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锣打鼓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时, 元幼杉还在自己的棉花小窝里睡得正香。
在金丝熊形态时,她受体内鼠类基因的影响很嗜睡,被祁邪微凉的手掌从小窝里捞起来时, 她从酣睡中惊醒, 身上蓬松的毛毛有些炸。
小熊的身子微微下压伸了个懒腰,一双黑豆眼半睁不睁还很是困顿。
天际太阳还没出来, 青灰色的光亮从窗户射入屋里,它视线中的祁邪已经穿戴完毕, 丝毫不见困顿和疲态。
祁邪背着一个旅行包,他将包转到身前背着后拉开了拉链, 又把小熊造得柔软温暖的棉花小窝放到了包里, 而后将手中拢着的鼠子放了进去。
元幼杉只感觉周围的光线一暗,她又回到了熟悉的窝里, 抬头时能从半开的包口看到祁邪的脸。
脑袋被撸了一把,她听到祁邪说:“接着睡吧。”
下楼的时候, 住在楼下的路东阳等人也已经收拾好, 在楼道口等他们。
五人中的另外一个男生名叫赵晨, 是三个男生中体能最好的,末世前是x大的体育生。
几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安和亢奋。
因为只有苏云乐是变种人,因此他们这对小情侣在这个小团体中属于领头的,他们昨晚商议后认为祁老师平时温柔又认真,又属于青壮年, 是合适的组队人员。
路东阳道:“祁老师,我们几个人都在外面待过好几天,已经有一些经验了, 要不你就和我们一起吧。”
闻言祁邪前面背包里的小熊探出一颗呆萌的脸, 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脸。
元幼杉这才想到, 这些学生还不知道他们的祁老师也是个变种人呢。
祁邪没有出言拒绝,他们就默认了路上要‘照顾’一下他们的祁老师。
毕竟祁老师虽然个子高,但一直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一看就像是工于心计脑力的高知分子,不像是很能打的样子。
他们到楼下的时候,三栋楼的居民已经下来了不少。
但仍然有一些昨天不愿意退出协会的,但是现在又反悔了的人迟迟拖着不愿意下楼。
崔品桐身边的一个跟班名叫邵小东,此时正拿着名单一一比对,“崔哥,这几家一个人都没下来,怎么办?”
“哼,先记在案上,等回来的时候再收拾他们。”
崔品桐说着,将目光扫向了人群中重点关注的几个人。
此时的祁邪和其他几个x大的学生身边都是其他三栋楼的居民,他们大多背着包拿着袋子,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有对外面世界的忌惮和好奇。
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家三口朝着祁邪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其中的女孩子个头不高头发又短又乱,穿着一身运动服,看起来就是个初中生。
站在几人面前时,苏云乐等人对视一眼还有些疑惑他们是谁。
紧接着他们就见到这短发少女冲他们的祁老师一笑,“大哥哥,咱们被分到一个大组了,我和我爸妈路上可以跟着你一起行动吗?”
听到声音,元幼杉从背包里钻出脑袋,看到了说话的小姑娘。
这正是那晚变成巨大布偶猫的变种女孩,名叫郭钰婷。
当时被火卷了的毛发就在她的头脸,变回人形后全头都焦了,没办法她妈妈只能在家里用剪刀把烧焦的头发都剪掉了,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个清秀的小男生。
站在她身边的一对中年夫妻,就是她的父母。
两人也都穿着运动类的套装和运动鞋,精神面貌看起来很干练,目光也没有其他居民那么飘忽不定。
郭钰婷目光下移,看到顶着迷迭梗的小熊脑袋时,眼睛顿时亮了,“鼠鼠!”
她那晚在翻滚的火舌的逃跑时,就看到了祁邪胸前口袋里蹿动的小动物,当时就被萌到了。
此时再见到,她忍不住想凑过去伸手摸摸,被身旁的父亲一把按住手。
“别这么没礼貌,经过别人的同意了吗?”
郭父主动伸出手和祁邪握了握,脸上带着感激的笑,“不知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我听小婷说了,那天晚上你帮她挡了一记变异植物的攻击,我们不知道你的住址就一直没有上门拜谢。”
“祁邪,客气了。”
因为他们有一个变种人女儿的缘故,末世后的这段日子,一直处于提心吊胆中。
尤其是女儿暴露了变种能力后。
虽然她是去救人的,但事后的两天仍然被周围的邻居当成了怪物般对待,甚至还有几个楼上楼下的人指桑骂槐,挤兑他们想让他们自己搬出这栋楼。
在国家发布了末世后的一系列公示后,这个情况才改善了。
昨天分组后,好几个同楼栋的人都态度急转,忽然找上门来和他们套近乎,竟然说什么出去后要跟着他们、让他们帮衬一些。
现在这些人看上了小婷变种人的身份,可之前挤兑他们一家子的时候,可有想过他们也是邻居?
郭父郭母都态度坚定地回绝了,他们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当冤大头!
但外面这么危险,出去总要有个照应,于是他们一家子商量了一下,就想来问问祁邪。
郭母道:“祁先生你放心,我和她爸绝对不会拖后腿,遇到什么问题也绝不会麻烦你,我们到时候分到了物资后会分三成给你……你看这样呢?”
其实依照现在变种人的地位,他们大可不必这样,自然有一群人上赶着想和他们一起。
但郭家夫妻的眼里,这些人都不值得相处,他们打的是遇到危险让自己女儿顶上去的主意!
而祁邪不仅救过他们的女儿,听女儿说还是一个特别厉害的变种人,他们不求能沾什么光,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外出更安全。
郭父又道:“当然了,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也不强求的。”
祁邪依然是无所谓的状态,对他来说无论有多少同行的人,都没什么区别。
他用修长的指尖推了推下滑的镜框,“我和以前的学生一起,同行的事情我不能决定。”
于是郭家三口又把目光转向了他身旁的五个年轻学生。
郭钰婷伸出手时,手臂变成了一只猫爪,冲队伍里的两个女生可怜兮兮卖着萌,“漂亮姐姐们,我跑得很快的,而且体型也很大攻守兼备,我会自己保护好我爸爸妈妈的,能不能让我们加入你们?”
范梦安和苏云乐都蒙了,看看祁邪又看看小姑娘,结结巴巴道:“当、当然可以!”
这可是一个变种人!
同行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是大家走在一起相互间能互相提醒,有什么危险能一起对抗,多一个变种人他们队伍的实力可是大大提升!
在末世变种人是最稀缺、也最强悍的存在,连政府军队和各方势力都在招揽,他们是傻了才会不同意。
闻言郭家夫妻也终于松了口气。
几个年轻人憋了半天,路东阳才承载着所有人的好奇,试探着问道:“祁老师,你也是变种人吗?”
祁邪垂眸,“我没告诉你们么。”
“没有啊!”
“哦,我的确有变种能力。”
他们又噎又惊喜,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还说要照顾一下祁老师,现在看来反而是他们占了便宜啊!
在郭家三口顺利加入后,一直在清点人数的崔品桐几人终于查好了。
崔品桐扬声道:“今天是第一次外出,我自然要跟着大家一起,我们就在周边先探查一番,所以大家不用害怕。”
他视线隐晦地落在祁邪等人的身上,眉头一皱。
郭钰婷的变种人身份暴露后,他就一直记在心里,本想这次回来后接触一番看看能不能把她收入自己的麾下,怎么一会儿功夫没注意,就和那个祁邪凑到一起去了。
除了这两人,崔品桐知道小区里还有几个变种人都还隐瞒着身份,但这群人中他觉得最有威胁力的,就是这个祁邪。
深青色的天边开始染上第一抹红霞时,第三大队的人在崔品桐的带领下,开始往小区大门的外面走去。
有这几栋楼拖着没有下来的人,从楼上往下偷看。
其中一户人家中,妻子忧心忡忡,“他爸,要不咱们还是跟着一起去吧,你没听人家昨天说了,要是不去的话就要被踢出那什么协会,也不能和大家一起分粮食!”
他们一家三口人,吃的也所剩无几,要是真没吃的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躺在沙发上剔牙的男人一踢凳子,“你懂个屁!外面现在到处怪物出去了才是傻/逼,你就想让我死在外面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我没有这个意思……”
旁边三四岁的孩子懵懵懂懂,被斥骂的父亲吓得嚎啕大哭。
“行了行了闭嘴吧,一个妇人就是胆子比针眼还小,你看我就是不去,那些小逼仔子又敢把我怎么样?他们知道谁去了谁没去?到时候发粮食的时候你就带着孩子过去领,不给你们就坐在地上哭,我看他们还能饿死孩子?!”
“……”
——
因为车队进来时小区里的居民和军人们,把小区外面的杂草拔了一次,因此刚出小区一小段路,都还算平稳。
大约往外走了几十米,附近的杂草和植被陡然茂盛起来。
原先的水泥地已经被生命力旺盛且坚韧的草植顶裂,无数野草就生在在碎石嶙峋的泥土中,基本都在他们的小腿肚子那么高。
有一些没注意脚下的居民,会被草垛里缠在一起的大块水泥块绊到,嘴里骂骂咧咧的。
有部分奇形怪状的、类似蒿植的草,能长到人的大腿根,顶端被一串沉甸甸的白色毛絮坠着,像一条条猫狗的尾巴。
崔品桐离开小区的时候就再三强调过,路上看到的植物很可能就是变异了的品种,千万不要碰。
但出来后,仍有一些人被眼前短暂的平静迷了眼,把这告诫抛之脑后。
一个女人伸手拨弄着路边的这种蒿草,一甩草杆上面白色的毛絮就飘了下来,像蒲公英似的被风吹散。
因为她靠得最近,那些洁白的绒毛都飘到了她的脸上,她不知怎的尖叫一声,而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走在她旁边的人被吓了一跳,一转头时,身上也沾了几颗绒毛。
“这是什么东西……”
另一人伸手要拍掉毛絮,结果也痛叫一声,摊开手后一看,发现掌心里扎了几个毛絮。
掌心扎入的小孔渗出血珠,瞬间染红了白色,并且那些绒毛还膨胀了!
看似柔软无害的毛,其实是一颗颗粘在一起的刺球状毛絮。
和蒲公英的柔软不同,这些毛球的凸起尖而细,简直像针一样,很容易就扎入人的肉里。
最开始拨弄的女人满脸都是划痕,连眼皮上都渗出了血珠,一直捂着脸尖叫痛哭着。
前方的崔品桐不耐地呵道:“说了不要乱碰你非不听,孙立得你把她送回小区里吧,然后再过来追大部队。”
他旁边的一个跟班点点头,“行崔哥。”
等孙立得架着满脸是血的女人往小区走后,队伍里的不少居民脸色都有些难看,心里打了退堂鼓。
这才哪到哪就出了这档子事,怎能不让人害怕,可他们看着崔品桐阴沉的脸色到底没敢说话。
出师不利,给第三大队的每一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有了上一个人的前车之鉴,这回几乎没人再敢去碰路边的植物。
但饶是如此,随着他们逐渐远离小区,才走了区区一百多米,再回头看时他们就已经看不到小区的楼了。
视线中只有无尽的绿意。
高达十几、甚至是二十几米的树木,已经是这片‘林荫’的常态,厚重而茂密的树冠层层叠叠堆积,阳光从树叶的间隙中零星射入一点。
四周空气潮湿,脚下的地也有些松软黏腻。
没有一个人大声说话,他们甚至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在小区里‘与世隔绝’了这么多天的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外面的变化已经可以称得上天翻地覆!
曾经的道路被蜿蜒的植被占领,几乎再也看不出从前的痕迹,那些停泊在路上的废弃轿车中也长满了野草。
高楼上被青苔和藤蔓缠绕,有人拳头那么大的蜗牛在背阴处,爬满了曾经的写字楼。
一眼望去灰褐色密密麻麻,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众人经过其中一辆被植被挤得有些瘪了的小轿车时,几个居民往里面看了一眼,瞳孔剧震慌忙跑开,胃里翻涌着直接弯腰干呕起来。
“太、太恶心了!”
只见那车里的驾驶位和副驾驶位都有人,他们已经被汲取干涸的枯骨中长满了鲜艳的花丛。
艳丽的紫色和猩红欲滴的绯色交映,从他们扭曲的脸上、大张的口中生出。
忽然,那紫得夺目的盛大花簇中心、花蕊动了动,一只羽翅上色彩缤纷、有乒乓球那么大的瓢虫从中钻出。
它翅膀颤了颤,嗡鸣中起飞。
这样恐怖和绮丽并存的画面,让无数人浑身发冷,被吓得连连后退。
他们的脚边到处是色泽鲜艳、形状各异的花簇,一股股似腐似香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和泥土中的潮湿与腥气、草木的气味交织,让人头晕目眩又有些作呕。
而这只是生物大爆炸的边隅一角。
他们极尽眺望着视线的尽头,但除了无尽苍冗的高大树木,和奇形怪状的植物,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看似安静的林荫中,却也隐藏着细微的虫鸣。
外面的世界更是被泛滥的变异植物占领,无数被支配的动物返祖觉醒,隐藏在危险的丛林之中。
这是属于生物的世界,也是杀戮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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