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已经是深秋了,月上中天,将整个世界照亮,一花一草都有着不输于白日的清亮,月色下亦是美得不可胜收。

    林简托着下巴在花厅里坐着,她脑子里空空如也,最近实在是忙的太过了,都没有好好的让自己休息一下。

    现在终于休息下来了,却不想去睡觉,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待着,也就是休息了。

    “还不去睡?”

    秦著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身后传来。

    林简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到一件厚重的大衣披到了自己的肩上。

    “你才回来?”

    这么明知故问的话,问的实在是有些无聊。

    “是。”

    秦著就在她一旁的白色藤椅上坐下,翘着二看腿,斜斜的靠在扶手的一侧,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支着同侧的额角。

    月光下,竹丛边,光亮与阴影相交汇的地方,他侧影有些晦暗不明,林简就这么直接的盯着他,他的眼眸微微阖上,羽睫纤长,在眼角投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两个人就这么没有对话,也没有变换动作,良久。

    风动,影摇,竹响……

    “你最近都在家里休息一下,厂子那边别去了,或者你去忙翻译社的事情也行。”

    最后还是秦著先一步开了口,他的声音不大,在宁静而空旷的夜晚却突兀的清晰。

    林简眨眨眼睛,点了点头,回应道:“知道了。”

    “筱筱,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秦著转向林简,握紧她的手,这道歉的声音里颇为痛苦与纠结。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觉得我与沈彦靠的太近……其实我没有想到那个时候会发生事故,而且头几天我的脚也崴了,躲闪没有那么及时……”

    林简一字一句回答的特别认真,她就怕秦著会误会,现在看来他没有,自己虽然清白,可是也想说明白,心里才算好受些。

    她这个性子啊,就是这么的执拗,解释不清她寝食难安。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也没有怪过沈彦,我也已经给沈彦道谢过,我只是觉得当时保护你的人不是我,我才觉得难受的。而且,你这几日出现的意外情况都是云珈的手笔……”

    秦著这话一出,林简愣住了,她直起身子,面无表情的怔住了好久。

    被车撞,被铁柱子砸……

    都是云珈安排的,她要致自己于死地?

    就因为她没有得到秦著,所以怀恨在心!

    一刹那,花厅里的景物变了,圆月之夜成了狼人出没的日子,竹影摇曳像是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都往她这里扑了过来,紧张的压迫感叫她无法呼吸,心中是一阵接着一阵慌闷与压制,像是被谁扼住了喉咙,然后在脖子上用闪着寒光的刀刃抹了一把……

    林简竭尽全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那个时候林家覆灭,是不是林家的人也是被这样抹的脖子?

    鲜血飞溅,漫天猩红……

    多年以后,她又被人盯上,还是想要要她的命,为什么就不愿意让她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哪怕她那么努力,那么辛苦,也不肯放过她,为什么这么残忍。

    “筱筱,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愿意和云珈合作,你就不会被她陷害,都是我的错……”

    林简被秦著抱在怀里,却麻木不仁的呆傻着,她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那么的木然。

    只是这两人之间到底谁在对不起谁呢?

    当初她被他救了,她活到现在,现在又因他遇险两次,这条命早就已经不输于她自己了。

    “呈书,我的命就是你的了……我不怕。”

    林简喃喃自语,那种了然于心的勇敢叫人无法不替她心痛。

    他把自己的婚姻幸福置之度外,娶她回家,送她出国留洋。

    现在他为国为民的那种殚精竭虑,哪怕知道云珈的为人,也要奋力一搏,争取到了消炎药品。

    凡此种种,林简都懂。

    她说不上来这是不是报恩,但是她知道这样的事情上不能给添乱。

    如果需要她离开秦著,她亦是毫不犹豫的走开。

    一条命,拿去就是了,她本也不该再继续活着的。

    “筱筱……”

    秦著抱着她终于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抚平自己亏欠她的心情。

    林简好久没有流泪了,这会儿泪珠穿不成线,落入秦著的大衣中无声无息。

    中天之月,明晃晃的映照天洞,就像是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静观其变,却始终如一。

    “现在这个云珈真是个大麻烦。”

    方威忍不住埋怨。

    “唉,真是个冤家啊!”

    夏琬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突然就想起那个时候秦著当着云珈的面儿拉着自己的手,介绍说:“这是我远方表妹。”

    云珈当时的脸色阴沉的一塌糊涂,她气的嘴唇都在打哆嗦。

    “秦呈书,你玩够了没有?!”

    云珈在他身后终于怒吼了出来。

    可是秦著拉着夏琬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就这么甩一脸怒气的云珈而去。

    从前的秦著,在学校里有一些师妹师姐与他关系斐然,后来听说在百乐门里也有善交际的名媛与他亦是来往密切。

    但是从未像夏琬这般,他是拉着手来向云珈介绍的。

    再后来,云珈就离开了学校,听说就这么被气得出国留学去了。

    秦著这个时候才得以喘息,没有了这个女人的虎视眈眈,好一个轻松自在。

    其实夏琬知道,秦著这般作为为的是今后起事方便。

    他出入风月场,结交三吊九流,甚至福寿堂里也常去,为的就是谋划起义。

    而云珈,她的背后是她父亲云峥那誓死效忠清朝皇权,四处乱滥抓革命党人的做派,恰好就是秦著的死对头。

    云氏一族终于在清政府覆灭之后,也随之消失,云峥死在革命党人的乱枪之下。

    云珈的母亲何氏也就改了嫁……

    现在的云珈虽然知道秦著为南方的义军运送消炎药,可是当年的她却不知道秦著早就加入了革命党了。

    这么算起来,云珈与秦著之间其实是世仇,可是她早就被自己执拗与任性冲昏了头脑,压根不再管当年的旧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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