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留在枫丹,  除了探查情报更为便捷,还有利于苍木的恢复。

    其他国度大多不像枫丹般科技便捷,  国内最大的报社是他们的青木报。苍木当然也可让自家报纸进行宣传,  不过如此以来势必会引起反感,还容易被人猜到心思。

    让那些小报进行动作的话,青木报纸在明面上针对过于离谱的谣言辟谣,  有利于掌握整体局面。

    除此之外,不知是不是神明的理念影响了国度的民众们,  苍木隐约感觉枫丹人相较于其他国家的人,更喜欢八卦新闻,颇有一种看热闹的吃瓜心态,他们对于苍木在小报上的频频出镜接受良好,提供的能量点丝毫没有衰退迹象——这就表示他们每次看到八卦时都是迫切的心情,并不觉得厌烦。

    苍木还听说,甚至有人在小众的映影俱乐部里把她的照片当成模板来分析。

    这种谣言求证的成本太大,  不过从她这几天外出参与活动的观察来看,的确有人开始效仿她的穿衣打扮,乃至身上的某些饰品。

    这些细节使得苍木安心不少。

    拉拢书报商成了报纸联盟的时期不能急,  并且以枫丹人的工作效率,  这事没个半年时间以上成不了。

    苍木这几天偶尔写几笔稿子,剩下的时间都用来泡在映影院,  来筛选些优质的影片,  她可还没忘记和多莉的约定。

    阿尔邦搞流动映影,满提瓦特乱跑,  人不在枫丹,  苍木去找了一趟玛琳达,  请她给自己列近些年的影片名单,  去映影院包了个单间,慢慢看。

    黑白色的光照在脸上,有些过于此言,神明的神力的确并非她所能抗衡,即便修复了伤口,苍木也依旧能从身体内部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

    她的大部分心神都用来对抗这股寒意上了,对其他事物便总无法集中注意力,尤其是与人对话时,她颇为容易走神,反应也缓慢,一句话总要请对方重复再重复。

    苍木还曾担心过这会不会使自己显得傲慢,但没想到无论文主编还是玛琳达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小报还激动得宣称她极其具有古典的“艺术家气质”。

    ……结合现代的英美历史,苍木大概明白了些什么,毕竟能把患上肺结核当成浪漫证明的真实历史,也足以证明这种柔弱多情的天才人设比较吃香。

    看了几天映影后,苍木从玛琳达强烈推荐的几部中,选出她看了觉得还行的,把勾选过的名单又递交给玛琳达,她作为导演而言很有人脉,直接去找出版方商谈播放权还能剩下中间商赚差价。

    这个时期的影片雷同率很高,虽然还没有具备现代电影的那种工业流水线模式,但题材总是大差不差的,最受欢迎的当然是情感类,其次是一些经典戏剧改编,苍木后面看得厌烦了,出来时见到外界五彩斑斓的世界颇为不适。

    她人不能一直待在枫丹干这个,这批影片送去后,玛琳达承诺会从她认识的人找几位审美在线的来负责这份工作。

    见苍木如此辛苦,玛琳达给了她一张枫丹当地著名马戏团的票,亲切地建议她可以适当放松,无需将自己逼得太紧。

    她朝苍木眨眨眼,露出个心照不宣的暧昧眼神:“爱情,我亲爱的朋友,在这座浪漫之都,怎么能缺少一段经典的艳遇呢?愿你受伤的心能再次得到温暖。”

    苍木现在反应慢,等回到报社才明白过来,玛琳达的意思,似乎是以为她受到了情伤……对啊,从外人所能知道的角度来看,她公然出入愚人众公馆,和执行官来往过密,共同前往至冬,如今再度出现在枫丹却孤身一人,神色落幕恍惚。

    以上种种,可不就是她遭遇情伤,惨遭分手的证明吗?

    小报们倒是很一致,忌惮于愚人众的身份,竟不约而同地在这个最可能火爆的话题

    上保持了沉默,反倒让苍木疏忽了。

    她揉了揉酸胀的额角,长吐了口气,苦笑一下,外表看来是分手,实际还不如分手呢。

    平心而论,这段感情同样是苍木对不起他。

    但一开始见面时,她也在对方手上身受重伤,如此以来倒算是扯平了。

    当然,以上都是苍木一厢情愿的想法,以散兵的性格,自己千方百计地接近他,利用他,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只怕下次见了面,是不死不休的状态了。

    理智上苍木对于这些掰扯很清楚,但感情上,背叛自己深爱的恋人,对她本身也是一种折磨,即便这段感情的源头是扭曲且不真实的,但既然她能用其瞒过执行官的眼睛,首先要欺骗的就是自己的心。

    她只能尽力不去想。

    或许去看看马戏也好,虽然还是会走神,但置身于人海中,或许能被热烈的气氛所感染。

    苍木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当夜兰站在报社二楼的窗前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个画面,黑发少女踏着路面上泛起涟漪的水洼,身边的少年体贴地为她打着伞,另一只手撑起身侧的披风,为她遮挡着入夜的寒风与斜来的雨丝。

    两人在报社门口告别,不多时楼梯间便传来响动,苍木迎面对上夜兰含笑的眼神,便清楚她看到了全部,不由得无奈:“误会一场,那是林尼,送我回来的好心人。”

    她没想到这个马戏团这么受欢迎,环形的观众席上坐满了人,可她一去,却仿佛自己成了被观赏的物件,还有莫名其妙地跑出来表白,上来就要抱住她,把苍木吓得不轻。

    好在下一秒对方就被热心群众按倒在地,却因此引起了骚乱,马戏团出面派人来调停,苍木也隐约察觉事情有些不对,没了看马戏的心思,只希望尽早脱身。

    马戏团方面派出了人手来护送她,两人走了小道溜回报社,还成功躲开了驻守的狗仔。

    夜兰这几日都在处理她的事情,苍木不想也不愿插手,只隐约知道那个男人被埋葬,春娘苏醒后就搬离了洞天,再无下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守诺言,托夜兰为春娘送去一张大额的支票。

    两人也算是同生共死,并肩作战过,说起话来没什么顾及,坐下来也能彼此交流情报,在对抗愚人众这件事上,她们是天然的同盟。

    至冬分社那边传来的消息一切正常,至少明面上是如此,更深入的消息区区报社也打探不出来。倒是夜兰的残部手段灵活,知晓北国银行总部业务进展忽然变得缓慢,【富人】也多日未出现在社交场合。

    有冰之女皇出手,他不会那么容易丢掉性命,可苍木的手段也不是那么好抵御,至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学会与后遗症相伴相随了。

    残部还打探到一些额外消息,告诉两人有两名执行官发生了矛盾,大打出手,闹得蛮大,最后还是首席【丑角】出面调停。

    苍木本来心不在焉地听着,在接收到某个关键词时忽然愕然看向夜兰:“你说谁和谁打起来了?”

    见她表情异常,夜兰也跟着怀疑出了什么差池,谨慎地重复道:“第六席【散兵】和第二席【博士】。”

    苍木的眉毛皱得要打结,她捂住隐隐作痛的额角:“不可能,【博士】明明亲手被我……”

    如果博士还活着,她所杀掉的那个究竟是谁?他就真的那么不可战胜,一定要成为苍木永恒的噩梦吗?而如果对方完好无损,她所做的这些,甚至为了复仇所背叛的人,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苍木不受控制地开始思绪发散,一时之间头痛欲裂,连双腿也使不上力,她想要站直,身体却重重跌在了

    眼前世界开始模糊重影,耳边响起某种异样的嗡鸣,苍木费力地喘息着,只感觉口鼻喷出的每一口吐息都

    带着某种寒意。

    朦胧中,她察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忽然变得如此清晰,苍木心有所感地抬头,在一片纷乱的重影中看到突兀出现于此的一抹水蓝色,耳边传入一道声音,苍木片刻后意识到,那是夜兰绷紧弓弦的声音。

    她喘着气,又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意味着敌袭。

    但苍木无法反抗,她眼睁睁看那道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原本模糊的色彩也变得清晰起来,与此同时,周身传来了某种黏腻的触感,难以形容,像是被触手轻轻掠过,接触的瞬间便让人战栗。

    本就因下雨而显得格外湿润的空气中,水分又一次明显地增多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浓稠,让人联想起地下积水颇深的矿洞。这让本就呼吸困难的苍木越发费力。

    他或她终于接近了苍木,脸上传来了某种细腻而熟悉的触感,是人的肌肤。

    就在对方接触苍木的那一刻,夜兰手中箭矢射出,却被对方轻描淡写拦下,弓箭手被一股巨力按在了墙壁上,无力阻止。

    原本重合的身影因距离而变得清晰,苍木终于望见对方水一般的蓝色眼眸。

    是水神,芙卡洛斯。

    她的眼神中有种可以被称之为爱怜的情绪,声音也如同水一般,柔软得不可思议:“可怜的小鸟,被冰雪摧残后的你多么柔弱,让我为之心痛。”

    “看来北地的千风并不能庇护你。”她笑起来,笑声中充满愉悦。

    “留下来吧。”水神抚摸着少女白皙的脸庞,将她揽在怀中,爱不释手地去梳理那对翅膀,贴在她的耳边喃喃:“留下来,做我的眷属。与我一起享受这闹剧之中的狂欢。”

    在她的怀抱之中,苍木并不感觉温暖和平静,有的只剩越发强烈的慌恐。

    她听不到水神说了什么,因为嗡鸣声已经盖过了一切,昏迷的前一刻,苍木只来得及听到房门被破开的巨大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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