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一走,那些人哪里还敢留下来吃什么酒,命都差点吃没了。待到曲终人散,只剩下田国丈,此时早已是笑逐颜开,满面红光,“好女儿!你不愧是老夫的好女儿!真是我的福星啊!”

    一个劲地道:“一想到周奎那个老匹夫吃瘪的样子,我真是几晚上都睡不着觉。今天真是办得好!办得太好了!”

    我尴尬地笑笑,并没有什么得意的。

    “今晚出现的人,几乎天天都在陛下跟前打转,都没能发现。可你,从未见过陛下,竟能猜到,跟着汤神甫的人就是陛下,当真厉害!”田国丈是真的对我露出赞赏的目光。

    我不禁想到了方才说话的吴三桂,也并非像田国丈所说的,所有人都没发现崇祯皇帝,那吴三桂不就发现了么。还不动声色的,又为崇祯解决了粮饷,又给诸位解围,以至于周奎临走时,还扯着吴三桂谢了半天。有这份深沉的心思,也难怪他能够左右逢源,做了两朝的重臣。

    田国丈把我夸赞了一番。忽而话锋一转,道:“圆圆,你不是真正的陈圆圆,对吧?”

    他严肃道:“你老实回答我。”

    我只好实话实说了。

    “不错,我的确不是真正的陈圆圆。”话说出来,心下反倒宽松起来。

    “那你假装陈圆圆又是怎么一回事?别跟我说,你真的不过是她的丫头?”田国丈一脸不相信。

    我苦笑道:“事实确实如此,您不相信也没办法。我的确是真的陈圆圆的丫鬟,正如周大人所言,小姐逃跑之后,鸨母逼我冒充的。”

    “丫鬟?一个小小的丫鬟却能有如此见识。当真是明珠蒙尘哪。”知道真相的田国丈没有丝毫的不愉快,我正奇怪,他却已是指了指那副字,“不论谁真谁假,但你有了这御赐的名号,这世上,便只有你才是真的陈圆圆了!”

    有了崇祯帝的这一副字,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冒牌货,知道那个陈圆圆才是真的,也不会有人承认了。

    “我——”我虽然早知道这个结果,可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想到陈圆圆临走时候那落寞的神情,“那小姐她呢?”

    田国丈道:“你管她做什么。横竖她是妨碍不了你了。你有时间,还是好好想想,入宫后要怎么多多讨陛下的欢心才是的。”

    他看着我的脸,全是欣慰,“老夫的眼光不错,陛下一定会钟情你的!”

    “我——”我欲哭无泪。谁要被崇祯皇帝钟情啊!这不等于是给自己判死刑嘛!

    可这番话,我自然是不能对田国丈说的。

    “行了,我今晚让人给宫里递个消息,想必明天你贵妃姐姐就能派人过来接你。你到时候也跟着贵妃娘娘的嬷嬷,好好学学宫里的规矩。”田国丈说完,忽然语调一沉,所有的和颜悦色都不见,他阴森森地喊了我一声,“圆圆——”

    我看着他,他鹰一般的目光扫了过来,“结局已定,你最好安心等待进宫。不要再做他想了。”他紧盯着我这套小厮的衣裳,想来他其实也还是猜到了我一开始就想要逃走的心思,只是今日这番结果,他很是满意,便也不戳破我。

    我逃了两次,正所谓,事不过三。别说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算那讨人厌的金四幸再来一趟,也未必能把我带走了。

    “义父说哪里话。”我定了定神,低眉顺目道,“能够进宫,陪伴皇上和贵妃娘娘,是女儿的荣幸。”也罢,既然逃不了,也只能先进宫看看了。按照历史的记载,崇祯好像对陈圆圆也没什么兴趣。就算我变成陈圆圆,被送进宫里去,想必很快也会被崇祯皇帝给送出来。

    翌日,快傍晚的时候,宫里才迟迟来了一个田贵妃宫里的内官。然而,却并没有如田国丈所想的那般,甚至连一顶多余的软轿也没有。

    这哪里像是要接我入宫的样子。

    田国丈不禁问道:“李公公,怎么你一个人来了?陛下不是让你来接小女入宫的么?”

    那李公公下意识地就摆了摆手,“哟,田大人,可别说这话了。您是不知道,皇上昨晚上回宫后就大发雷霆,将皇后叱责了,还让她把那什么教习班子统统给解散了,更直接将一个姓陈的民女赶走了。咱们陛下是铁了心要整肃后宫了,娘娘可哪里还敢提别的事。”

    我心下一惊,这姓陈的民女自是说的陈圆圆无遗了。

    田国丈不禁有些忧心女儿,“那贵妃娘娘那?”

    李公公神色稍稍轻松些,“娘娘倒无碍。陛下甚至还赏了娘娘一些物件。虽然一个字不说,却也是近日里少有的恩赐了。”

    田国丈听着这意思,罚了周皇后和周国丈,赏赐了田家,却没了别的动静,他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陛下的意思是?”

    李公公一跺脚,“您瞧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娘娘原本是想晚几日再让二小姐进宫的。可今日一早,王承恩王公公突然得了皇上的恩典,说要为他的侄儿说媒,娶田大人的义女,皇上竟然答允了。”

    “什么?!”我和田国丈难得有一次意见统一的时候。

    田国丈一脸不相信,“李公公,您怕不是听错了吧?”

    “千真万确!是贵妃娘娘今儿一早,让我去给皇上谢恩。我亲耳听到王公公说的,也听得皇上应声了。只是没下圣旨罢了。我赶紧回去禀报了娘娘,娘娘差我过来知会田大人一声,看看这可如何是好。”

    田国丈难得的气愤,居然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道:“这个王承恩,实在是欺人太甚!”

    我也是吃了一惊。这个王承恩昨日没有跟着崇祯来,所以不知道昨天这里发生的事,开口就为侄儿请了这个恩典。但是那个泼皮怎么会想到直接让王承恩去请圣旨这样的招数,让我就范?毕竟皇上金口一开,那就是圣旨。

    突然之间,我想起了吴三桂和姓王的那个泼皮耳语的情形,当时那泼皮眉开眼笑,难道!这个直接请旨的主意,是他想的?!

    我有些不愿相信,但又觉得再可能不过了。不由内心苦笑,吴三桂啊吴三桂,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义父,我绝不能嫁给那个泼皮无赖!”我说道。

    “那是自然!”田国丈自是比我还生气。也难怪田国丈如此生气,好容易找个机会想要用我来巩固自己的势力,却怎么也么想到会让王承恩一个太监给搅和了。我要真嫁给那泼皮,于他也没有什么益处。

    “只是,皇上怎么会一口答应呢?难道皇上真的无意于你?”他捋着须,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堂上那副由崇祯所题的“天下第一钗”,沉吟起来,“容为父再想想。”

    那内官道,“田大人,只能您想想法子了,若是皇上真的圣旨下来,可就没法挽回了。”

    要是昨天听得皇帝无意于我,我还能欣喜些。可他要是乱点鸳鸯谱,把我许配给那个泼皮无赖,那我真是不如一头撞死算了。眼见田国丈一脸阴郁,拿不定主意,我只有自救。

    “义父,可否让女儿去拜访一趟吴将军?”

    “吴将军?你说吴三桂?”田国丈一脸疑问。

    “说服那泼皮让他放了我的,便是吴将军。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想去见一见吴将军,听一听他的说法。”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吴三桂,但此时此刻我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田国丈沉吟片刻道:“也好。这位吴将军一向机敏。昨日也是他为大家解的围。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咱们上门去致个谢,问问他的主意也好。”

    我见田国丈这架势要和我一起,连忙制止他,“义父,我一个人去就好。”怕他不放心,说道:“您放心,这次我肯定不逃。”

    田国丈苦笑道:“若真是要嫁给那个无赖,我倒私心里希望你逃了呢。”话是如此,却还是遣了好些人护送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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