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安然无恙地回来,小六等人高兴了大半晌,待简单的庆祝之后,顾叔与江姜走到一边,顾承道:“姑娘,听狱卒说我能这么快出来,是因为工部的大人为我求情,是今日在大理寺见到的裴大人吗?”

    江姜想起方才在大理寺门前见到的绯色身影,有些不确定,自己请他帮忙的时候,他分明是拒绝了的。

    “不清楚,真的是工部的大人?”

    顾承颔首,“姑娘可是为我向他求了情?”

    “说是说过,但……”他说不认识大理寺的人,方才却从大理寺出来,江姜迷惑地眨了眨眼。

    顾承闻言,略迟疑道:“姑娘,若是你认识裴大人,或许这次的比选会将琉璃报上去还有机会,更何况,似乎是因为他的原因我才能被如此快被放出来,是否该登门拜访?”

    “顾叔,现在看来,应当是有人针对商会,登门拜访太过显眼,还是不要把裴大人牵涉其中了。”

    顾承笑笑,“姑娘平日里并不与我们一处,若是姑娘登门,不会有人将裴大人与商会联系在一起。”

    江姜想了想,答应了,若真是裴淮求情顾叔才得以出狱,的确应当亲自道谢。

    她瞧着时辰还算早,便打算出门买点东西,既然要道谢,总不能空手去。

    待江姜离开后不久,一只从上江来的信鸽悄无声息地落在窗棂上,顾承上前摘下信筒,一眼扫过后,提笔回复:一切正常。

    他将回信放回信筒,放飞信鸽,站在窗前目送着信鸽越飞越远,他想,就快了。

    ……

    江姜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看了一圈,并未瞧上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也不便在此时送一些贵重的东西,她想了想,向集市走去,买了一堆菜。

    她借用了客栈的厨房,回忆着裴淮幼时的口味,做了一份芙蓉蛋饺、水晶糕,这两样都是幼时在徐姑姑那里学的。

    好像还缺了点主食,她环顾厨房,见蒸了有新鲜的米饭,便切了些胡萝卜和豌豆,煮熟后加了些芝麻油和米饭混在一起,做了四五个小饭团。

    她还炖了一小盅鸡汤,等做好后便装进食盒去了工部。

    此时正值午休,工部门口有不少提着食盒的小厮候着,陆陆续续有身着官服的人从工部出来,接过自家小厮送来的食盒。

    也有府里并未送饭来的,便三三两两约着在街边买些小食。

    江姜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并未见到裴淮出来。

    她正想找人问问,便见那日在云吞店坐在裴淮身旁的人朝她走了过来。

    许言辞算了一上午,肚子早饿了,房间里的人走了大半,裴淮提着笔还在计算,他凑过去问道:“裴大人,今儿吃什么?”

    “都可。”窗棂外细碎的阳光在他的长睫上打下一片阴影,他未停笔,淡淡开口。

    他和裴淮都未让府上的人送饭,便每日里在附近的食肆买些小食。

    许言辞见裴淮未停,便知道他是想补上今日落下的进度,便自觉地去外间,准备将小食带回来吃。

    他觉得每日想午饭吃什么真是比算几十页的稿纸都让人头疼,正犹豫是往左边走还是右边走,便见门口阴影里站着一位空青色衣裙的姑娘,他认出是那日在云吞店见过的姑娘。

    忆及那日裴淮有些异常的态度,许言辞想了想,向江姜走了过去。

    “江姑娘?”

    “大人。”江姜扬唇,“裴大人在吗?”

    许言辞看了眼江姜提着的食盒,狠狠点头,“在。”

    “走走,我带你进去。”许言辞又看了一眼江姜手中的食盒,“江姑娘,食盒重不重,要不我帮你拿吧。”

    “没事儿,不敢劳烦大人。”江姜拒绝道。

    到了院中,许言辞惋惜地将目光从食盒上收回来,“江姑娘,你在庭院中等等,我去叫裴淮。”

    江姜颔首,找了个阴凉地儿乖巧等着。

    房间中,裴淮停了笔,揉了揉额角,抬眼见刚出去的许言辞已经回来了,他看了眼许言辞空着的手,目露疑惑。

    “裴大人,快出来,午饭有着落了。”许言辞急匆匆走进来。

    裴淮缓缓起身,“你放在外间了?”

    “那倒没有。”许言辞见裴淮动作不疾不徐,忙走过去,拉住裴淮大踏步向外走去。

    裴淮跟在许言辞身后,到了庭院,便见到江姜亭亭站在廊下,手中还提了一个食盒,他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江姜见裴淮出来了,提着食盒几步走了过去,她微提了提食盒,眼带笑意道:“裴大人,赏个光?”

    裴淮默了默,“江姑娘……”

    许言辞怕裴淮又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他扫了眼食盒,道:“江姑娘,裴大人是想说外间热,咱到书房去吧。”

    “好啊。”江姜笑笑,眉眼明媚。

    裴淮闻言,眼眸半垂,转身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书房略显清冷,显然有段时日并未呆人,许言辞解释道:“这段时日工部的人都在另一处办公,裴大人也在。”

    江姜笑着点点头,在桌前将做的吃食一一拿出来。

    许言辞也不含糊,自己动手分了点吃食,“我还是有点眼色的,你们慢聊。”说完,便端着吃食去了庭院。

    裴淮看了眼桌上的吃食,问道:“江姑娘这是何意?”

    江姜坐下,指着旁边的位子笑道:“别客气,坐啊。”

    裴淮顿了顿,随即从善如流坐下,抬眼看向江姜,似是在等她的答复。

    江姜摆好碗碟,“自然是为了谢谢你。”

    “谢我?”裴淮接过江姜递来的竹筷,长眉微撇。

    “我今日在大理寺见到你了。”见裴淮似是要开口,江姜忙道:“又想说不是你?刚说不认识大理寺的人,转眼却去了大理寺,紧接着顾叔就被放出来。”

    “裴大人,我可不傻。”江姜单手撑着下颌,笑得漫不经心,语气却分外笃定。

    裴淮半垂着眼,唇角微勾,并未反驳,目光看向桌上那熟悉的两道菜时,面上神情忽然消散,眼底变得清泠寂静,他静静执筷,一言不发地吃着桌上的饭食。

    一顿饭用得安安静静,等裴淮吃完,江姜随手收拾着碗碟,向徐姑姑学的那两道菜半点不剩,江姜见状顺口问道:“徐姑姑还好吗?还有苏凌,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要不要找个时间拜访一下?

    裴淮起身,神色沉静,“徐姑姑去世了。”

    江姜惊愕地看向裴淮,半晌语气艰涩道:“是什么时候?”

    “我受伤半年后。”

    “裴大人?”杨风在一旁谨慎地探出半个脑袋,“尚书大人找你。”

    裴淮颔首,向外间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江姑娘,多谢。”

    江姜没有说话,恍然想起记忆中徐姑姑对裴淮无微不至的模样,她似乎有些明白裴淮为何会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看着食盒中空了的两碟菜,看起来一次似乎不太够。

    ……

    安淮侯府。

    后院庭院里,一美艳女子斜斜靠在软榻上,染着红色蔻丹的细长手指慢条斯理地向池塘中撒着鱼食,引得下方鱼儿争先恐后地争抢。

    渐渐地,鱼塘中的鱼儿不再游动,翻起鱼肚漂浮在水面。

    女子抬眼扫过,身旁的侍女适时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鱼食,她无趣道:“这次的胃口怎么这么小。”

    她起身向花园走去,身后池塘边候着的小厮立时上前,熟练地打捞起池塘中的死鱼,又倒下了数桶新鲜的活鱼。

    “他如何?”女子随手拂过花匠精心培育开得正艳的花。

    “回夫人,世子近日和往常一般上下职。”身旁的侍女恭敬道。

    “就没点有意思的?他可真无趣。”侯夫人唇边笑意淡淡,漫不经心道。

    侍女眸光微动,开口道:“今日有一女子到工部找了世子,似是与世子相识。”

    “女子?”她唇畔扬起一抹笑意,似是颇为惊喜,“世子回来了吗?”

    “回了听风院。”

    侯夫人点点头,向听风院走去。

    听风院,裴淮刚换下官服,便有小厮通报,“世子,夫人往这边来了。”

    “嗯。”裴淮淡淡应了一声,在廊下亭中坐下,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放在对面的位置。

    裴淮执起杯盏轻抿茶水,杯中水气氤氲,模糊了他的神色。

    片刻后,侯夫人坐在了裴淮对面,轻声笑道:“听说今日有女子到工部找你?是你的相好?”

    “不是。”裴淮淡声开口。

    “不是啊,可惜了。”侯夫人优雅地打量着自己新染的红色指甲,指尖从茶盏边沿拂过,那红色艳得张扬,红得邪魅,“还想着能再得一罐染指甲的颜料呢。”

    她看向裴淮,见眼前的人神色淡漠,似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事情。

    她无趣地撇撇嘴,起身道:“走了。”

    待侯夫人走远之后,裴淮开口道:“苏凌那边进展如何?”

    阴影中走出一人,“回世子,苏统领传信已找到人了,不日便可回京。”

    裴淮颔首,看向对面还冒着热气的茶盏,冷声道:“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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