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黎琳再次向旁边的大婶求助：“可以帮我称一下吗？”
“可以可以，”到底是吃人嘴短，大婶没拒绝她：
“一共是…三斤二两多一点。”
“那就按三斤二两半算好了，”指导员很大气得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数了数：“给你小姑娘。”
“好嘞，”因为他买的多，直接给包圆了，总不能像之前哪个一样，小气得再把板栗倒出来让人自己想办法装回去，只能忍痛把篮子一块送了：
“祝您新年新气象，遇喜遇财遇贵人。”
“哎！”没人不爱听个吉利话，尤其是这种岁数的人，就这句话说出来，这指导员嘴就没合拢过。
旁边的大婶也不是个傻的，见缝插针说：
“指导员来两个柿子吗？吃了这柿子，来年肯定事事如意！”
“承您吉言，承您吉言，那就来两个吧。”
“好咧。”
“小妹，”黎少斌小声问：“这板栗都卖完了，现在我们怎么办，直接回去吗？”
天色这会还没完全黑，黄昏夕阳，落日时分。
但是这会的太阳基本就是个虚像，要不了多久这天就会全黑。
直接回去吗？
她记得这个年代的治安可不太好。
隔壁的大婶卖完柿子，看了眼一动不动的三兄妹问：
“咋了，你们还不赶紧回家？家里大人不是还等着吗？”
黎琳灵机一动，故意大声接了她的话：
“你瞧我，我都高兴傻了，我大伯二伯还有我爸都搁前头那路口等着呢，我得赶紧去告诉他们，这板栗是我们三家摘的，要是他们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这样啊，”大婶迅速在心里计算了下她今天的收入分成三份，一个家也就不到一块多钱，那种眼红也就冲淡了些：
“那你们快点去吧，他们肯定等急了。”
“好，今天谢谢婶子了。”
黎少斌和黎少良啥也没问就快步跟上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信了没有。
回去的一路三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天色越来越黑，到后面路都有些看不清楚了，他们急得要命，几乎一路都在小跑了。
周围没有人声，只有风吹过树木的呼啸声，还有虫鸟的鸣叫声，寂静又荒芜。
她以前上小学的时候，也走过这样的路，那时候还不知道害怕是什么，直到上了大学，暑假回家的时候，再次走夜路。
明明是一样的路，可就是觉得那晚的风，特别特别刺骨。
到了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三个人必须要手拉着手才能确定对方还在。
农村的夜晚可不像城里，有店铺招牌灯，有路灯，各种灯光。
在这里，只有天上那零碎的星光，和月亮微弱的亮光。
每迈出一步都是对记忆的挑战，因为不熟悉这条路的人可不能确保下一步会不会走进田里。
可也就是这样的全黑之中，明明应该觉得害怕和恐惧的心却无比安定。
温暖和力量从与家人相握的掌心传来。
这一刻，黎琳短暂得忘记了自己的过往，只记得现在的一切。
等走回到村口，耳边终于有了一点说话声，晚风送来的终于不只是凉风。
听到这些声音，三个人的神经放松了许多。
生活了那么多年的村子，那条路什么地方基本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看不见路不过就是走得慢点。
等到最后到了家，三个人都累得够呛。
走路不算很累，可那种累是精神上累，远比身体的更累。
黎少斌拿柴火生了盆火，之前那煤油灯玻璃被砸碎了，灯是能用，不过还是柴火好使，又能取暖还能照明的。
黎琳从兜里掏出那一大沓纸币，一毛一毛的多，也有那么两张一块钱，一张张数好叠好。
三个人六双眼睛就全盯这上头了。
“一共四块一毛。”
“这么多，”黎少良大吃一惊：“你数清楚了吗？小妹，我看你数得那么快。”
黎琳看他们俩都是这副表情，无奈把那钱递给黎少斌：
“哥，你再数一遍。”
这俩人的态度可就比她认真多了，几乎可以用虔诚两个字来形容，一张张舒展平整再叠放在一起。
丝毫不乱。
“确实是四块一毛，”黎少斌又说：“小妹你收好。”
“干什么我收？”黎琳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咱家的钱，我们一起挣的。”
黎少良一拍大腿：“肯定得你拿啊，大哥之前——”
这死家伙哪壶不该提哪壶，难怪老被打。
黎琳狠狠瞪了他一眼，黎少良的声音低了下去，也不知道他到底意识到错没有。
黎少斌却抹了把脸：“别怪他，小妹，确实是我的错。”
“哥，”黎琳不乐意听他说这话：“哪有什么错不错的，要说错，那我也有错，要是我之前不那么任性，老爸就不会出门要是他不出门也就不会——”
“小妹，”黎少良很不爽：“那是她陈彩云的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
“那大哥也是一样啊，”黎琳强调说：“有错的是小偷，不是大哥。”
“这说得也是，”黎少良挠了挠后脑勺，大大咧咧说：“哥，我讲话不过脑的，你别生我气，我也没想那么多。”
“你说的至少有一点是对的，”黎少斌硬是把那捆好的大团结塞到了黎琳手里：
“咱家的财政大权还是交给小妹吧，咱妈在的时候不就这样吗？都是咱妈管钱，咱爸干活。”
“对对对，而且小妹你今天真的是这个，”黎少良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那帮人让你给说得一愣一愣的，啥废话都没说就掏钱了。”
“那是咱运气好，”黎琳试图跟他讲明白这里头的头头道道：
“板栗是少见，可要放平时这个价很难那么快卖出去的，但是现在不一样，准备过年了，过年要送年礼，亲戚送朋友送，还有送上司，可年礼怎么送，送什么那是很有讲究的。
贵了人家不敢收，便宜了那不是巴结人家是得罪人家，这时候板栗就很讨喜了。”
她讲完这一番话，那两个只点头啥话都不说，一看那样子就知道对这个兴趣不大，就是敷衍她。
黎琳满腔的热情一下全被冷水泼了个干净。
“要不，”她提议说：“我们还是来学习吧。”
黎少良愣了下，那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别了吧，小妹。”
“不行。”
黎琳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外头突然有人敲门。
“黎少斌，黎少良，你们在家吗？”
“王队长？”
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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