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沛金问完那句话,一时没有得到回答,就眨巴着眼睛无辜地打量过每一个人。

    然而他那张挂了横肉的脸上实在不太适合出现这种天真烂漫的神情,没人会把他当成好奇宝宝对待。

    唯一一个外姓人黎簇尤其不能适应这种反差,心说刚才还捧着罐子猛吸气,现在才开始惜命是不是晚了点儿?

    汪十方摇了摇头:“说不通,好歹也尊重一下魂瓶的用途吧?从这一路上所有的设置来看,墓主人不像是会给自己用得到的器皿中下毒的那类人。”

    ——一个相信归去来虫能引领自己魂魄通行阴阳的人,没有理由会在为自己准备的陪葬品上做什么阴狠的设置,否则有悖其初衷。

    汪沛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好意思说刚才那堆文绉绉的解释他没听懂,还是捕捉到了稻谷、饥饿一类的词才知道是和粮食有关。

    要说魂瓶的用途,他还是想当然地认为那个吓人的字面意思才是正统。

    汪十方动了动发僵的脖颈,自从汪荧说他颈椎有些变形,他总觉得哪里不太舒坦,甚至有点怀疑是被她给捏出问题来了。

    不过他也就是心里想想,万万不敢随便往人身上扣黑锅。

    ……二对二听起来势均力敌,可对面的战斗力堪比雷公电母,他们这边顶多是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

    镜头随着他的动作绕了一圈,汪小媛突然叫停:“别动!墙上好像有字。”

    汪十方:!

    他虽然做到了令行禁止,保持着往后仰头的姿势急停,牢牢锁定了视角,然而肩颈处传来的嘎嘣一声趾高气昂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汪小媛悄悄戳了戳黎簇:“看见了吗?你要是继续天天打游戏,也会年纪轻轻就拥有这种年久失修的关节。”

    黎簇被她戳到腰间的痒痒肉,反应剧烈地一挺身,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抿着嘴笑了起来。

    ——他高中的时候不爱学习,成天混日子,总和苏万逃课去上网,班主任杨精密就得在学校附近的网吧一间一间地找,次数多了,只要杨老师提着教鞭往门口一站,网吧老板就知道来意。

    不过苏万舍得掏票子收买网吧老板,让他们看见班主任来找人时帮忙打掩护蒙混过去,倒也成功躲了几次清闲。

    但这种办法并不牢靠,杨精密从业几十年,桃李满天下,学校附近的网吧老板总有那么几个当年也是他带过的学生,帮着学弟们蒙骗恩师心里难免过意不去,嘴上说着人不在,实际上悄悄努嘴给班主任暗示,他们两个半大学生怎么斗得过成年人,自然是一抓一个准儿。

    遇到这种情况他俩就只能自认倒霉,灰溜溜地回去罚站、写检查。

    不过有一次,他们听见有人来找自己,正打算认命下机时却惊讶地发现,来网吧找他们的不是班主任,而是沈琼。

    沈琼站在他们背后,身上还穿着校服,看起来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明显是不常出入这种嘈杂的地方,举手投足都带着拘谨。

    女孩轻声对他们说话,要和他们一起回去上课,短发掠过脸颊,又被纤细的手指拢回耳后,即使是在机箱风扇的炫光笼罩下,她的笑靥也纯净如阳光下的露水。

    于是苏万当场就屈服了,甚至还帮着她劝黎簇一起回学校,黎簇心底那个叛逆的声音盘桓片刻,终究没能说出口。

    两个人默契地将沈琼护在中间,少年人脚步带风,他们穿过人群离开网吧,就像披荆斩棘地奔向光明。

    其实现在想想,沈琼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是汪小媛,哪怕真没进过网吧大门,当时的心理活动也应该是嫌他俩在游戏里打枪都打不准吧……

    黎簇脸上笑着,心中却没来由地泛起一股悲凉,惊觉这些回忆好像是发生在很久之前的事了。

    ——正如吴邪所说,他经历过这一切,已经很难再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汪小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悄声问:“鸭梨,你傻笑什么呢?”

    她那一下戳得又没多重,不至于让人笑起来没完没了吧……

    黎簇噙着笑意低下头,像是要亲吻女孩的耳朵尖:“以后慢慢告诉你。”

    他知道自己这张脸在同龄女孩子里有多吃得开,而且从来不吝于在有好感的女孩子面前散发魅力。

    果然,汪小媛红着脸用胳膊肘去拐他的侧腰,黎簇用手去挡,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的手就握在了一起,黏黏糊糊、难舍难分。

    ——新鲜柠檬开业大酬宾,隔壁后勤和运算部门的难兄难弟都馋哭了!

    汪十方扶着脖子欲哭无泪,身体和心灵受到双重打击,本着自己难受也不能让别人舒坦的狭隘心态,非常煞风景地清了清嗓子:“这里闷热又潮湿,不利于壁画保存,白描技法绘制的壁画主要靠勾线表现,日久天长,颜料就有不同程度的剥落,将线条错看成文字也不奇怪。”

    既然无法加入话题,那他就开启一个新的话题,从内容着手,不给某些人继续腻歪的机会!

    “就是,这完全不像是字嘛!”汪沛金连声附和。

    “镜像。”汪灿犹如利刃割破纸张那样切入话题,毫不拖泥带水。

    汪荧刚巧与他想到了一处,点点头,言简意赅:“嗯。”

    汪十方茫然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之前视频连线,视角一直是面对面,摄像头架在面前,自然要用自拍模式。

    之后摄像头固定在他这里,不排除是汪灿一时疏忽,镜头模式忘了改,不过他自己也有责任,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导致基地大屏幕后面的人一直在以镜像视角观察他们面前的景物,居然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不对……

    想到这里,汪十方又有些不忿:凭什么两个外勤两手空空,苦力就这么自然地安排给他和汪沛金来做?

    要不是汪沛金手里握着屏幕,还总是殷勤地举到他面前来,他至于全程没错过任何一个黎簇和汪小媛亲昵同框的瞬间吗?!

    什么仇什么怨呐这是……

    汪十方怀着满腔悲愤默默腹诽,却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在众人面前卖弄学识的机会,矜持地推了推眼镜,开始仔细打量壁画,铆着劲儿想要在运算部门的同僚们之前得出答案。

    汪小媛贴心地将镜像画面截了屏,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就将图片放大到全屏,方便他辨认。

    “啧,这字可够难看的,狗爬得都比这工整。”汪沛金往地上吐了就唾沫,只觉得晦气。

    他一向是最信鬼神之说的,墙壁上的几行字虽然没有生命,却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哪怕他一个字都看不懂,先入为主的印象也不是轻易就能消除的。

    但正是因为他思维简单,有时反而能摒除一些惯性思维带来的干扰,从而看到本质。

    比如他打眼一看那满墙的字,只觉得每个字都是由一团蛇类纠缠在一起构成的,斑驳的壁画甚至能呈现出它们鳞片的花样。

    汪十方额上沁出汗珠,他虽然不至于过目不忘,但见过的东西总归能有些印象,这种文字他曾经在数据库中见到过,但是保留下来的资料很少,应该是某种已经废弃不再通行的死文字。

    他刚才摆着那么专业的架势,这时候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只能通过愈发凝重的神情来掩饰自己的心虚,除了心跳不自觉地浮躁起来之外全然不见端倪。

    不过其他人在这方面的造诣都不如他,只当他是在认真思考,就连汪沛金都一改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唯恐干扰了他的思路。

    这种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汪荧出声:“来了。”

    她指着面前还未探索过的那个方向,微微皱眉,然后简洁道:“黎簇,它好像不认路。”

    虽然她的表情和语气中不存在丝毫开玩笑的成分,听起来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把这样一个拟人的说法与罐子联系起来,给了听众相当强烈的画面感。

    于是凝重的气氛倏然瓦解,汪十方终于不用再伪装深沉,个人定位一下子从全村的希望顺利混进一票吃瓜群众里。

    黎簇懵道:“这话怎么讲?”

    ——他从费洛蒙里读取的记忆可没有类似纪录片画外音的那种解说,所以理论上来讲,他也只知道现象,并不知道原理。

    汪荧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们噤声,自己凝神听了片刻,突然提膝,踹了身边的空罐子一脚。

    罐子陀螺似的原地打起了转,但并未歪倒,汪十方心疼地跟着哆嗦了一下,有些酸溜溜地想:这当过富二代的人就是不一样,败家的工夫真是学到家了,对待古董都跟对待自己家花瓶似的……

    “如果遇到障碍物,发生碰撞之后它会改变路径,不会沿着原定路线继续前进,”汪荧想了想,“知道变通,但是目的性似乎不强。”

    汪小媛举手抢答:“这说的像是个程序失灵的扫地机器人啊!只溜达不干活……”

    汪十方和汪沛金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对这种高科技家电的好奇。

    汪荧配合地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是现在,它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说完她下意识地看向汪灿,无论如何,决策权都在组长的手里,理论上她是无权直接下达命令的。

    汪灿没有任何迟疑,扬手做了个手势:“追!”

    

    (。手机版阅读网址:

章节目录

[沙海丨汪灿]齿轮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七濑弥弥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83章 【目标出现】,[沙海丨汪灿]齿轮,笔趣阁并收藏[沙海丨汪灿]齿轮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