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枪抓在手里沉甸甸的,不戴眼镜就十米开外人畜不分的汪十方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刚才还能好好说话,怎么轮到他这里突然就开始人身攻击了呢?
汪十方不满地推了推眼镜,语气恶劣:“早着呢!”
他们运算部门戴着眼镜照样不影响工作!
“那一片区域归你,”汪灿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抬手指了指汪十方身后的一堆陶罐,公事公办地提醒道,“时间不多了,提前把路径让开。”
考虑到9|2式的射程,他给汪十方安排的是距离最近的一批陶罐,数量也不多,按照运算部门对于命中率的及格标准,要是省着用子弹,还能留下几颗备用。
不等他分配任务,汪沛金就自告奋勇:“那我负责那片密集的,扔个雷|管就……”
“你别想投机取巧,我不想用蛇血洗头!”汪十方咆哮着拒绝,吼得汪沛金唯唯诺诺。
“何止是洗头,敷个面膜都不成问题,”黎簇再次发挥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吃瓜精神,“勇于尝试嘛,正好原材料都是新鲜的,要是疗效好,你们也搞个副业,说不定就发家致富了。”
汪十方:……
这人是黑毛蛇派来的销售代表吗?
“贼你个黎簇二球货,”汪沛金骂了一半想起来他们大概率听不懂西北方言,改回普通话恶声恶气地嘟囔着,开始装填子弹,“真是缺了大德!”
汪荧听不太清他们说什么,不怎么遗憾地错过了黎簇对商业蓝图的展望,但她现在只能用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况,对环境的感知力就弱了许多,手腕上忽然一紧,她毫无防备地被人拽着退了半步,后背撞上了结实的胸膛。
基于她所受的那些训练,第一反应原本该是想办法摆脱牵制,但她潜意识里觉得现在是安全的,硬是抵挡住了本能,一动没动。
禁锢着她的那只手从手腕向上游移,始终保持着不令人感到冒犯的分寸,直到将她拥在怀里,都是谨慎而克制的。
背后沉稳的心跳声凭借相抵的骨骼被她感知到,冲淡了耳中嘈杂的噪音,她不必回头就能在脑海中勾勒那个人的模样。
——能让她无条件卸下防备的,也不会是别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汪灿。
这个认知更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本该被牢牢锁在不见光的地方,但它现在已经炽烈到让人无法回避,带动着汪荧的那颗心脏也超负荷地鼓噪起来,拼命与之应和。
短暂的茫然过后,从未有过的欣喜溢满胸腔。
不知是她在为这么轻易就猜对了身后那人是谁而得意,还是那个人本身就足以令她欢喜。
随后她的双耳就被捂住了,汪荧睁大眼睛,看见汪沛金的枪口喷吐火花,爆鸣声沉雄如怒兽低吼,霰弹被推出之后在空中爆开无数钢珠,如同骤雨一般,毫无章法地砸进陶罐里,薄而锋利的碎片翻飞起来割裂了空气,每一道轨迹在她眼里都变得清晰。
但她耳中万籁俱寂,能听见的只有汪灿的心跳声,在这一刻与她难分彼此。
汪荧抬起手,用微凉的指尖贴紧汪灿的手背,令他的触碰褪下一厢情愿,平添了几分底气,
分明没有交流,却又胜过千言万语。
其他人可就没这么气定神闲了,汪沛金在后坐力的作用下步步后退,直退到汪十方面前,被他双手抵住,再不能退后一步。
无奈之下,汪沛金只好站得笔直,尽管蛇群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但他仍然吸气收腹,目送着十几团黑毛蛇翻滚着冲出他的视线,一时间居然没有再次举枪的勇气。
汪十方目光呆滞,声音都有点哆嗦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么多蛇,万一在终点等着我们……”
他确实被黑毛蛇的数量吓到了,那些蛇看上去是有组织的,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时就算是最弱小的幼蛇也不曾掉队,像这样相对封闭的环境总要有个尽头,一旦进入了死胡同,那么除了聚集在一起,他想象不出蛇群最后的归宿。
“你想得太多,”似乎是信号受到了干扰,黎簇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中间有至少一句话被卡掉了,只有一头一尾两句话相对比较清晰,非但不能让人宽心,反而还有些恐吓的意味,“塞牙缝都不够。”
汪灿略微敛眸,手指搭在汪荧耳畔轻扣,通过他们之间专属的暗号将关键信息转达给她,帮助汪荧同步掌握情况。
“补充一点,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知道,”汪荧听自己说话也有延迟,这让她非常不适应,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最先放出的那批蛇,半路上就凭空消失了。”
因为语句本身有缺失,仅仅依靠汪灿的转述,她也无法判断黎簇的意思是他们四个人不够蛇群塞牙缝,还是单纯在吐槽汪十方杞人忧天。
但她需要用这个信息来营造她的听力没有受损的状态让人宽心,至于究竟是佐证了哪一方的猜想,并不重要。
她刻意让措辞乍听起来没有明显倾向,并非对任何一方的回应,但是潜台词已经非常明确了。
——前面有比黑毛蛇更恐怖的东西,瞬息之间就可以秒杀蛇群。
黎簇最先反应过来,抱着脑袋一脸震惊:“怎么回事?!”
他本来应该是所有人里面最淡定的,突然这么一咋呼,反倒抢了汪沛金的台词。
汪沛金也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忍不住跟他聊上了:“弄啥呢嘛,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大哥,你讲不讲道理,没看到你们这副本难度都不一样了吗?”黎簇也很崩溃,“我看见的画面里还是罐子地上滚,谁知道到了你们这儿,罐子都孵出蛇来了!”
“那要你何用啊!”汪十方一着急,嗓门也高了,“刚才他们要放蛇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
“哇,不是吧,连你都管不了他们,我说话他们会听吗?”
黎簇在童年时期也受过港台片的熏陶,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一开口就突出了嘲讽的精髓。
汪十方被他的腔调怼得干瞪眼,汪小媛就象征性地站出来当和事佬,公事公办地拍了拍黎簇的胳膊,示意他严肃一点。
汪灿:……
他在认真思考,这段废话有没有转述的必要。
汪荧耳朵里吵成一团,却半天都没等到总结,干脆在他手背上点了几下,无声询问:怎么了?
汪灿有点迟疑地动了动手指:无聊的事。
——只能怪他俩当初定暗号的时候觉得用不上,就没把一切不礼貌的词汇考虑在内,导致暗号里面没有“废话”这个词,只能用近义词来代替了。
硬要转述倒是也能表达明白,但那不仅浪费时间,还容易在主语上造成歧义,要是让汪荧以为废话两个字是说给她的,那误会可就大了。
于是汪荧也没有多问,瞥了眼屏幕,又看了看脸红脖子粗的汪十方,心里就大概有了数。
汪十方单方面不忿黎簇能得女神青睐已久,就算话题是从正事开始聊的,经过黎簇的打岔也能变成无意义的斗嘴。
“刚才看你们开罐头开得热火朝天,我就没好意思打岔……”黎簇摸了摸鼻子,“实不相瞒,整个系统中最明显的条件已经变了,现在我跟你们一样抓瞎,只能回忆一下费洛蒙里的信息,大家挑几点能用的,集思广益。”
见没人反对,他就清了清嗓子,闭上眼睛的同时也放慢了语速,背书一样摇头晃脑傻呆呆回忆着:“罐子离开之前撞了一下门框,往回倒退,调整方向之后重新出发,前面很黑,照明的光源是绿色的……”
气氛烘托得很是到位,起码汪沛金肯捧场,惊恐地捏紧了拳头。
耳鸣到现在好像没那么严重了,汪荧已经可以听清大概,果断把汪灿的手拉下来,在他手心敲了句暗号。
“这些不用说了,只说地形。”汪灿照着她的暗号一字不差地复述了。
“啊?让汪荧现场去听不是更直观吗?我还以为这是无关紧要的……嗷!”黎簇突然怪叫一声,汪小媛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戳在他后腰上的手,笑容明媚之中透着威胁:“鸭梨?”
说完她还冲汪荧眨了眨眼,意思是自己现在身在基地心系现场,拿捏黎簇的任务就包在她身上了!
汪荧接受到她的拳拳心意,干脆利落地对着屏幕比了个心。
汪灿:……
黎簇:……
那我走?!
被精准拿捏住的黎簇心甘情愿地化悲愤为言听计从:“前面有一条很长的走廊,两边墙上被挖出很多格子,每个格子里面都摆了两个人偶……这个算地形吗?”
“不算,地形是指地表以上……”汪十方职业病发作,见不得别人混淆概念,纠正了一半才发觉自己的较真不合时宜,在被众人投以异样眼光之前仓促改口,“但是也能说,你继续说。”
黎簇满意地点了点头:“再往前是一个岔路,罐子走了左边,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也可以参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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