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明星稀,驿站的院落里点缀粼粼银辉。

    夜间喝红茶,已不再提神醒脑,故而邱煜和柏小卫喝起了万年春茶,养心阔神思。

    邱煜微微抬头,右手举起茶杯,眸光静静的看着紫水晶茶杯沿口,索然无味道:“再有三个时辰,天就亮了,那时,镇安王便会入宫,文武百官将齐聚金銮殿内,你可顺势说出借兵一事。”

    “若镇安王为帅,百官纷纷点头附和。”

    “若岳擘为帅,自然是有千般阻拦等着你。”

    柏小卫盘膝而坐,脊梁挺的笔直,话锋一转道:“今夜的你,精气神颇为旺盛,想来白日已养精蓄锐过,当吃了不少补药,不知是御赐的补药,而是府邸中本就有的补药?”

    邱煜慢慢悠悠放下手中茶杯,客气问道:“有何区别?”

    柏小卫瞥了眼邱煜,含蓄道:“并无区别,只是随便一问。”

    邱煜:“……”

    “你还是不肯退一步?”

    柏小卫嗯了一声,夜风清冷,柏小卫不忘分出一道真元,护住邱煜之五脏六腑。

    “我虽不是剑客,却从你身上,领悟到了些剑道皮毛,攻守之道,在你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邱煜颇为无奈道。

    还剩三个时辰,于两人而言,有些短暂。

    于灵都境内的百姓而言,这不过是安心如梦的三个时辰。

    柏小卫旧事重提道:“不如还是猜拳,我思来想去,唯有这样,最是公平。”

    然而,邱煜却摇了摇头,站起了身子,说道:“岳擘为帅,我这就回宫,领取那一百军棍。”

    柏小卫一脸狐疑的望着邱煜,思索道:“据我所知,大人是一个锲而不舍的人,多年从政,处理诸多棘手难题,从未退却一步,为何?”

    邱煜道:“你如此儿戏,又不肯退却一步,自然是稳坐钓鱼台,我已知晓人族当下的底蕴,多余的试探,已毫无意义。”

    “不过,你得给我一个承诺。”

    柏小卫神色一凝,轻声道:“一个怎样的承诺?”

    邱煜望向天上明月,星河万千,多梦幻的一幅画卷。

    “听闻人族皇都,有一鸿宴楼,那里八珍宴席,仅次于皇宫里的八珍宴席,若我有朝一日,有幸到了贵国皇都,大人以友人身份,请我吃一顿八珍宴席可好?”

    邱煜感慨万千,没想到棋力较量,没想到权谋争锋,只是想起了人族皇都的八珍宴席。

    局势变换万千,总归还是要吃饭的。

    柏小卫顿了顿,郑重点头道:“好。”

    邱煜摆了摆手,示意柏小卫留步,独自离开驿站,背影也不算孤单,只是少许落寞,少许苍茫。

    宫廷,养心殿内。

    灵帝陛下一直在这里等候邱煜。

    邱煜这一次的脚步声很轻,很稳,似一个体态轻盈的少年来到这锦绣万千的殿宇内。

    行叩拜大礼,兴平气和道:“有负所托,臣罪该万死。”

    灵帝站在邱煜面前,低头望了眼这位尚书令大人,眼神中风云变幻不定,如未来的局势。

    “爱卿觉得,由谁来执掌军棍?”灵帝轻声问道。

    邱煜苦笑了一声,道:“镇安王,那位王爷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一棍有卷动风云天翻地覆之力。”

    灵帝闻后,嘴角不经意上扬,饶有兴致问道:“若是镇安王出手,只需一棍,你便要魂归九天,何事令你如此想不开?”

    邱煜平心静气道:“有负所托,颜面落地,便是身处十里桃花林中,亦如同身处深渊冰窖之中。”

    灵帝释然一笑道:“朕赦你无罪。”

    “夜色已深,你还可歇息三个时辰,早朝再晤。”

    邱煜若有所思,眼神迷惘,重重叩首后,缓步离开养心殿。

    ……

    ……

    次日,镇安王接旨,率领麾下二十万精锐,从灵族东北疆域出发,前往人族,大军浩荡,彻地连天,猩红色的王旗迎风烈烈,若历史的车轮滚滚转动。

    柏小卫率领使团,如期返回灵族。

    借兵一事,就此落下帷幕。

    北海,宇文君知晓消息后,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卧榻上,他失算了,万万没想到,岳擘这个败军之将,仍旧是主帅。

    “为何你如此颓废?”卧榻之侧,景佩瑶狐疑问道。

    宇文君翻身走下卧榻,披头散发赤足而履,对于今日早膳是何物,已完全丧失兴趣。

    “岳擘为帅,意味着柏小卫没有失手,我的猜测第一次出现了错误,执政能力,柏小卫竟然远在我之上,令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更令我意难平之处在于,我曾驿站里对柏小卫说过镇安王为帅的话。”

    “已很多年,不曾犯过年少轻狂的错误。”

    梳妆台前,景佩瑶手握木梳,缓缓梳理三千青丝,微微动念,便察觉小皇月已在岸边浅水以剑为笔开始晨练。

    “武宓已令北方世家豪门的年轻俊彦接连颜面扫地,世家头顶,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镇安王过境,当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可否令武宓提着血矛返回恒昌宗。”

    “过几日,镇安王便会从横龙山脚下经过,于情于理,你我都得亲自出面,款待灵族将士,从此刻开始准备,等镇安王到了后,应该可以摆设出长达百里的宴席。”

    宇文君来回踱步,眉头微皱道:“大张旗鼓未必会有奇效,逢场作戏亦有弦外之音,这会不会过于浮于表面?”

    景佩瑶梳理好长发,起身淡淡瞥了眼宇文君披头散发的模样,诚然道:“长达百里的宴席,于府库而言,是一笔不小开支。”

    “这难道是浮于表面?”

    宇文君顿了顿,思索再三后道:“那便依了夫人。”

    “我们早上吃什么?”

    景佩瑶气笑道:“那你想吃什么?”

    宇文君道:“包子,米粥,时令小菜,我想起了岳父岳母的手艺,虽是家常菜,却格外耐吃。”

    景佩瑶无语至极道:“可我自幼苦修,未曾承继父母双亲的手艺。”

    和面,蒸包子,煮米粥,这些事不难做,却颇为繁琐,灶台上的事,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厌烦,便是正经的庖厨亦是如此。

    宇文君想了想,道:“去南方吃早饭,那里的早茶,包子,都很不错。”

    景佩瑶望向屋门之外,视野尽头,小皇月仍一丝不苟练字中。

    “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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