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没了火折子,就只能借着清冷的月光看路。
洞口旁边,野猪壮实的身躯格外醒目,萧远看看野猪,又低头看看怀中的小姑娘,叹了一口气,先将小姑娘放到一旁,再将野猪拖入山洞之中。
忙完这一切,才抱着小姑娘匆匆往家里走。
他的房子是两年前入户白家村后,花钱请村里的工匠帮忙盖的,并排的三个房,一个卧室,一个厨房,另一个是用来存放东西的。
房子前面还空余一片位置,他便用篱笆围成一个小院子,还在房子附近挖了一块菜地,种了些许青菜。
在自己的地盘上,萧远最是熟悉,便借着月光直奔卧室,一脚踹开房门,凭着感觉大步走向床榻位置,将怀中的人放到床上。
随后再摸索着点燃烛火,整个房间顿时亮堂起来。
萧远看了一眼烛台旁边的茶壶,突然想到在山上时,小姑娘一直喊“水”,便提起茶壶倒了一杯凉水,不太熟练地喂进小姑娘嘴里,中途还有不少水从小姑娘的嘴角流出,干涸的唇瓣也得到了浸润。
第一回照顾人,还是个生病的姑娘,这对萧远来说是个极大的挑战。
烛火昏暗,为了方便照顾,萧远想了想,将整张桌子连带着烛台挪到床边,这才看清小姑娘当下的模样,眉头蹙起。
“这……这也太脏了。”
原先在山洞,他心里有事,并没有很仔细查看。
现在发现这姑娘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干净的,头发上还插着树叶,萧远心里满是嫌弃,一度后悔没有看清就将人放到床上。
别看他是个大老粗,像野人一样住在山里,还有嗜血夺命的恶名。
实际上他这个人跟传言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萧远叹了一口气,先从外面的晒架上,挑了退烧药材,拿到厨房点火把药先熬着。
随即走到外面的水缸处,用自己洗脸的木盆打了一盆水,端进卧室中,随手寻了块没用过的粗布,将布打湿替床榻上的小姑娘擦脸。
头一回做这事,还掌握不好力度,三两下擦下来,干净是干净了,就是白芷发烧不正常的脸色,变得更红了,还有些位置隐隐有破皮之势。
萧远冷漠严肃的神情瞬间出现了裂痕,低头心虚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粗布,默默地将它扔回水中,没有再执着地给白芷擦干净。
心下安慰自己道:“脏就脏吧,等人醒后,将人赶走,再将床榻被褥清洗干净就好了。”
想好了对策,萧远又低头看了白芷一眼,突然觉得这人长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没纠结,转身离开卧室,又到厨房内往大锅中添了不少水,一会儿用来处理猎物的。
一只野兔,两只野鸡,也够他吃两天了。最近气温下降,秋意更甚,将肉用盐巴腌好,能多放一两天。
两个锅都被占用着,他没法做饭,便在庭院中搭了一个架子,然后用一根削好的木棍将处理干净的野鸡放置架上,生火开始慢慢烤起来。
晚饭还在架上烤着,担心火太旺烤坏野鸡,萧远便将砧板之类的用具一并搬到庭院中,一边盯着烤鸡,一边将剩下的野鸡野兔处理干净,剁成块放入大盆中腌制。
两刻钟左右,他终于将所有事忙活完了,鸡也熟了。
只是他并没有急着吃东西,反正那股劲早就饿过头了,也不急于这点时间。
便端起一碗晾温的药,面无表情地走进卧室。他先尝试着喂两口,可是此刻的白芷烧的比刚回来时还严重了些。
萧远心口一提,知晓不能再拖了,等人烧到抽搐,就是命大没死,也会傻掉。
傻了家里估计就没人要了,到时候赖上他那才叫冤,他可不想身边多个傻瓜累赘。
萧远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就在这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他就已经被折腾的完全没了脾气,耐心几乎被磨光,认命地继续处理这个麻烦。
药喂不进去怎么办?用力捏开嘴巴,灌进去。这是萧远的处理方式,昏迷不醒的白芷还不知道,若不是命大,自己估计就要被呛死了。
一番折腾下来,萧远出了一身汗,一身冷汗,脸色越发沉的厉害。
看着床榻上的麻烦精,他决定还是远离比较好,往后路上遇到晕倒的人也不可再理会了,反正是死是活与他没关系。
萧远面上依旧那副淡漠神色,内心却是峰回百转。他一边后悔,一边端着碗往外面走。
随后到隔壁存放东西的房间翻了块厚实的木板,用三条长凳支撑,搭了一张交易的床,随便擦擦干净身子,就在隔壁储物房将就睡了一个晚上。
次日卯时初,万籁俱静,萧远就开始摸黑起身,一个晚上没睡好,眼中还出现了不少红血丝。
他没当一回事,洗簌过后,便径直到卧室查看白芷的情况。
粗粝的大手放到白芷肌肤细腻的额头上,温度降下来了,脸也没有昨夜那么红,萧远松了一口气。
随后将药放进锅里,小火慢慢熬着,又抓了几把大米,用清水淘干净,放进另一个锅煮。
他估算着时间,踏着清晨的露珠去查看陷阱,得了一只兔子,又到昨夜藏野猪的地方,将整只猪扛回家。
因家里煮着东西不能离开太久,故而他才先将猎物扛回家,等饭煮好了药也熬好了,他才扛着猪下山,走到漓水河畔才将野猪清洗解剖。
流动的水比较干净,那些不要的货,他也能直接扔到河中喂鱼,免了清理那一步。
“萧大哥,洗猪呢?这野猪买到镇上酒楼,起码能卖个二十两吧?”
问话的是刘家屯的刘水,家就住在山脚下,他比萧远小了五岁,萧远二十三,他十八,平日里没少进山,与萧远还算熟,萧远的枣红马也是暂时寄养在他家,每月给他家一两银子补贴家用。
刘水见过萧远的本事,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很是崇拜,总是找借口时不时上山寻萧远,问他一些功夫、打猎之类的问题。
“嗯。”
萧远依旧冷漠,认认真真地清洗野猪,用刀刮着野猪毛,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刘水。
刘水习惯了他的清冷,也不恼,自说自话,念叨个不停,直到萧远发话,给他寻了事做,他才消停。
“回去把你家的平板车洗干净,今日借我用用。”
“哎,好咧,我这就去。”刘水刚成亲,内心还有些孩子气,高高兴兴地跑回家了。
没多久,萧远也扛着处理好的猪去了刘水家,刘水他娘热情地招待他,还留他用早饭。
若是往常,他就在刘水家随便吃点,直接去镇上了。
只是突然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萧远犹豫了一下,拒绝了刘水家的热情,一个人默默地上了山。
山上,白芷在梦里见到了爹娘,爹娘催她赶紧回去,说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让她不用担心,好好生活。
白芷不肯,哭着喊着,追过去,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爹娘还是离她越来越远了。
“爹……爹……娘……不要丢下……娘!”
白芷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袋因为刚退烧,又情绪剧烈波动,导致瞬间刺痛起来。
“唔……”白芷捂着头,贝齿紧紧咬住唇瓣,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刚退烧,身体还很弱,支撑不住又躺回到床上,侧头观察所处的环境。
萧远的房间也跟他这个人一样,冷冷清清,没有一点生活气息带来的暖意。
白芷对这里感到陌生,昏迷前她记得自己藏在山洞里面了,可现在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难道是有人上山发现了她,将她救起?但是清水镇就这么大,乡里乡亲或多或少都有熟人,就算救她的人不认识她,定然也会到处打听哪家丢了人。
吃药那么费钱,再心善的人都不会白养着她才对。
白芷心里想着,忍不住往坏方向考虑,大伯与三叔的身影没有防备冲入脑海中,让她不由后怕。
也不歇着了,光着脚踩到地上,想跑却全身无力,软倒在地上。这下她更害怕了,挣扎着起来,往门口去。
谁知房门一打开,眼前就出现了一堵人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心中一咯噔,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目光从萧远胸膛处一直往上移动,最终停留在萧远带了一条长疤的俊脸上。
白芷认得他,当即就愣住了。
萧远也有些吃惊,他没想到人会这么快醒来,不过面上不显,也很快反应过来。
“既然醒来了,把厨房里的药喝掉,你就走吧!”
“什……什么?”白芷没想到萧远一开口就赶人,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萧远不再说话,丢下她,转身就往厨房去。他掀开锅,打了一碗饭,伴着焖肉,大快朵颐,也不管白芷如何。
白芷在门口愣了半晌,一时间觉得难堪极了,小手揪着里衣的袖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她反而感到很安心,二柱哥说过,这个住山上的萧大哥是好人。
想到着,白芷鼓足了勇气,往隔壁厨房走去,刚出门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那身在家睡觉用的里衣,脸刷的一下红透了。
她赶忙退回房间,用萧远的薄被将自己裹起来,鼻息间萦绕着萧远气味,脸顿时变得更红了。
心里挣扎了半晌,白芷最终还是跨出了这道门,怯生生地走进厨房。
萧远只抬头撇了她一眼,对她奇怪的装扮不以置评,心里却暗暗打算洗被子时要多搓几下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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