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门口庄严巍峨,木棉花树枝繁叶茂,葱郁树下不时有行人经过。

    无论是有何种目的地、要去做什么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向路边一辆极有存在感的加长凯迪拉克行注目礼。

    车内的严旬安对他们惊羡的目光漠不关心,全部注意力都在对面的高瞻身上。

    高瞻手放在双膝上,坐姿看似规规矩矩,实则满是防备,他就这么一边防备一边望着车窗外,等待着学校铃声响起,然后与妹妹见面。

    严旬安动了动身。

    高瞻立即转动眸子。

    脸上的警惕与戒备更明显了。

    严旬安有些哭笑不得。

    “我答应过你了就不会反悔。”

    可她以往临时反悔的次数还算少吗?

    她的话是不可信的。

    高瞻依然没有放松,果不其然,严旬安突然挪到他两腿间,几近坐着的缘故,她抬头看他呈仰视的姿态,恍如虔诚渴念着心中的神明。

    “怕我?”

    高瞻置若罔闻,脊梁顶着椅背。

    休养了一天,他各方面状况都恢复了不少,但不包括对她的失望、心寒以及抗拒。

    严旬安将手边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往上递到他面前,“喝口水?”

    高瞻垂眸看了水瓶一瞬,要接过水,她却不肯松手,他只得低头就着她的手浅啜了一口。

    即便抵触严旬安,高瞻却知道自己还是要顺从她,否则惹了她不快,他又要遭殃。

    他根本无力反抗她。

    每每看到她的脸,他就无比深刻的认识到这个残忍又令人厌恶的事实。

    “再喝一点?”

    高瞻又饮了几下。

    严旬安没有在意高瞻的敷衍,见他苍白得有几分干燥的唇沾了水,像涂了一层薄薄滋润的唇膏,显得柔嫩了许多,不由心微动。

    “出来看妹妹了还不高兴吗?”

    高瞻抿了抿嘴,不愿回答。

    他不想从她嘴里听到半点关于阿怜的事。

    近在咫尺的双唇,轻微翕张之后合得紧紧的,像与谁置气了一样。

    下一秒,严旬安出其不意的吻了上去。

    高瞻愣了一下,随即皱着眉将她推开。

    明明前几天他才对她那般的不舍。明明唇上的触感是极致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湿热的,带着与自身全然融洽贴合的温度,按理说感官应该是良好的,但他脊椎发麻,毛骨悚然,甚至觉得恶心。

    “远瞩。”

    严旬安手后撑着身子,脸立即沉了下来。

    “……我被吓到了。”高瞻艰难解释道。

    “我亲你一下,就把你吓着了?”

    高瞻的视线落在她手边,低声道:“……抱歉,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就行了?”

    严旬安又挪近来,几乎贴着高瞻的胯部,这让他很不自在,但退无可退,只能隐忍着。

    “你来。”

    严旬安仰着脸,目光沉沉注视着高瞻,示意他回亲自己。

    看似讨吻的低微姿态,却是无法挣脱束缚的完全的控制。

    高瞻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因为无法负荷心脏、胃部以及器官类似过敏的异常运作而加重的工作量。

    他喉结滚动,压下胸口泛起的阵阵浓烈的酸意。

    “远瞩?”

    学校铃声骤然响起,由远至近扩散。

    高瞻又看向窗外,“等会,行吗?”

    “不行。”

    未待高瞻反应,严旬安又往他唇上贴去,并用力的挤压摩擦,像是要把他的皮磨掉继而覆上自己的,最好是皮连着皮肉连着肉,合为一体生长着。

    高瞻被弄得疼,又想推开严旬安,但她没再给他故技重施的机会,紧紧搂住他的脖颈,趁他要张口说话之际,探舌进去,快速的沿着他的口腔的轮廓舔舐吸吮,且勾着要将她顶出来的舌狠狠一抿。

    高瞻闷哼一声。

    舌尖酸疼。

    “严旬安。”

    高瞻含糊不清呵斥。

    严旬安终于退开,凤眼半敛,含着餍足之意,轻微红肿的唇边银丝勾勒成暧昧春色。

    高瞻挪开眼,反胃的感觉越发明显了。

    “急什么,你妹妹没这么快就出来。”

    严旬安用手帕擦嘴,完了之后又将手帕伸到高瞻唇边,高瞻偏头躲避。

    “要留着我的滋味?”

    方才高瞻可是被迫吞咽了她不少口水。

    高瞻闻言身体一僵,任由严旬安给他擦净唇边的水渍。

    “其实,我倒愿意让你留着,只是如果我没提醒你,等会见了你妹妹被发现异常,你肯定又要不高兴了,对不对?”

    “你不谢谢我吗?”

    严旬安又以强势的姿态凑近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点一点的用食指指节轻敲着坚实而脆弱的骨骼。

    高瞻瞟了眼窗外,分明就是她挑起的“事端”,但为了尽早结束与她的独处,他驯顺答道:“谢谢你。”

    严旬安享用般的颔首,没再抓着他不放,不然他就真的要不高兴了。

    “下车吧。”

    尽管已经被提前告知,高应怜在校门口见到高瞻与严旬安时,仍止不住欢喜与错愕。

    来来往往的莘莘学子中,立于树下的两人像是河流中屹立不倒的巨石,湍急奔腾不息的流水悉数饶过他们,全因严旬安那无可挑剔到不真实地步的相貌与强大冷冽的气场,让周围自然而然形成了中空地带。

    她如今的美是能让人断了念想的。

    若不是严旬安的目光全落在高瞻身上,恐怕即便是气定神闲、温文尔雅的高瞻也会被衬得如一个毫无存在感的路人甲。

    “阿怜。”

    高瞻唤起失神的高应怜。

    “哥。”

    高应怜小跑过来,“旬安姐姐。”

    严旬安点头,“阿怜。”

    高应怜顿时受宠若惊,这还是严旬安第一次叫她,还是这么亲昵的称呼,她不由羞赧,又叫了一声,“旬安姐姐。”

    高应怜下午还有考试,为了节约时间,三人去了学校附近隐私保护较严实的饭店。

    高瞻目前身体不适,有许多忌口的食物。

    严旬安见高瞻毫无顾忌,点了一大堆海鲜以及添了蒜葱姜等调味料的食物也没阻止,只是注意着不碰那些菜,或者将沾到些许汁水的肉片放清水涮干净了再喂给他。

    是的,高瞻手腕的道道伤痕尚未愈合,每每抬臂转腕都会牵扯到伤处——幸而方才他推她的力道不重,没有使伤口撕裂,甚至动作大些会迸出血来,将纱布染红。

    这也是严旬安能“说服”高瞻让自己跟随的重要原因之一。

    高应怜呆呆的看着严旬安掰了小块糕点,一手投喂到哥哥嘴里,一手虚托在他下巴处,防止饼屑掉落在衣服上。

    她动作很娴熟,看样子似乎是伺候惯了。

    违和又和谐。

    高应怜想:严旬姐姐一点都不像是会伺候别人的人,不,伺候两字本就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事实却是截然相反。

    “阿怜,考试感觉如何?”

    高瞻出声拉回了高应怜的漫游的思绪。

    高应怜说:“感觉还不错。多亏了哥哥给我讲了题,这次的数学压轴题跟之前讲的是同类型的。”

    “那就好。”

    高应怜看向高瞻的手腕,状作不经意问:“哥什么时候买的腕带啊?”

    高瞻吞咽食物的动作一顿,几乎是下一秒就又继续,快到他人完全察觉不出这一瞬的停滞,“昨天买的,好看吧?”

    高瞻动了动手腕,给高应怜特意展示。

    严旬安的视线也落在了高瞻手腕上,见他为了消除妹妹的疑虑,把手腕上下前后摆动得厉害,不用细想也知腕带下的手腕得有多疼了。

    严旬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行了。”

    兄妹俩皆是一愣。

    严旬安又说:“吃饭。”

    高应怜有些不好意思了,“嗯,是,是要吃饭的,吃饭要紧。”

    高瞻瞥了严旬安一眼,摸了摸高应怜的头,说:“其他的等回家再说,先吃饭考试。”

    “好。”

    严旬安心里不满:她帮他掩饰,他竟还要撇下自己跟他妹妹回家说悄悄话?

    他敢跟他妹妹坦白吗?

    严旬安不得不提醒高瞻:“我呢?我不是也要跟你回家的吗?”

    高应怜登时瞪大眼。

    高瞻合了合眼。

    严旬安分明说过不会多嘴。

    果然不该指望她守信。

    高瞻这时不欲与严旬安多争辩,也不想现在和高应怜解释,只道:“阿怜,快吃。”

    在高瞻的无视中,严旬安感到了一种无声的斥责。

    当着高应怜的面,严旬安只能压着恼怒以及微不可察的委屈不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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