好像是提前预判过了一般,轻易躲开。
踹了个空,楚归荑心中亦是狂乱如麻,非要在现在一脚踹在苏斩梦身上。
撒开了自己师傅的手,右腿刚落地,左腿不能称重,整个人幸好有自己师傅在后面扶着,只是跌坐到地上。
吃痛地咬咬牙,不料却把魏国师打松了的牙齿给咬了下来。
姜灯舟以为楚归荑又咯血了,正在怀中取药,却见楚归荑将带血的牙齿吐在自己手上,道:
“牙终于换完了~”
姜灯舟这才松了口气。
一边的苏斩梦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归荑,得知楚归荑十五岁了才换完牙齿,唇角不禁勾起一丝嘲弄之色,虽是感应到楚归荑打他之心仍在,却是依然似笑非笑地说道:
“呵~一个小娃娃,看着就跟个纵横风月场十多年的老手一样,小狼崽子跟谁学的?还是……云衍把你教成这样的,嗯~?”
楚归荑死死地瞪着他,吼道: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我家还有你一口饭吃,不然趁早卷铺盖走人!”
在楚归荑言语之际,苏斩梦心念电转,假意告罪道:
“是是是~季叔大人是个不能得罪的人物,爷早该知道,季叔大人只在云衍面前妩媚婉转,究竟是旁人不配了啊~”
自己师傅还在身旁,楚归荑满腔怒气竭力压制,气呼呼地怒视着苏斩梦。
姜灯舟将她放回床上,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
楚归荑此刻,脸上的颜色如带露的桃花一般,嫣然生姿,精神饱绽。
“圆房了~?”
听着自己师傅这般直白地问自己,楚归荑顿时红了耳朵,拿起一方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与手中带血的牙齿。
“没~”苏斩梦替楚归荑作答,微微扬起唇,容色难得恬淡,如春日静阳下的一汪碧水,淡然说道:
“季叔大人口技一流,夜夜笙歌倒是俗了,晦月山的暗卫都喜欢听季叔大人的……”
“闭嘴!”说着,一个睡枕直直地朝着苏斩梦打来。
他身影一闪,又给躲开了。
楚归荑想着自己投掷也没差到这等地步吧,又拿起一个药碗,一个个砸过去,苏斩梦愣是一点儿也没被打到,一寸衣角都未被楚归荑扔出手的物件砸到。
一脸神色悠然地看着楚归荑,知晓楚归荑起了执念,就想故意激她,脸色不改,笑意盈面,楚归荑看不出一丝破绽。
而姜灯舟是苏斩梦的哥哥,怎会不知他呢?
立马制止道:“你别气她!”
这话是对苏斩梦说的,未带有商量的语气,是十足十的命令!
还记得在怀信守真的及冠礼时,楚归荑见二人见面,自己师傅可不像今日这般硬气!
能说出这般话的人,要么两人极亲厚极熟络,要么此人极强力极专权。
但楚归荑自认为自己师傅的武艺,留着自保都不够,怎敢说出这样的话?
更为奇怪的是,苏斩梦居然真的就这样好好听话了。
“别生气了,躺在床上别乱动,师傅去给你调药~”替楚归荑把玩脉后,姜灯舟嘱咐道,随即便出了去。
留着苏斩梦与楚归荑二人在一间屋子里。
楚归荑态度冷淡,言语娇懒,凤眸中艳光轻漾,笑盈盈地说道:
“哎呀~一物降一物啊~没曾想我师傅能制住你~”
“没曾想先狼崽子面皮还是变得如此之快~”苏斩梦眸光如波,重新走到楚归荑床榻上落座,看着楚归荑,唇边笑意不自觉地流露出来,道:
“好好说话了~?”
“嗯~”楚归荑一脸俏丽柔美,语调上扬,“季叔一词,从何而来,说说吧~”
苏斩梦这才开始替楚归荑解惑,道:
“白璧映霞孟伯,金堂玉马仲伯,十街探花季叔……便是如此~”
说着,缓缓靠近,又轻挑起楚归荑的下巴,一脸玩味的神情。
“没了~?”楚归荑问道,“怎么觉得还有下文~?”
松开了手,苏斩梦点头答道:
“是~是有下文,可故事未完,说不得~”
楚归荑听来,容色中有些厌恶,道:
“你故弄什么玄虚呢,要说就说,不说就滚!”
实在不愿对苏斩梦保持着一张笑脸,周旋寒暄,虚情假意地应对,这对楚归荑来说无非是一种折磨。
习惯了楚归荑的冷眼相看,伸手来拧楚归荑现下有些粉嫩嫩的脸颊,笑着道:
“知道了别激动~”
楚归荑一把缓缓推开了苏斩梦的手,忍住心中不悦,眉眼中隐隐含着一抹流光,点头答应。
“孟仲季、孟仲叔季……”
苏斩梦言语到这儿,仔细看着楚归荑的神情。
突然,楚归荑意识到了不对!
孟仲季中,孟是老大,仲是老二,季是最小的,就像第一季度的一月是孟二月是仲三月是季。
兄弟姐妹中排行从长到幼分别称为:孟(有时为伯),仲,叔,季。
有三个时,通常取孟,仲,季。“孟仲季”和“伯仲叔季”都可以用来表示排行。
兄弟姐妹之排行,兄弟三人之间,则称“孟、仲、季”或者“伯、仲、季”;兄弟四人之间,称“伯、仲、叔、季”;如果是家里有五个兄弟就用:“伯、仲、叔、季、少”来称。
前有孟伯、仲伯,怎的自己包揽了“叔”与“季”,被世人赠号季叔?
“楚绪要亡~”
直至听苏斩梦口中说出这句话,楚归荑才突然想起来,当时沈晚舟劝自己离开帝都回秣陵,其中一条缘由就是自己的科举身份恐为楚绪招来祸事!
自己当时不听,只觉太学之中的学子学业万分重要,楚绪有沈晚舟护着该是无事的。
而今听苏斩梦口中一句“楚绪要亡~”,暂且不论真假,自己已是满心愧疚。
“说好的不准激动,不准下床的啊~”许是感应到了楚归荑的内心状况,苏斩梦指着楚归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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