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那我去山上看看。你在家好好休息,中午我就回来了。”李清安换上一身灰扑扑并不起眼的土布外衣,拎起地上的背篓又不放心的叮嘱一番。
“锅里我蒸的鸡蛋糕记得吃,还有……”若不是这两天阴雨林中路太滑不好走,他绝对不会让她独自待在家。
“哎呀,知道啦!快去吧!早去早回。”孟媛轻轻推着他出了门。
望着远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她踮起的脚才踏实的落地。
自从那天傍晚孟婉莹来过后,两人真正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神奇。
女主无意的一句话,本该适应环境三五天后才可能会产蛋的小母鸡竟然来个当场下蛋。
两人惊奇之余也不免多了几分紧迫感。
原以为书中世界没什么不同,锦鲤运说白了就是平时运气好些,以往生活中也不少听闻有这样的存在。比如中奖一亿的女孩,被雷击数次不死的某某等都可称得上锦鲤运。
不过他们认知中的“锦鲤”和孟婉莹的“锦鲤运”比起来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若她真有一句话让人倒霉的能力,也太过于惊人。
还好这是1979年秋,女主即将前往首都与男主汇合开启校园佳话的节点时期——如果书中记载没错的话,接下来至少三四年内他们不会有机会接触。
他们两口子还为此制定了未来十年计划,这次家庭联产承包能分到地就扎根在这黑土地里不去城市里打拼了。
几十年后的农村宅基地可是禁止买卖的,这是他们闯荡多年距离田园梦最近的一次。
唯一的难题便是如何获得第一桶金,距离改革开放自由经商可还有段日子呢!
目前没钱没粮万事都得亲自动手的他们只能称得上农村初体验,她低头看了看不过几天就变得有些干燥的双手噗嗤乐出了声。
梦想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式恬淡逍遥的乡野生活,轮到她却是忙忙碌碌好几天才堪堪适应。
做饭生火、喂鸡捡蛋、上山采摘这些都不算难,甚至颇有几分新奇。唯一让她耿耿于怀想要迫切改善的问题就是人有三急。
习惯了现代马桶的便捷卫生,这种旱厕+树叶的如厕方式让他俩浑身不自在。
还好当初心血来潮跟风学习的手作经历让她有底气勉强忍到现在。
挽了挽袖口,孟媛来到柴房吃力的将泡满稻草的木盆抬了出来。鸡窝不过是她恢复手感的练手之作,这才是她想要送给大宝的“礼物”。
经过石灰水多天的浸泡,这盆稻草已经软烂成一堆糊糊。她不敢直接去捞,怕被石灰水烧脱皮,找了个废弃的葫芦瓢一点一点将盆里的浆料捞进准备好的布袋内。
完成后她直接将盆里水倒在院子里,又坐在轱辘井旁打新水装满。
她将手中布袋不断的在盆中摆动反复冲洗,直到没有灰白色的石灰渣渗出这才捞出来放在院中架子上控水。
今天天气难得放晴,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约莫二十来分钟,扎紧口的布袋就不再滴水。
孟媛取下布袋放在石磨光滑的平面上,拿出洗衣用的棒槌使出最大的力气开始捶打布袋。
直到她两颊通红气喘吁吁、额头鬓角的汗珠逐渐增多,两只胳膊更是酸到抬不起来才停了手上前打开布口袋细看。
里面的浆料被她锤成了泥膏状,很是细腻黏稠。
她从上衣兜里掏出手帕随意地抹了抹汗又揣回兜里,起身将这袋稻草泥倒入空盆中,又添了半盆水进去。
“又忘拿了!”懊恼的敲了敲自己脑袋,她一路小跑冲进柴房从墙上拿下几个长方形类似托盘的抄纸槽又回到盆边。
稻草泥化在水中,呈现出一种暗淡的棕黄色。她小心翼翼的将扁平的抄纸槽沿盆边放入浑浊的水下,轻轻左摇右晃将浮在上面的纸浆碎摇匀,慢慢的举出水面。
多余的水顺着抄纸槽细小的缝隙流下,那些纸浆便在表面形成一张完整的薄面。
空了几分钟水后,孟媛屏住呼吸将手中半干的湿纸小心的扣向一旁木头墩上摊开的粗布。
“耶!成功啦!”眼见湿纸页完整的从抄纸槽中落下来,她忍不住欢呼出声。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她得意的哼起最熟悉的儿歌,欢快的重复入帘抄纸的动作。
很快,旁边水盆里的纸浆变成一张张湿纸页垒成一堆。
看着差不多够百张了,她拿起空抄纸槽盖在湿纸堆顶上收着力一点一点均匀的向下压,很快多余的水透过粗布滴落在地上。
榨出多余水分后她小心的揭起一张张湿纸,四下打量一番,在向阳的地方支了几个木板架。
将湿纸页一一平铺晾了上去,支架放不下的,她就贴在所有可以晒到太阳的地方:石磨上、井台架上、篱笆墙上……
待李清安背着沉甸甸的背篓一进院,放眼望去自家小院好像变成了僵尸片的拍摄现场,满院都是棕黄色超大号的空白“符纸”。
“媳妇儿?!”看不到那个小小身影,他有些慌了满脑子都是曾经看过的电影片段,连背篓都没来得及卸下就向屋内奔去。
进了屋看着坐在桌前锤着胳膊一脸懵的孟媛,他急速跳动的心才稳下来。
“没事媳妇儿,就想你了。”望着她疑惑的眼神,他难得的羞赧。
“对了,咱院里那是……”他摘下背篓放在灶台旁,小心翼翼的询问。
“你看到了?那是我准备的礼物!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开不开心?”她的两眼闪闪发亮,充满了期待。
“……开心,不过那是干嘛用的?”他吞了吞口水,专注的等着答案。
“草纸啊!虽然和卫生纸还有很大差距,也勉强能用了。”她挺了挺小鼻子,嘴里谦让脸上却满是等待夸奖的自得。
李清安摸了摸鼻子,撇去刚刚自己过度脑补的惊吓不提,确实是个惊喜。
就算他一向在生活上要求不高,大多时候还是洁白柔软的卷纸。这几天屁股都快磨出茧子了,他家媳妇这符纸,啊不,是草纸真是及时雨。
“感谢媳妇大人救我于水火之中!”李清安夸张的向她双手合十拜了一拜,见对方捂嘴笑眯了眼,又拿过背篓打开一条缝献宝。
“媳妇儿!你看看这是什么!”孟媛好奇的沿着缝隙向内看去,没想到对上了一双卡姿兰大眼睛。
标志的长耳朵,灰扑扑圆滚滚的身子团成毛茸茸一团,炸开的短尾巴和蠕动的三瓣嘴……
“哪来的兔子?”她侧转头看向一脸傻笑的李清安。
“山上捡到的,估计脚受了伤跑不快,我几步就撵上了。”多亏了平时训练一点没拉下,负重三公里考核中他回回排在前头。
可惜前两天下的简易绳套一无所获,不然今天就可以美美的吃顿肉了。
“红烧兔块,麻辣兔头,五香兔肉……”那边孟媛已经开始绞尽脑汁数着自己听过的菜名,咕嘟咽下一口口水,声音大到李清安都听的一清二楚。
篓中灰兔似乎感到了上方传来的想刀它的眼神,不安的挪动格外臃肿的身体,费力的掉了个个儿,将尾巴对着那个口水就快从嘴角流下来的女人。
“媳妇儿,这只兔暂时不能吃。”李清安好笑的环住他家的小馋猫,不得不开口打断。
“那什么时候能吃?”孟媛双眼水润润的满是期待,没有半点失望。
“唔,这个问题问得好……”李清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占媳妇便宜的机会,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早已习惯他这粘人样儿的孟媛敷衍的倾身亲了一下他的左脸,随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盈满期待的盯着他等待揭晓。
李清安不满的撇撇嘴,却也不再卖关子痛快的开了口。
“这是只怀崽的母兔,看这肚子应该快生了。”
“母兔?那咱们需要准备什么啊?等等,你刚说脚受了伤?”
“嗯,伤口不大养两天就好。下午我在鸡圈旁再圈块地做兔子窝。”
“那我再编个兔子屋?可是稻草有些不够用了……”
“我下午找石板的时候再割一些回来。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好啊!那先吃饭吧,你都忙一上午了。”
“留的鸡蛋糕怎么没吃?”
“要等你回来一起吃啊!说好的不能恰独食嘛!”
“真拿你没办法,肚子饿了吧?”
“有一点,只有这么一小点!”
“走吧,吃鸡蛋糕。”
“吃鸡蛋糕咯!”
……
屋内小两口你一言我一语,院子里的小母鸡也发出了凑趣的咕哝。
院门外沉默抽着烟袋锅的身影静静驻足,听着屋内时不时爆出的笑闹声,眉间的褶子又深了几分。
踟躇半晌,他探出的手还是没能落在单薄的院门上。在篱笆上磕了磕烟袋,最后瞅了一眼大变样的院子,他背着手慢吞吞的沿着小路走远。
他没有回头,只是直挺挺的腰身慢慢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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