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李清安站在被门闩别住的简陋木门前问道。
这一步踏出去,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在等着他俩。
孟媛深呼一口气,在他的注视下点点头。
看着他熟练地抽出门闩,一把推开了房门。
外面太阳已经爬到一杆高。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金灿灿的很温柔。
那只公鸡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木篱笆围成的院子里很安静。
前方和左右两边隔着一段距离错落着几间同样的土坯房,孟媛略微抬头往远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郁郁葱葱。
是她想象中物产丰富的山林该有的样子,不过好像这个地方的人有点少?
不是说村里勤劳的农民伯伯都是闻鸡起舞吗?可此时此刻她并没发现有人活动的迹象。
“应该是咱们出来晚了。”李清安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即使是没说出口他也能知道她的想法。
随着他话音刚落,门前蜿蜒的小路尽头远远传来了交谈声。渐渐能看得到三三两两的人们从树荫的遮挡下冒出了头。
有扛着铁锹的、有拎着锄头提着桶的,一个个袖子挽起或者干脆穿着大背心。他们显然已经下地劳动了一段时间,汗流浃背热得很。
孟媛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不由得紧张起来,指甲下意识的刺向掌心。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喽!这公母俩没到晌午竟然起来了。”走到近前的人们看到两人并没有相互招呼的意思,反而不知道是谁怪声怪调的喊了一嗓子引来一阵哄笑。
“刘明亮!”落后几步扛着锹低头走路的青年,脸上露出难堪的神色吼道:“你给俺闭嘴!”
“切!别人怕你老孟家俺可不怕!管天管地你还管的了人拉屎放屁?”一个穿着红色跨栏背心的干瘦小伙停了下来,不屑的朝路边啐了一口。
“你找削!”老孟家的扛锹青年一个箭步赶了上来,眼看一场打斗在所难免。
“宝儿?他这么说,是指自己刚刚说的话是拉屎放……”
孟媛装作疑惑不解的偏头看向李清安,虽然她及时收回了那个字,在场的人却都明白她指的什么。
寻思了一下,可不刘明亮那话前后一联系就是说他自己拉屎放屁嘛!
这老孟家的小闺女说的没毛病!
被众人笑的面红耳赤的刘明亮气势全无,又不好和个娘们动粗斗嘴。
若是打他男人,刘明亮上下打量了眼站在那里人高马大的男人,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给俺等着!”他恶狠狠对着李清安撂下一句狠话,扭头扒开人群走掉了。
护在孟媛身前的李清安没有将这嘴上逞凶的威胁放在心上,牵着她的小手走到院子中央。
眼见没热闹可看,聚拢的村民也纷纷加快了离开的脚步。忙了半晌,这肚子里可还空着呢!
只剩那个扛锹的朴实青年站在篱笆门前期期艾艾憋得脸通红。
“丫蛋儿……你……唉,哥不怪你了。”
“哥?!”孟媛拔高了声调难以置信的重复出声。
听到久违的一声“哥”,扛锹青年孟明杰脸上带笑应了。
又很不待见的白了一眼李清安,这个拐走妹子的男人确实长了一张村里人少有的好脸。
两道眉毛好像涂了二大爷家的黑墨水一般浓,挺直的鼻梁下不薄不厚刚刚好的嘴,肤色又白净。
配上他那一米九的身高,看着就格外招人稀罕!
孟明杰心里有些羡慕又有些不屑。
白长了这么大高个!下地干活时候,次次拈轻怕重尽耍滑头偷懒,还撺掇妹子跟家里人闹。
若不是因为他,乖乖巧巧的小妹也不会和爹闹得那么僵。更不会因这桩婚事让老孟家成了村里的笑话。
想到这里,孟明杰不解气的狠狠剜了一眼李清安。
转头看着孟媛时,憨厚的脸上又堆满了笑。
“丫蛋儿,后晌别忘了去谷场开会!听说是有贼重要的事宣布。”
“这回可千万别再到晚了!爹那边,俺会多给你说好话的。”说完孟明杰又狠狠瞪了李清安一眼扛起锹转身走了。
两人默默看着他的身影沿着曲折的土路绕过几家篱笆院,消失在村子另一边半山坡上的大院里。
孟媛扭头看着身边淡定的人调侃道:“大宝儿你好像很不招人待见哦~”
“自信点,把好像去了。”李清安摸摸鼻子,无奈的摊开手耸了耸肩。
“走吧,先出去溜达一圈,熟悉熟悉地形。”说完李清安不忘牵住她的手推开篱笆门沿着小路向坡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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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空气好清新啊!有股凉凉的草木香!”孟媛耸动着小鼻子努力分辨着气味来源。
他们身后就是一片稀稀拉拉的小山林,沿山势往上可以看到更为繁茂的树林,依稀可以听见山中生灵的啾鸣声。
两人站在半坡的空地上俯瞰整个村庄,这片山坳里的小村庄随着归人苏醒过来,家家户户烟囱里都飘出几缕炊烟。
“啊!咱们家有吃的吗?”孟媛后知后觉的发现貌似他俩今天没吃早餐就出来了。
“我看了,有些米面。”李清安点了点她的小鼻头。
这里的米面可不是现代那种精工细料,苞米面和高粱面窝窝也不知这小妞子能不能适应。
看村民的穿着打扮和体感温度,不是夏末便是秋初,运气好的话应该能采些野果野菜。
“你不是一直很向往自然采摘吗?今儿个就带你体验下东北林子的魅力。”
李清安压下心底的不确定把胸脯拍的邦邦响,惹来孟媛一阵清脆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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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那大手牵小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子里,站在院子里瞭望半晌的老孟头这才蹲下身磕了磕满了的烟袋锅。
嗑完没起身就蹲在那里吧嗒吧嗒又抽起来,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一旁忙活做早饭的老伴张翠莲见状,一把丢开手中的瓢葫芦对着他数落开来。
“你这犟老头子!俺们姑娘嫁都嫁了,你还计较啥?”
“李清安那小子是招人烦,偷奸耍滑的没个男人样。”
“这回考大学失败,他也该认命安安分分和俺们媛儿好好过了。”
“有俺们这俩老货帮衬,他俩再懒还能过不下去?”
“再说人俩这不处的挺好!”她朝着俩人消失的方向努努嘴。
“谁家老爷们结了两年婚在外面还能牵着媳妇手舍不得撒开的?”
“今儿大小子也说了,俺们老闺女喊他哥还帮他骂了刘家小子。”
“俺闺女啥时候这么主动示过好的?哪次不是咱哄着才低头?”
看着跟锯嘴葫芦一样一声不吭的老孟头,张翠莲心头火起上前几步推搡了一把,好悬没把老孟头推个跟头。
“你让俺想想。”挪脚稳了下重心的老孟头嘴里叼着大烟锅含含糊糊的回了句。
“想想想!你都想两年了!再想下去,等有了外孙人都不认你!”
张翠莲不解气的又用手指戳了戳老孟头,可他还是没松口。
“晚上要是老闺女不回来,俺看你也甭回了!”她气冲冲的抛下一句,一掀门帘子进屋了。
只留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若有所思的老孟头,丝毫未觉的咂摸着早就不冒火星的烟锅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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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后晌的打谷场,早早聚集到此地的大营村村民们很是亲热的唠着家常。
小山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起早贪黑的全用在侍弄田地上了。
不说娱乐,连这样一村人聚在一起的热闹时光都难得。
等待开会的时间里,免不了会说说东家长道道西家短,连谁家儿媳妇不洗碗都能被拎出来反复鞭笞。
今天上午发生的稀罕事更是给村里添了不少谈资。
“哎呦,今天可不得了!俺都不好意思说。”平时消息最灵通的刘家大娘一副羞于张口的样子。
“说说呗?有啥子不能说的?”性急的孟家婶子第一个开口催促。
知情的几人互相看了看,嘴角都漾着微妙的笑意。
“你们都知道?快说说呗!别吊俺胃口。”孟家婶子看懂了她们无声地交流,有些急躁。
“就那两口子,听俺家小子说今天公然手拉手走着呢!”刘家大娘眼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麻利的吐露出自己所知。
“青-天-白-日里的,那个亲密劲儿就甭提了!”
“咝——”孟婶子乍一听这劲爆新闻,倒抽一口冷气咋舌不已。“啧啧啧,这要搁在几年前,早就进去了!”
“谁说不是呢!也太不知羞了!”
“就算是两口子,这也不像话……”
周围的人带着几分羞赧兴奋纷纷谴责着这种出格的行为。
“还有呢!”刘家大娘故作神秘的环顾着围成一圈眼睛晶亮的人们:“那女人一口一个宝儿叫着,可真是羞死人了!”
看着一张张震惊的脸,刘大娘成就感十足。
“哪个女人?”背后传来一句询问,声音脆生生的一听就是谁家晚到的小媳妇。
“还能有哪个?!就老孟家那个不知羞哭着喊着嫁给懒汉的老姑娘呗!”刘大娘没注意周围人诡异的安静,不屑地昂着头转过身来。
说人坏话被正主堵个正着是什么感觉?刘大娘此刻最有体会。
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尤其是瞥见老姐妹们看好戏的眼神更是难看。
往年丰富的骂街经验此刻发挥了作用,刘大娘定了定神,脸色逐渐恢复正常。
“怎么了?你敢做还怕人说?”刘大娘挺了挺腰杆理直气壮的先声夺人,又在黑着脸的李清安冰冷的目光中退了半步。
不是她刘桂兰孬,那出了名的懒汉今儿没有一点往日塌腰耸肩的惫懒样,面色沉的跟死了爹似的,下一秒就能冲上来打人。
她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他三拳两脚的。
孟媛安抚的拍了拍丈夫肌肉绷紧的手臂,半点不见恼火。
“您知不知道保尔柯察金?”孟媛黑白分明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什么尔什么金?”双手掐腰拉开架势的刘大娘一愣,这老姑娘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往常遇到这种事,老爷们通常是不插手的。
甭管谁占理,你来我往的骂一场吵一架这事就算了了。
以她的认知,这老孟家的闺女肯定骂不过她。
可这什么金的是啥意思?最新的骂人话吗?什么时候她竟不如一个小丫头片子消息灵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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