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厅的牌匾有些老旧,褪色不说,有几个字的灯也不闪了,上面还结着几个大大小小的蜘蛛网,然而人依然络绎不绝,大概是这片学生多。

    门口也蹲着几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头发染着黄的绿的,像打翻了颜料盆的鸡毛。他们抽着烟,说笑打闹,脸上却时不时望向街上行人。

    偶尔扯着几个穿校服的学生,将其扯入旁边的小巷,那学生颤颤巍巍进去,哭哭咧咧出来。脸上的眼镜歪斜,头发散乱,敢怒不敢言,出来后就一路大跑。混混却在他的后面爆笑,笑得弯了腰,无情嘲笑他慌乱滑稽的动作。

    随后肩搭着肩地走了进去,又浑浑噩噩地回到游戏机面前,宛若吸□□神鸦片一般上瘾,无可自拔。

    坎坎在游戏厅街道对面的店面旁藏好自己,悄悄觑出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群混混的情况。见他们走了进去后,才如释重负般扯着男孩的书包袋子,疾步走向对边。

    后者身体有些孱弱,相比于14岁的坎坎来说,身材还有些娇小了,被她这么一扯,人都往前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坎坎带着人并没有走入正门,而是绕着游戏厅走到了后边。

    苏牧跟着他们走到游戏厅店门的时候,脚步停了几秒,眼神微微眯起来,想看里面的情况。谁知道那几个混混又掀开透明的帘子走了出来,一脸便秘的颜色,嘴里还问候着不知谁的家人,于是就这么与正对着门的苏牧打了个照面。他们并没有认为要对长者谦虚,为首的那人甚至将眉头抬得高高的,露出他不善的眼神,他昂起自己的下巴,几乎是俯视着苏牧。

    近距离一看,他的脸上还有些细长的疤痕,就像是水果刀的那种划痕一般。而且他竟然比苏牧还高出一截,这样说的话,他确实是单单在身高上就被胜出了一筹,但在精神力方面,苏牧可没有被压制的可能性,于是他直视着那人的眼睛。

    谁知那人脸上青筋突突暴起,接着快速走到了他面前,睚眦目裂般就抓紧了苏牧的衣领,猛地把他往后一推,“看你妈!”

    苏牧没想到他如此暴躁,一下没反应来,脑子有些空白而嗡嗡作响,被强大的冲劲生生逼退了几步,双手下意识将礼品袋紧紧握在怀中,堪堪立在原地。

    礼品袋被他抱在怀里,没控制好力度,中间被压住浅浅陷下去一道痕,并沿着褶皱处往外蔓延出丝丝缕缕的痕迹。

    苏牧没由来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并没有示弱,轻轻将礼品袋放在阶梯上,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牢牢地抓住那人的手臂,突然往外翻折。其他人似乎没想到苏牧的动作,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还没收回,就直愣愣地立在原地,看着苏牧对他们老大的“惩戒”。

    苏牧等那人疼的嗷嗷叫,上半身跟着往外扭曲,一鼓作气,另一只手作砍刀状,猛地劈向他脆弱的脖颈。苏牧刻意收了些力道,只发出轻微咔咔声,便松开了手。

    那人捂住了脖子受伤处,没了支撑,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喊着痛。其他人回过神来,迅速簇拥到他身边,将苏牧团团围住。有个人更是没有预告般冲向他。

    但苏牧的反应更快,拳头眨眼间就砸向了他的鼻梁,然后往他肚子就是一脚,他收不住脚就后栽下去。

    苏牧却无意与他们对峙周旋,像是青春期和小孩打群架一般,简直就是和浪费时间。于是趁着空挡,拿出手机在手中转了半周,嘴里半挑衅半威胁地说道:“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先大打出手的可是你们几个,不怕的话就来。”说着,向他们几个招了招手。

    可苏牧之前的行为明显表明了对手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自己可以没脑子地瞎打,人数也完全可以压制住对方,可是时间一长,警察来了就麻烦大了。所以那帮混混看清形势,扛着伤员就走了。

    他们老大路过的时候,还恶狠狠地瞪了苏牧一眼。

    苏牧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直视着他们一步一步地离开。

    待完全看不到他们的人影时,苏牧身体脱力般耷拉下来,在屏幕上点了点,报警的截图就被收起了,他这招简直是屡试不爽。苏牧扭了扭手臂,手腕也有些咔咔作响,脖子更是酸胀得很。他扶着脖子轻轻左右摇了摇,一边往后巷走去。心里想的却是,太久没伸展了,都僵硬了。

    苏牧在大学的时候选修了防身术,虽然是为了凑学分,但苏牧本身也是有些基础在身的,所以上这么课的时候也格外认真,最后发展成了兴趣爱好,没想到竟然有用武之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且苏牧还经历了失忆,但是他的骨骼,他的肌肉在碰到威胁时,还是自然而然地挡住攻击,进行防御,身体记忆果然还是更深刻吧。有时被谷文寂拉着去健身,但苏牧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体素质还是大不如前了,说不出话来什么感觉,还是有些惋惜的吧。

    苏牧转身一看,没想到附近有几个路人驻足看他们打架,而他竟然还没发觉!被众人围观做这种事,苏牧只觉得脸上有火烧过,耳根融化,瞬间通红一片。

    他像是夹着尾巴的逃兵一般,全然没了先前的从容帅气。他捡起了地上的袋子,低头迅速逃离了现场。

    坎坎在小巷深处焦急的等着人,后巷鲜少人经过,因为这里不仅位置偏僻且隐蔽,而且这里狭窄的通道,只放置着几个垃圾桶,连着臭水沟一起散发出令人呕吐的气味,没人想在着待着超过十分钟。

    男孩眼神空洞,呆呆望向布着青苔的那块墙壁,有些黑,有些脏,好像还有几只蚂蚁趴在上面。这是很怪异的现象,蚂蚁在几度的天气里出来觅食吗?

    他露出了呆滞的神情,藏着怜悯,却又抑制不住嘴角的细细抽动。

    许久之后,有个男生鬼鬼祟祟的跑了出来。他裹着紧致的羽绒服,一头明晃晃的黄毛显得格外刺眼,也不过是十七八的年纪。

    坎坎眼睛一亮,迅速走到了他面前:“川哥,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那个叫川哥的有些后怕地抿了抿嘴唇,虚抹了脸上的汗,神经质地望了望四周,有些疑神疑鬼,生怕什么人跟着他似的。才顺了口呼吸,小声地说:“别提了,姜克在前面和人打起来了,我趁着混乱才跑出来的。”

    坎坎并不关心他们的打架情况怎么样,但希望姜克那伙人被打得越惨越好是真的。她正想开口询问些什么,下意识看向男孩方向。

    见他还立在原地,眼睛盯着墙,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没劲使。坎坎双拳紧紧握着,在天上愤怒地划了几下,脸部狰狞地想吃了他。她深深呼吸了几口,翳张着毛孔,排出了怒气,才咬牙切齿地朝他喊道:“徐科洋,你过来!”后巷十分安静,只有风吹过垃圾袋塑料滑动的声音,坎坎不得不降低了分贝。

    徐科洋正在胡思乱想,听到坎坎地声音,便将脑袋僵硬地转了过去。看着她手掌不停地扇动,才眼睛失神般,向她走去。

    坎坎眉头紧锁着,嘴巴嘟得老高,环着双臂就是打算教育他的架势。但看着徐科洋低头不语,坎坎也无奈极了,只好作罢,转头向川哥问道:“你昨天让我们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川哥看了坎坎一眼,随后有些愧疚地望向徐科洋,眼神正经严肃。徐科洋呆滞的眼珠有些慌乱地转了转,下意识向坎坎身后挪了一步。

    “我叫你们过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之前的事我也很对不住你们,是这家老板让我们这么干的,我也是收钱办事而已,徐科洋你……”坎坎睁大了眼睛直直望着他。

    但徐科洋一潭死水的表情却骤变起来,也不再害怕,眼睛通红地就猛地扑向川哥,想要捂住他的嘴。嘴里咿咿呀呀地说不清话,眼神却凌厉不堪,像是要把人给撕烂一般。

    坎坎看着眼前的一幕,惊讶得下巴也要掉了。她没想到平常安静、话不多的徐科洋突然变得如此暴躁,就像乖巧的兔子被逼急了一般。坎坎一时忘了阻拦。

    徐科洋像发了狂似的,气势汹汹向前挥着爪子,口水眼泪一起流出,脸上的表情是愤怒,亦是绝望。坎坎奋力将徐科洋往后扯,没想到徐科洋小小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她连表情都在使劲,场面一度混乱。

    突然间,坎坎觉得徐科洋的身体正在往上飞,高到她快抓不住了。

    坎坎睁开眼睛,发现一片阴影将她两人笼罩,往后一看,竟然是苏牧!

    苏牧双手环着他的手臂,控制着他的动作,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徐科洋还在扑腾地挣扎着,嘴里哇哇大叫,用没被钳制的手肘下半截猛地往苏牧的手臂砸,有时甚至砸到了自己身上也不嫌痛。仍觉不够似的,进行一轮接一轮更猛烈的攻击。

    坎坎在原地怔愣住了,脑子空白了好几十秒,苏牧他们的身影在她眼里就像是不住摇晃的树影,像是失真的画面,看不真切。耳朵里更是充斥着巨大的轰鸣声,牵引着脑部的神经开始发痛。

    徐科洋鱼死网破般的表情令她害怕起来,巨大的紧张感和恐慌感充斥了她整个胸腔,心脏狂跳起来,坎坎不敢相信也没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事情,全身忍不住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紧接着尖锐的哭喊声就响彻整条街道:“洋洋,你怎么了啊!”

    坎坎一只手擦着眼泪,另一手紧紧握住苏牧的下摆,像是极度缺少安全感的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徐科洋听着坎坎的哭喊,眼睛聚焦了起来,恢复了清明,却溢出了无尽的悲伤。身体渐渐停止了挣扎,从脖子到耳朵到脸都漫上了愤怒的红。他低沉地呜咽了一声,便脱力般往前垂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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