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姜轻吸一口气，对着裴淮挺拔清俊的背影捏紧了拳头，她是知道裴淮不爱说话的，多年未见，这毛病瞧着倒是好了，但是还不如不说话来得好。
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云吞，恍然想起方才裴淮似是穿的官服，听声音和他一起的那人似乎就是昨日谈论起比选事宜的人，她趁着老板过来收拾桌面，问道：“老板，您知道方才那两位是谁吗？”
“姑娘，您不是京都人士吧。”
江姜摇头。
云吞店老板见此时人渐渐少了，便索性站在一旁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方才那两位是工部的大人。”
“两位都是吗？”江姜问道，听昨日的谈话，裴淮身边那位是工部的官员不难猜，但裴淮也是？
老板闻言，随即眉眼一弯，面上一副‘我都懂’的神色，“姑娘是想问那位容颜清俊的大人吧？”
江姜沉默，磨了磨后槽牙，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老板，您能说说吗？”
老板给了江姜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别看裴大人年纪轻，但他可是工部的侍郎，深受陛下器重。”
居然是侍郎，江姜有些意外，裴淮这推三下才能看心情给个反应的性子，竟然能在官场呆下去，看来他是真的与幼时不一样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起身付钱，老板接过铜板，稍稍靠近，似是有什么秘密要说，江姜见状，也颇为好奇地配合，凑近了一些。
只听老板压低声音说道：“姑娘，裴大人还未定亲。”
江姜好奇的眉眼瞬间一滞，她面无表情看了老板一眼，“告辞。”
老板却怕这姑娘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又赶忙道：“姑娘可得抓紧了啊。”
为免老板再说出什么，江姜忙不迭地跑回了客栈。
还好裴淮没定亲，看他现在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以后与他成婚的姑娘估计有得伤心，还是不要霍霍人家小姑娘了。
今日被这么一打岔，什么消息也没打探到，只能寄希望于顾叔那里能有些收获。
直到星光渐起的时候，顾承一行人才回到了客栈。
江姜见他们此时才回，问道：“顾叔，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顾承眉头微蹙，尽显疲惫，他让其他人都回房休息，和江姜上了楼。
“今日发生了些事儿，想将琉璃加进名单中恐怕不好办。”
“是户部那边不松口，还是工部？琉璃并不是和佛楼毫不相关，只不过是和修建佛楼的常见材料不一致罢了，这种情况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吗？”
顾承叹了一口气，“往年这样的事儿不是没有，稍加打点，户部便会加进名单中，至于能不能用，总会在比选会上看一番再做决定，并不会在一开始断然拒绝。”
“今年是因为工部的原因？”
今年的比选会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工部也参加进来了。
顾承点头，他原本以为不过是多花些打点的银子罢了，但今年户部那些官员收了银子，却推脱不好办，说是得工部同意，工部则直接关了门，说是比选会登记的事儿是户部在负责，他们不管。
是以他在外奔波到现在还未有个结果。
江姜看了眼顾叔微微泛青的眼和满面的疲惫，她沉吟片刻道：“顾叔，琉璃能在比选会上亮相，固然是好，若是不能，也不要太勉强了，我们自己也能卖出去，不过是多花一些时间罢了。”
士农工商，商人排最末，在官府跟前，若是没有靠山，很难讨得了好。
她觉得钱挺重要的，但若只是锦上添花，她倒宁愿让自己过得舒心一点，不去争这一点半点。
顾承看向江姜，安抚地笑笑，“姑娘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江姜颔首，叮嘱顾叔早点休息后便回了房间。
等江姜走后，顾承便收了笑意，眉眼渐肃，垂眸思索着对策，片刻后，他提笔写了一封信。
黑暗中，有影子静候在一旁，接过信，转身便融入沉沉夜色中，消失不见。
第二日，江姜不用再去云吞店守着，便窝在客栈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懒觉，及至午时，楼下便变得吵吵闹闹，忽而又安静下来。
江姜坐起身，正疑惑楼下是发生了什么事，便听见商队里的小六急促地敲着她的门，“姑娘、姑娘，出事儿了。”
江姜随手披了一件衣服，打开门，问道：“怎么了？顾叔呢？”
“姑娘，就是顾叔出事儿了，您快下去看看吧。”小六急得面红耳赤，一时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江姜颔首，迅速回房穿好衣衫，跟着小六下了楼，但楼下并未见到顾叔的身影，只有三三两两的食客围坐在一起，热闹地讨论。
小六忙上前问方才在楼下和顾叔一起的人，“顾叔呢？”
“被带走了。”
江姜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儿？”
四周的食客闻言，眼神若有似无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江姜皱眉，“上去再说吧。”
等上了楼，小六管好门，江姜道：“说吧。”
“姑娘，今儿清晨顾叔便又去了户部和工部，但是他们一直没有松口，眼见要到午时了，顾叔便打算回来看看情况再说，刚回客栈，便有官府的人进来将顾叔给带走了。”
“那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带走的吗？”
小六看了江姜一眼，“说是……顾叔贿赂朝廷官员。”
江姜一愣，迟疑道：“顾叔给的数额很大？”
小六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两？”江姜震惊，不过一个比选登记，就得花这么多银子吗？
小六摇了摇头，“是十两。”
江姜：……
“不是说得上下打点吗？就花了十两？”
十两银子对普通人来说，算是不少了，但在寸土寸金的京都，还是打点朝廷官员，十两银子就有些不够看了。
既然不是因为数额太大而被带走，总不能是因为钱给得太少了吧。
小六这两日都跟在顾承身后，自然是对来龙去脉都了解的，他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户部负责登记的就两人，顾叔便一人塞了五两意思意思，想见一见他们主事儿的，但他们收了钱却说工部在管这事儿，找他们主事儿的也没用，做不了主。”
“顾叔便又去了工部，或许是这两日找上门的商户多，工部直接关了门。”
“所以别看我们这两日都在外，其实谁也没见到，银子自然也就花不出去。”
江姜抬手揉了揉眉心，“其他商户有被带走的吗？”
办事儿打点朝廷官员这事儿，几乎是商户里不成文的规矩，这几日找上去的商户肯定不止他们一家。
小六摇头，“没听说，只有顾叔被带走了。”
那就是得罪了人，别人估计找他们的茬。
江姜默了默，写了一封信交给小六，“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上江。”
“我们在朝廷里就没有什么人脉或者靠山吗？”吴家这么大的产业，在朝廷里应当有人在才对。
商队的面面相觑，半晌，小六挠了挠头，“姑娘，我们不知道，要不我们问问顾叔？”
江姜颔首，“那你们去看看顾叔的情况，不知道能不能去探望，若是不能，你们也别勉强，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至于她嘛，先想办法赶紧挖一条人脉，或者找个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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