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伊斯在一边看着凌燃跟冰面上维护的工作人员打招呼,  询问能否上冰看看。

    对方显然怕麻烦,摆手就拒绝了他。

    少年也不气馁,甚至还双手合十,  温温笑着,说明自己的来意。

    华国人的长相本就偏稚嫩。

    凌燃过了年才十七,  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少年低声央求着,  乌黑眸子透亮透亮的,眉宇里缀满璀璨阳光的笑意。

    这谁顶得住啊!

    有点可爱?

    阿洛伊斯血槽都空了下。

    他挑了挑眉,  日常在家作为兄长的惯性使然,很想现在上前帮忙。

    但那个工作人员明显顿了顿,  也笑了起来,挥了挥手,  “那你们快点。”

    凌燃又笑着道了声谢,才放下背包开始拿冰刀准备换鞋。

    阿洛伊斯也坐到他身边。

    “我原以为你不会这样求人的,”青年绞尽脑汁搜索着用词,  语气里满是笑,  “这话说起来有点冒犯,  但我从前的确一直以为你跟安德烈一样,  是那种沉默寡言的冷漠类型。”

    凌燃僵了一下,  耳尖都红红热热的。

    其实他也有点难为情。

    刚才的说辞和动作还是明清元教他的。

    说这样求人,绝对可以做到男女老少通杀。

    当然了,  明清元的原话是:“配上你这张脸,  绝对男女老少通杀!谁能拒绝一个冰上优雅冰下可爱的猫猫少年撒娇娇呢?”

    不过,  效果好像真的很好。

    最起码,  刚才的工作人员原本还一脸不耐烦,  在他双手合十露出微笑后,  眼睛都亮了下。

    或许,  可爱是人类都不能拒绝的终极杀招?

    凌燃突然就想到之前表演滑上,凌滚滚好像也是格外受欢迎。

    少年脑筋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

    可下一秒就强行收回了思绪。

    不行,打住,到此为止。

    凌燃飞快地从包里拿出新鞋带,把磨毛的系带换掉,又拿出巴掌大小的笔记本和水笔,才往冰上走。

    阿洛伊斯好奇地瞥了一眼。

    华国文字他不认得多少,但磁场受力公式他还是记得的。

    阿洛伊斯:……

    这是来比赛还没忘记学物理?

    阿洛伊斯突然很想把家里那些不好好学习,考试经常倒数的弟弟妹妹都拎过来,让他们看看凌燃的笔记本。

    孩子不爱学习,是每个家长都头疼的问题,全世界都差不多。

    阿洛伊斯原本还没有这种意识,但看见凌燃来比赛都不忘带笔记本的时候,这根弦就被狠狠触动了。

    这就是华国人学习很好的原因吗?

    阿洛伊斯忍不住地想。

    薛林远则是一直趴在挡板边,看着自家宝贝徒弟绕着冰面一圈圈地滑,从慢到快,偶尔还来个跳跃或者旋转,时不时就停下来拿笔标注些什么。

    一直到冰面上遍布白痕,才满头大汗地滑下了场。

    少年又跟冰场工作人员道了声谢,才套上冰刀套往休息区走来。

    凌的体力不太好,阿洛伊斯眨眨眼,心里浮现出这一想法。

    不过结合少年的年纪,倒也还好?

    男单的发育期比女单好过,等凌燃的发育期一过,如果不沉湖,体力肯定能得到不错的提升。

    凌燃总能表现出超出他真实年纪的镇静,倒让自己忘了,他不过是个刚升组没多久的十来岁

    小孩而已。

    阿洛伊斯笑了笑,跟薛林远一道起身迎了上去。

    “来喝点水。”

    薛林远熟门熟路地拧开了保温杯的瓶盖。

    凌燃一连喝了好几口,扯张纸巾擦了下鼻子,就掏出手机把自己画好的冰面风险示意图拍了下来。

    “这是冰面风险情况的标记图。”

    少年把照片展示给阿洛伊斯看,乌黑的发丝都黏在额头上,可他浑然未觉。

    “我按照松软程度,做好了标记。能做跳跃的安全区域用的是三角符号,旋转则可以在正方形符号内进行,像圆形符号的位置,连最基本的滑行都会有点卡冰。”

    薛林远和阿洛伊斯的眉心都要拧成一团了。

    薛林远点了点占比格外少的三角形区域,“只有这么几小块的位置可以保证跳跃?”

    “七组跳跃,被局限在这么几块地方进行,虽然勉强算是能均布在场地四周,但难度还是很大。”

    凌燃倒没有那么悲观。

    “现在冰面又融化不少,明天赛场上的情形应该会好上很多,或许在正方形区域内也可以尝试一下跳跃。”

    阿洛伊斯托着微微发烫的手机,“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凌。”

    凌燃点了下头,“的确很难。”

    他很清楚其中的难度,“不仅要调整编排顺序,还要在场上临时发挥。”

    现在还没有到赛季末尾,但本赛季其实已经过半,对于手上的节目,大家的肌肉记忆差不多已经形成,想要临时调整,痛苦程度绝不亚于切掉脚趾去穿不合适的鞋子。

    更别说,节目调整得不好的话,极有可能在合乐和衔接方面出现配合问题。

    动作卡不住点,视觉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反馈到节目内容分上就是p分的大幅度减少。

    阿洛伊斯想到的却不止是这一点,那双蓝灰色的眸子盯着照片,神色深沉。

    “其他人也不一定愿意调整。”

    但少年却很坚持,“不调整的话,会频繁摔倒,节目的完整性也会受到影响。”

    阿洛伊斯欲言又止,“但从分数上来说未必会划算。”

    凌燃摇摇头,“节目的好坏不能全看分数。”

    他听懂了阿洛伊斯的话音。

    阿洛伊斯显然认为,比起调整节目,运动员们没准宁愿选择摔倒。

    毕竟现行的规则就是鼓励宁摔不空,即使会被扣掉一定的分数,但只要摔倒前能足周,就能拿到不错的分数。

    而且如果大家都摔成滚地葫芦的话,差距也就没那么大了。

    其实就是一句话——要垮一起垮,谁也别想笑话谁。

    但凌燃却并不认同。

    每一次的摔倒都会打断节目的节奏,观众们花费那么多精力时间来到赛场应援,带着期待与热爱而来,想看到的绝不是这样糟糕敷衍的节目。

    作为节目的表演者,如果观众们对节目大失所望,凌燃觉得,他自己都会对自己感到失望。

    虽然作为一名运动员,他的首要目标应该是在赛场上冲击更高的分数,但他也会想要为观众带来让他们觉得值回票价的节目。

    观众们不加掩饰的喜爱与支持,曾经无数次鼓励着伤病交加的他重返赛场。

    他一点都不想辜负。

    做人总要学会感恩,凌燃一直都很珍惜他所得到的一切。

    少年一向进退有度,在这件事上却纹丝不让,拿着图纸跟教练小声交谈起来,显然已经准备要调整自己的节目。

    阿洛伊斯托着手机,“确定要分享给其他人吗?”

    凌燃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阿洛伊斯提醒道,“这是你想到的主意,也花费了很多精力来绘图,即使不分享给别人,他们也无话可说。”

    可少年笑了下,完全没有在意的意思。

    而他身边的教练也没有阻止。

    阿洛伊斯眼里的笑意更深。

    “再加上明,我总觉得你们华国的运动员身上有一种我很难读懂的东西,而我也很喜欢跟你们这样的人相处。”

    他飞快地将图纸分享给其他人,向少年发出邀约,“我的车就在门外,今天还去上冰吗?”

    凌燃当然不会拒绝。

    他跟阿洛伊斯一起去了冰场,跟老板拍了张合照之后,就拿着图纸进到冰场里四处对比。

    薛林远则是回酒店把秦安山接了过来。

    师徒三个商议着调整的方案。

    的确很难,薛林远背后都出了汗。

    原定的编排基本上都卡着音乐,将动作均匀地安排在固定位置,而这些也是凌燃早就已经练熟了的。

    现在临时调整,还要将跳跃和旋转都重新安排在安全区域内……不仅是调整而已,还要考虑凌燃本身的特点,他的滑行速度,跳跃距离等等等。

    且不说编排能不能调整好,光是调整编排,就需要凌燃在明天的冰面上绷紧全部精神,记清楚在哪里,又有过怎样的修改。

    自由滑的翻倍时长对凌燃的体力本来就是极大的考验。

    现在他还要抽出精力在高强度的体力消耗的同时,处处留神分心,避开冰上可能的危险区域。

    薛林远只想了一下,就感觉大脑里满是浆糊,连秦安山都陷入沉思。

    真的太不容易了。

    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凌燃也意识到了这点,沉默地看了一会,拿出另外一张纸,将自己原先的滑行轨迹都画了出来,又细细标注清楚其中的跳跃和旋转位置。

    然后一点一点地跟冰场的区域图做对比。

    整个冰场,硬度最糟糕的位置,就是裁判席面前的那一大块。像牧野千夜,就是吃了最后一组连跳刚刚好在裁判席面前的亏,要不然也不至于跳空。

    凌燃的自由滑里倒是只有一个3f安排在裁判席前,调整起来并不难。

    但加上其他跳跃的话,全场的七组跳跃里,足足有五组都落在了危险区域内。

    如果真要修改到完美的话,整个节目的编排几乎是推倒重来,天翻地覆。

    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

    而是正常人都难以做到。

    太难了。

    距离比赛开始的时间也实在是太紧张了。

    就算是阿洛伊斯,也只是谨慎地调换了高分跳跃的次序,力图保住极可能多的分数的同时,尽量不对编排做出太大的改变。

    薛林远猛地抹了一把脸,“得再想想其他办法。”

    秦安山难得附和地点点头。

    “难度太高,实现起来很困难。”

    薛林远苦笑着吐槽,“这个制冰机也挺神奇的,居然能做到冰面温度不一,而且一点规律都没有,这些雷区甚至都不对称。”

    凌燃还在对比两张图纸。

    听到这句不对称,脑中灵光一闪。

    他将图纸叠合到一起,举起对着光。

    越看眼睛越亮。

    看到这一幕,薛林远的心嗖得一下蹦到嗓子眼,难道…

    …

    他涩着声,“发现什么了?”

    少年脸上绽开笑容,难得激动一瞬,“我想我有办法了!”

    薛林远惊喜不已,秦安山则是猛地抬起头。

    冰面风险示意图很快就通过阿洛伊斯的手机,发送到其他几位参赛者的手里。

    他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牧野千夜站在窗边,若有所思,他的教练坐在沙发上,满脸的不赞同。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使只调整一个跳跃的位置,也会对节目的构成造成很大的影响。”

    牧野千夜心不在焉地听着,忍不住回想起今天跳空的那个二连跳。

    原本他很幸运,抽到了第二个出场的位置,那时候的冰面还没有很大问题。如果那个二连跳没有被安排在裁判席前,或许他的短节目名次还能再往前提一提。

    “要不试试吧。”

    牧野千夜很不甘心。

    在同时期的这一拨男单里,他的天赋并不突出,跟前辈竹下俊根本没法比,甚至比起松山彻都略有不足。

    之所以能站到现在的高度,靠得就是全力以赴与精益求精。

    但这个位置他坐得并不安稳。

    头顶上是阿洛伊斯,身侧又有卢卡斯等人对王座虎视眈眈,后起之秀如凌燃也是异军突起,眼看着就要在金字塔顶尖站稳步子。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状态已经开始出现下滑,上个赛季甚至没能站上过a级赛事的前两个领奖台。

    他已经很久没能睡个好觉。

    生怕一睁眼,自己的排名就要下滑出一线男单的圈子。

    他急切地需要一次胜利的鼓励。

    而这场比赛明显就是一个弯道超车的好机会。

    如果冰面完好无损,这次比赛人才济济,他或许根本都站不到那个台子上去,但出现了这样的意外,说不定反倒成就了他的机会。

    牧野千夜眼里燃起两簇名为野心的小火苗,“教练,我想试试,我不会冒进,只是调整一下那组分数最高的三连跳跃,尽力保住更高的分数。即使是失败,我也不会后悔,我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

    他的教练显然也知道他的心结,沉默了好久,还是答应了。

    牧野千夜有了动静,虽然只是小小的动静,但比起其他没有要改动打算的运动员们,已经是迈出了很大的一步。

    西里尔倒是蠢蠢欲动。

    他因为今天的摔倒耿耿于怀,总觉得自己的形象被破坏完了。

    尤其是,居然跟安德烈那个傻大个儿摔在了同一个位置!

    西里尔点开社交网络,就能看见cp粉给他们做的同框动图,还一个劲儿地在底下喊磕到了磕到了,就气得把手机往地毯里一甩。

    他可是尤苏波夫家的小少爷,怎么能跟那个底层闷葫芦组什么cp!

    正生气呢,就看见阿洛伊斯发来的消息。

    绿宝石似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他捧着手机去找教练,结果就被泼了好大一盆凉水。

    “修改编排不是件容易事,再说了,你怎么能保证这张图就是真的?更何况你在自由滑第一个出场,有修改的必要吗?”

    西里尔愣了下,挠了挠脑袋,突然就有点拿不定主意。

    虽然相信阿洛伊斯和凌燃不会骗他,但教练说得也有点道理,修改编排,还在比赛开始的前一天,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他就不相信凌燃和阿洛伊斯都能做得到。

    同样的话出现在安

    德烈和卢卡斯的教练口中。

    安德烈向来很听教练的话,教练冷嘲热讽地说了几句,就偃旗息鼓地关掉了手机。

    卢卡斯的教练兼经纪人说得更难听。

    “万一就是故意哄骗你们修改编排的阴谋诡计呢?卢卡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一样对你那么坦诚。”

    卢卡斯躺在床上,因为短节目的失利和受伤闷声闷气,“凌不是那种人。”

    经纪人冷笑一声,“即使他说的是真的,临时修改编排,还不是简单调整跳跃种类,而是调整跳跃分布在整个节目里的位置,怎么可能做得到!凌燃自己也不可能做到!”

    “再说了,就算摔了又怎么样,大家都会摔,只要你能足周,把跳跃完成,就能拿到属于你的分数。”

    卢卡斯知道这话有道理。

    但不知怎的,还是生出一种厌烦。

    总感觉,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手腕上昂贵的表带磕在水杯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打断了卢卡斯的思绪。

    经纪人虽然很讨厌,但的确会事事为自己考虑,毕竟自己是他的摇钱树,只有自己好,他才能好,俱乐部才能好。

    在遇见经纪人,在与俱乐部签约之前,卢卡斯甚至每年都要为了连参加下个赛季的路费和训练费发愁。

    他现在能坐拥豪宅名车,很大部分都是俱乐部的功劳。

    也说明了经纪人的眼光独到。

    道理是这样,但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厌烦呢?

    卢卡斯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某种冰冰凉凉的,捆住他徜徉在冰面上的翅膀的条状物。

    甚至觉得有点窒息。

    见他脸色不好,经纪人也不敢再劝,出了门就拨通了俱乐部老板的电话。

    “……是,受了伤,但一定还能上场,不会影响明天的比赛……拿冠军?可能有点难……是,我一定会让他尽快振作起来……”

    电话那头却明显含着怒气。

    “卢卡斯现在越来越不听话,让他别忘记了,我们能捧得出一个卢卡斯,就能捧得出第二个!裁判们为什么从来不抓他的用刃和周数,他难道从来都没想过为什么?”

    啪得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经纪人脸色也是铁青,在心里骂了一句,就进屋继续守着卢卡斯。

    赛前的前一天大家过得都很压抑。

    除了冰场上的阿洛伊斯和凌燃。

    阿洛伊斯只简单将危险区域内的高分跳跃调整次序,力图保住大部分的分数,凭借他的能力,到底还是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编排。

    他中场休息,就看见凌燃还在冰上,一遍遍重复自己的新编排。

    “凌决心要调整所有的跳跃部分吗?”

    阿洛伊斯主动向坐在轮椅上的那位陌生教练搭话。

    秦安山脸色平静,眼里却藏着笑,“他总想做到最好。”

    阿洛伊斯想到自己保守的调整,自嘲地笑,“可能我是真的老了。”

    只这一句,就引得秦安山的视线落到这位现今的花滑王者身上。

    出于某种敏锐的嗅觉,曾经摘得过世锦赛金牌,站到过花滑男单巅峰的秦教品出了这话里的暗藏味道。

    作为花滑目前的领军人物,阿洛伊斯的话里少了很多冲劲。

    这种缺失,对于依靠必胜决心才能在赛场上制胜的运动员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你有退役的打算?”

    阿洛伊斯吓了一跳,他的计划可从来没有跟其他人说过,就连报考裁判考试的资料都藏得好好的。

    他不由得多看了秦安山几眼,眼底里写满探究。

    “您似乎拥有一双足以看透人心的眼睛。”

    秦安山直截了当,“为什么?”

    明明凌燃还没有成长到足以碾压阿洛伊斯的地步,明明现役其他男单里也没有足以决胜阿洛伊斯的人物,阿洛伊斯为什么会想要退役?

    蓝灰眸子的青年扶着挡板叹了口气,“如果退役的话,我也不会离开这片冰面,作为拥有s国国籍的前世界冠军,我大约能有幸会被邀请进入滑联。”

    想到这个打算,他又很快高兴起来,“我滑了很多年,已经到了瓶颈,也没有勇气和决心再去突破。实不相瞒,对现今花滑的现状,我有很多不满,或许进入滑联,也是一种新的开始。”

    阿洛伊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些,大概是因为对方是凌燃的教练吧。

    他因为凌燃和明清元的缘故对华国运动员很有好感,连带着对他们的教练观感也不错。

    “也许不久之后,新规则的评定大会上,我就能作为滑联的官员参与提议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强烈建议调整技术分的配比。”阿洛伊斯玩笑道。

    毕竟他会选择加入s国的国籍,就是为了这一点考量。

    既然对现今的规则不满,那就努力成为制定规则的一员吧。

    阿洛伊斯的想法堪称釜底抽薪。

    秦安山没有评价,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世界冠军的名号要空出来了。”

    就凭阿洛伊斯这副没有冲劲的语气,他不可能再滑很久,一旦他宣布退役,全世界的目光都要集中到他空出的王座上。

    谁会是下一个加冕登基的新王?

    秦安山更关注的显然是这件事。

    这大概会是到时候除阿洛伊斯退役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阿洛伊斯望向冰面,“我也很期待。”

    期待看看,能接替我的人会是谁。

    会是凌燃吗?

    阿洛伊斯很希望是他看好的华国少年,但心里却觉得不太可能。

    凌燃太年轻,接得住这顶沉甸甸的王冠吗?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竞技体育,从来都不是论资排辈。

    这么一想,阿洛伊斯就有点期待自己宣布退役之时的场面了。

    不过,他肯定是要滑到下一届奥运会的。

    奥运会四年一届,花滑运动员能有几个四年?职业生涯里能参加两次就够本,三次就是意外之喜,四次什么的基本上是天方夜谭。

    希望自己不会被人从王座上提前赶下来,能体面地退个役,阿洛伊斯现在也就这点盼望了。

    不过,这可能取决于凌燃的成长速度?

    阿洛伊斯有点哭笑不得地想。

    冰面上,被他看好的少年还在辛苦训练,一直滑到天色晦暗才下冰回去。

    他累了一天,洗漱完很快就睡着。

    薛林远揪着心,替凌燃盖了盖被子,然后就溜出去打算找秦安山倒苦水。

    可惜秦安山早有预备,提前把房门锁死。

    好家伙,薛林远敲了半天门压根没人回应。

    他悻悻地回了屋,见少年睡得香甜,才收起愁绪,轻手轻脚地准备好明天要用的东西,上床睡觉。

    做梦也不安生,一

    直在试图伸手去接从天摔下的徒弟。

    以至于薛林远早上起来愣了好一会儿,才一拍脑袋,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梦都是反的!”

    见凌燃疑惑地望了过来,就大声道,“我说你今天一定不会摔!”

    少年手里正握着牙刷,满嘴白沫,闻言就笑了起来。

    “好。”他含糊答应道。

    薛林远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不止不会摔,我们还要拿冠军!”

    这话说得就太满了。

    凌燃只拿到了短节目第一,分值上虽然暂时领先,但有了f国冰面这个不稳定元素,最终的比赛结果根本就没法料定。

    但少年还是点头答应了声,“好。”

    薛林远嘿嘿地笑着把行李箱打开,检查昨天收拾的东西是否还有遗漏。

    凌燃收回视线,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手中刷牙的动作一直没停。

    一直到漱口完毕,才弯了弯唇,目光明亮且坚定。

    ……

    因为短节目的事故,第二天的自由滑牵动着所有观众的心。

    后台里的气氛也很低落。

    大家都各自窝在一角进行自己的训练。

    凌燃甚至觉得,他们脸上都写满着毁灭吧世界的咸鱼气息。

    不至于吧?

    少年有点不能理解。

    如果是他,即使想不出来办法,也会积极备战。

    即使大家真的都会摔,也一定会有人摔得最少,最不影响情感的传达,拿到最高的分数。

    既然一定会有这么个人,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但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

    他们甚至有点焦躁。

    这种倒霉事,怎么就叫自己遇上了呢!

    f国的冰面,他们以后非必要一定不会再来!

    第一个上台的西里尔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就像是慷慨赴死的冲锋战士。

    他深吸一口气滑上冰,整个人的肢体动作都透着肉眼可见的僵硬。

    邓文柏透过镜头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惋惜,“西里尔的节目一直很有自己的风格,也很受裁判们的青睐,可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卡顿,可能还是受到了短节目的影响。”

    班锐一如既往地毒舌,“风格?如果你说的风格是指他滑什么节目都一副童话故事里王子的高傲做派,那的确是他的风格,与他的家世非常匹配。”

    邓文柏:……

    他很想堵住班锐的嘴。

    但一想到凌燃会是最后一个出场,就什么计较的心情都没有了。

    至于观众会怎么想,心情郁闷的邓文柏已经彻底放弃治疗了。

    事实上,喜欢班锐这种毒舌的其实有不少人。

    看多了中规中矩的解说,偶尔听听班老师这种一针见血的揭短,也是非常有意思的。

    “就是就是,西里尔无论滑什么都是同一种风格,他太端着架子,根本就放不开。”

    “可人家确实是祖上有过贵族封号的小少爷,滑出这种风格我一点都不意外。”

    讨论的声音没多久就很快消失。

    今天整个直播帖的盖楼速度都变得迟缓。

    大家都提不起劲。

    昨天的短节目时间过得那么快,到了后半组上场的时候,冰面就已经开始化水。

    今天自由滑的时间那么长,凌燃又是最后一个上场,垃圾冰面真的还能坚持得住?

    垃圾f国站,制冰机都舍不得买更

    好的!

    有眼尖的网友通过网上的照片看清制冰机上的外形和标识,搜索到了一家国的冰雪设备制造商,立马挂到帖子里大加嘲笑。

    “笑死,这家公司是个套壳公司,买了咱们华国的小功率制冰机之后刷漆倒卖给了f国人,他们连倒卖都舍不得买好的,就是奔着坑钱去的。”

    “最离谱的是f国还真加钱买了……图什么啊,直接从华国买合适型号的不好吗?”

    “前面的,你大概没听说过国的骚操作,他们干出过f国生产完毕马上就要交货的档口,突然出马抢了人家订单的操作,你猜怎么着,f国连声都不敢吭。”

    “一听就是老乳f人了。”

    “国的流氓操作也是绝了。”

    楼里因为这个消息热闹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就在选手们的连环摔里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邓文柏木木地解说,“从双腿分开呈八字的起跳姿势来看,西里尔这个跳跃是一个萨霍夫跳,他大约是想完成一个4s的跳跃,可惜落冰时似乎颠了下。”

    班锐补充道,“应该是冰面不平。”

    等到后续上场的安德烈等人也都摔了。

    在场的观众们也都木了。

    原本,选手们摔倒的时候,他们都会用掌声来鼓励他们重新站起来。

    可现在的大家根本就不想动。

    昨天的短节目悲剧在重现,他们已经看到了一连串的滚地葫芦,鼓掌也鼓累了。

    即使知道错不在运动员本身,但他们还是难免兴致缺缺。

    并不是每一个冰迷都粉运动员,有些专程赶来打算欣赏比赛的冰雪爱好者们脸上就现出了些不耐烦。

    其中有个头发花白,一脸褶皱,看上去脾气就很古怪的老头正在嘀嘀咕咕,“有完没完,昨天摔,今天又摔,好歹是大奖赛总决赛,怎么都摔成了这种鬼样子。”

    “这是主办方的问题,选手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老头脸色难看,“但我想看到的不是这样的比赛。”

    这话一出,就连临近坐着的几个运动员的粉丝都没法反驳。

    大奖赛总决赛很受欢迎,票价不菲,结果却只能看见这种摔跤大赛的演出,难免让人窝心。

    “下一位出场的是阿洛伊斯,或许他能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有人安慰这位资深老冰迷。

    听到阿洛伊斯的名号,老头勉强安静一下。

    可这份安静,在发觉阿洛伊斯只是简单更改跳跃的顺序保住高分跳跃,选择性放弃地摔掉低分跳跃的时候,就彻底爆发了起来。

    “主办方到底想干什么,这种冰面也能拿得出手让运动员来比赛吗?还有阿洛伊斯,我还以为他能想出来更好的解决办法,结果居然只是弃卒保车。”

    “那您说说还能怎么办?”

    老头就不吭声了。

    他其实也知道临时大幅度调整编排的确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但看见真的没有人试图这样去做,没有人敢尝试,只是一味地保住分数,唯一敢调整的牧野千夜也只是简单地把最高分的跳跃往前调了调节拍,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他从维克多时代一直追到阿洛伊斯时代,见证了花滑十几年的辉煌兴衰,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失望。

    越来越失望。

    现在的选手们好像都失去了拼命的冲劲。

    他们都在追逐更高的分数,却没有想过把表演出更完美的节目放在第一位。

    赛方也是一味地圈钱,连最起码

    的冰面都不能保证。

    什么时候才能有新的血液为这项优雅残酷的运动注入活力?

    他这把老骨头,真的还等得起吗?

    老冰迷联想到这几年的变化,眼里一酸,用手背擦了擦眼。

    刚刚跟他争论的那人瞬间就慌了,“我也没说什么啊,您老别哭啊!”

    老冰迷的眼红红的,努力往冰上望,“下一个出场的是谁?是那个华国选手吗?”

    隔壁那人马上就答道,“是他,叫凌燃。”

    他见自己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气得擦眼泪,顿时就慌了,说话的语气都温和小意起来。

    “也许他跟其他人不同呢?”

    这话说的,说话人自己都没有底气。

    老冰迷却认真起来。

    他很喜欢这位华国选手的比赛风格,哪怕知道凌燃很可能也会摔成滚地葫芦,也还是打算仔细看看。

    希望凌摔得轻点,资深老冰迷在心里替这位后起之秀祈祷。

    遥远的华国,r国,e国,甚至是国,也都有人在为凌燃祈祷。

    在场的华国观众则是在凌燃立在冰面上的一瞬间,就开始尖叫鼓掌。

    他们不求别的,至少,凌燃千万不要受伤啊!

    他们华国好不容易才出这么一个紫微星,可千万不能折在f国这种垃圾冰面上。

    大不了下一次再拿冠军。

    总之就是千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他们把自己的关切写到了横幅上,用力扯在了栏杆旁。

    凌燃远远地就看见横幅上的“保护好自己”“永远支持你”的字样。

    忍不住就联想到昨天夜里,陆觉荣发的那几条关切短信,话里话外就是:拿不到奖牌不要紧,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冰协那边也很关心,让他一定不要逞强,他们都不会怪他,只要他能全头全尾地回家就行。

    是的,回家。

    这两个自带热度的字眼,像是充溢着祖国源源不断的力量在支持着他。

    那他就一定不能让华国,让教练他们,让华国的冰迷们失望。

    他也一定可以做得到。

    凌燃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面带肃杀地一个规尺步滑了出去。

    暗金冰刀寒光粼粼地滑过闪着水光的冰面,带着异乎寻常的粗粝刮擦声。

    班锐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他差点惊得站了起来。

    “凌燃起滑的位置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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