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凌燃回复的上一秒, 阿洛伊斯其实还试了一下凌燃的短节目。
说实在话,虽然少了不少跳跃,但比之自由滑的难度也没差多少。
步法实在是太复杂了。
复杂到他不得不拿着手机视频边看边滑, 还要时不时停下来,慢速回放,仔细甄别凌燃到底上了怎样的难度。
毕竟这么满满当当的步法,只看一遍, 着实很考验人的分辨力和记忆力。
其中的有些衔接设计,看凌燃滑起来是一种视觉享受,很华丽很流畅,故事感十足,但阿洛伊斯自己真滑起来的时候,心里就只有一个感触——这样的编排真的很反人性。
举个例子。
在外刃大一字进入的3a落冰滑出后, 视频里肆意张扬的少年立刻接上一个捻转步,紧接着又跟上一个华尔兹小跳。
一连串快速而富有韵律的旋转动作将主人公急躁地想要追赶心上人的心理活动展现得鲜活又生动。
但这只是观众和裁判们的视角。
事实上, 这一连串看起来就赏心悦目的动作其实真的很难。
步法的滑进滑出本身对运动员的自身条件要求很高,尤其是滑出。
滑进需要很强的核心爆发力。
从外刃大一字进入,意味着没有待机助滑带来的高速惯性,必须强烈依靠运动员本身的弹跳和爆发力。
滑出则需要更好的身体协调能力。
必须在落冰的前一秒抓准时机,把绞起的双腿打开, 落冰后才能快速稳住身形,也只有这样, 才能在双臂张开卸力后, 在冰上划出最圆润的弧线。
落冰都落不稳的话, 后续的完美衔接自然无从谈起。
但就算落得稳, 也要尽快找回重心, 转眼间就将整体的平衡稳回到薄且高的刀刃上, 才能很快接住下一个步法。
而凌燃滑出后接上的捻转步,本身就是高难度的步法。
连续整周的快速转体,既要保持用刃不变,又要兼顾上半身姿态的美观,就算是不作为跳跃的滑出步法,只编排在定级接续步里,也已经够难的了。
毕竟这可是作为提级条件的难度转体步。
偏偏凌还把它放到3a的滑出衔接里。
3a难,捻转难,两者衔接难上加难。
阿洛伊斯忍不住地想,难道凌就不头晕吗?
空中刚刚转完,就在冰上接着转,转完了还要接上一个外号叫3字跳的转体华尔兹跳。
他单独把这一连串动作拉出来都有点头晕了,滑了十来次才勉强把这一套动作顺下来。
不如凌燃好看还在其次,光是顺下来就很费劲了。
也不知道凌是怎么滑得那么的优雅和协调。
怪不得裁判们给他的短节目步法定了最高的四级,这的确是一套在步法和衔接表达上下足了功夫的优秀节目。
阿洛伊斯甚至都忍不住想要将自己的短节目再打磨打磨了。
毕竟凌的短节目真的是太完美了。
他甚至想不到这套节目哪里还存在缺点和瑕疵。
如果凌能保持住状态和水准,说不定光是靠着这套短节目,就能在关注度更高的奥运会上一战封神。
阿洛伊斯心里正想着呢,就收到了凌燃有关更完美短节目的回复。
阿洛伊斯:?
他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仔细又读了两遍才在震惊之余露出了苦笑。
凌到底在想什么?
他能不能不要再卷了!
这一套节目真的很完美很高难度了!
他难道还想在两分钟的节目里把所有的压步全部去掉,把所有的跳跃都换成高级四周才觉得勉强满意吗?
阿洛伊斯胸口起伏好几下,才勉强回了条语气温和的消息:“凌,你心目中的完美是什么样的?”
他等了一会,发现这条消息石沉大海,就大概猜到凌燃说不定已经迫不及待地去尝试自己的新想法去了。
阿洛伊斯握紧手机,滑到挡板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得闷闷地拿起纸巾擦了擦鼻子。
就连他的教练埃德温疑惑地走上前,询问他是不是有哪里不适,都只能勉强摆摆手。
“你或许需要休息一会,”埃德温将冰刀套递给自己带了多年的徒弟,“滑联那边有人想见你。”
阿洛伊斯顿了顿,“见我?”
埃德温点点头,神色凝重,“他们来得很急,似乎有要紧事想跟你商量。”
阿洛伊斯微微皱了下眉。
马上就要奥运会了,滑联这时候联系自己做什么,总感觉哪里很奇怪。
但自己之前就已经表明过退役之后想要能进入滑联工作,如果不去的话,似乎也不大好。
阿洛伊斯滑下了场,套上冰刀套走了出去。
埃德温皱了下眉,慢吞吞道,“鞋子不换吗?”
他是个慢性子,干什么都慢,要不然也不能跟阿洛伊斯保持这么多年良好的师徒关系。
阿洛伊斯就笑了一下,“等见完人之后,我还要回来继续练习。”
凌燃都那么卷了,自己不努力能行吗?
奥运金牌谁不想要,但想要就得拿出更高的实力。
看到凌燃刚才的回复之后,阿洛伊斯算是痛下决心,终于敲定了修改节目提升难度的打算。
他在心里想着自己的节目,还不忘把刚才跟凌燃的问答截图发到几人的秘密小群里,“凌可能要再度修改短节目了。”
发完,也不再看,收起手机去见滑联的神秘来客。
群里这会一定已经爆炸了吧?
阿洛伊斯握上滑联官员的手时忍不住想到,甚至生出一种诡异的安慰感。
毕竟被卷到的不止他一个。
大家关系这么好,自然是要卷一起卷。
用凌燃母国的俗语,应该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阿洛伊斯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下,为自己的这点偶然的坏心思。
对面滑联的来人也露出了个笑,“您是赞成我们的方案吗?”
没有听清的阿洛伊斯咳了下,“抱歉,我刚才有点跑神,能麻烦您再说一次吗?”
对方眼里不耐烦的光一闪而过,但还是将话又说了一遍。
阿洛伊斯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和轻松神情渐渐都收了起来。
这样的方案?
滑联真的是烂透了。
这是阿洛伊斯被深深震惊之后,脑海中唯一剩下的想法。
他冷着脸,任由对方舌灿莲花,越听一颗心越是往深渊里跌。
原本向往的奥运会都开始变得黯淡起来。
……
在阿洛伊斯的消息发出来之后,群里其实还是缓了一缓才开始炸的。
主要是大家这会儿都在咬牙训练,是训练间隙才看见这条消息。
可等看到之后,马上就不淡定起来。
日常安静如鸡的群聊简直都要炸裂了。
绿眼猫头像:“我看到了什么!凌到底想干什么?他难道还要加难度吗!他的短节目真的还能再加难度吗!他是想上天吗?”
腹肌头像:“oh, god!我发誓我一定是看到了一只名为凌燃,头上长着尖尖犄角的小魔鬼!”
美食头像:“……”
美食头像:“……厉害。”
就连一直在凌燃的事上隐身避嫌的大眼狗狗头像都发了一连串震惊流泪的表情包。
大眼狗:“我就知道,凌燃这小子突然出国一趟,绝对不止是度假那么简单!尖叫jpg”
群里就五个人,阿洛伊斯现在还不在。
但大伙震惊之下消息发得飞快,四个人简直聊出了五十个人的架势。
“天呐,谁来救救我们吧!凌就不能放过我们吗?我真的好怀念在他升组之前,那个只需要两个高级四周就能挨着台子的从前!”
“……跟以前确实有很大不同。”
“明,你说凌出来度假了,他现在在哪?是不是来了?我现在只想跟他好好聊聊。微笑jpg”
明清元也不确定凌燃去哪了,但总归是在e国境内,再一看卢卡斯连阴阳怪气的微笑脸都用上了,就发了个挖鼻孔的表情。
大眼狗:“怎么着,你还打算套凌燃麻袋吗?撸袖子jpg”
腹肌头像:“如果可以我昨天夜里就在梦里狠狠揍了凌一顿了,他简直是在一步步地逼得我们全体跟他一起卷!但说实在的,我现在更好奇,他到底想怎么改?不会是还要提跳跃分数吧?把短节目提到自由滑的难度?”
急促的语气背后是遮不住的暴躁心情。
绿眼猫:“别这样,卢卡斯!我觉得你仿佛是在立fg,最可怕的是我居然觉得你说的那些不是不可能在凌这个卷王身上发生!”
腹肌头像:“卷王!这个词真的太合适凌不过了!”
美食头像:“……的确。”
绿眼猫:“安德烈,你能不能不加那么多省略号好吗?你吵到我眼睛了!我现在愁都要愁死了!一点也不想看到你的省略号!”
美食头像:“……”
美食头像:“好。”
西里尔握着手机坐在卫生间马桶上,气得不行,狠狠踹了一脚隔壁,“喂,安德烈,你不是说不发省略号了吗,怎么又发了!”
隔壁好半天才传来了慢吞吞的语气,“不好意思,忘了。”
对方在自己面前认错的速度很快。
西里尔心里这才舒坦一点,他不再看群里疯狂输出的卢卡斯,敲了敲卫生间的隔板,语气疑惑。
“你说凌到底是在搞什么?他到底还想怎么改自己的节目?那个短节目咱们俩都试着滑了,明明就已经很难了,步法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度提升的余地。难道凌还能把仅剩的压步全部去掉?”
安德烈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盯着手机里刚刚从明清元那问到的消息,斟酌着语气说着难得的长句。
“凌现在在e国,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联系一下他?他一向很坦率,如果我们问的话,他应该会告诉我们。”
西里尔的绿眼珠一下就透亮起来,“真的?”
他用着疑惑的语气,但打心底里相信安德烈不会骗自己。
更何况,凌也的确是很坦率的人。
“那我现在就给凌打电话。”
西里尔翻找着通讯录,突然就看见了屏幕左上角的日期,他顿了顿,又敲了下隔板,这次动作放得很轻,也很小心。
“喂,安德烈,你明天是不是还要去墓地祭拜?”
明天是安德烈母亲的忌日。
这也是西里尔无意间知道的。
几年前,绿眼小少爷跟亲爹大吵一架出门散心时,在路边偶然看见背着奄奄一息的母亲去医院、着急打车却总被司机拒载的安德烈,就好心叫自家司机送了对方一程。
过了几天就被这位眼红红的宿敌堵在卫生间道了谢。
无心之举,却头一次被人这样郑重地道谢,西里尔当时就挠挠头,“小事一桩,不过,你的母亲怎么样了?”
因为母亲早早去世,总是凶狠地冲着父亲情妇大喊大叫的西里尔也就是这时,才对这个背着母亲去医院的同龄人有了点好感,语气干巴巴地问道。
安德烈摇摇头,神色黯然,“她已经去了天国。”
西里尔还记得自己那时顿了下,才大力拍了拍这位浅灰眸子爬满血丝的对手的肩膀,用满不在乎的语气仰起头说,“没事啦,我的母亲也去了天国。她们那样善良温柔的人,肯定都变成了天使,过得比我们幸福得多。”
这一句就让安德烈的眼再度红了下。
从此以后,西里尔就成功收获到,这位外表冷峻、内心老实到连无良教练都不敢反抗的傻朋友一枚。
而他们这种奇奇怪怪的地下友谊,居然也在身处敌对派系的情况下维持了这么多年。
西里尔从回忆里抽过了神,就听见安德烈闷闷地道,“会去的。”
西里尔没吭声,过一会儿才欢快道,“那等我约了凌,我们三个也可以一起聚聚。我相信冰协里的那些人巴不得咱们跟凌走得近些,以后好邀请他来e国冰演,一定不会阻拦。”
安德烈就点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西里尔看不见,就重重的嗯了一声。
外面有脚步声走近。
两个总在卫生间偷偷摸摸聊天的年轻人都默契地没有再出声。
西里尔再度点开了通讯录,他的大话刚刚都放出去了,心里却有点忐忑。
自己跟凌的关系虽说不错,但也没好到跟安德烈一样的份上,自己邀请他,他真的会来吗?
凌应该还在e国吧?
西里尔不确定地想,然后绞尽脑汁地编辑着措辞优美的邀请。
凌燃的确还在e国。
谢尔盖受时灵珊女士之托,又加上舞团现在本就在巡演的日程里,提前就给凌燃预留了最好的观舞席位。
凌燃虽说通过两位演员的表演有了点新的想法,按理说来访的目的已经达成,但也没拒绝谢尔盖的盛情。
本来芭蕾就与花滑息息相关,自己只是看了一回,就有了新的感悟,如果再看几天,会不会还有别的灵感会冷不丁地冒出来?
凌燃满怀憧憬地继续来看演出。
霍闻泽提前将其他事情安顿好,这几天也没有别的事,也就总是陪着少年一起来。
在他看来,凌燃望向场上舞者时始终不变的明亮眼神,大概只能用求知若饥,虚心若愚八个大字来形容。
明明自己就已经是谢尔盖这种资深舞团上层盖章定论的优秀表演者,却还能始终以这样诚恳的求知与赞赏的目光欣赏舞剧,不得不说,霍闻泽算是对凌燃的好学有了新的认知。
他对这些舞蹈并不是很感冒,但在凌燃的认真态度感染下,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以至于公司留守的几个秘书收到自家老板回复说正在看舞剧,公务稍后再回的消息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自家那个卷到爆炸,出差加班996毫无怨言的老板是被人魂穿了吗!
天啊,打工人狂喜!
秘书处的几人面面相觑,满眼震惊。
“咱们霍总该不会谈恋爱了吧?”有人大胆猜测。
“拉倒吧,咱们霍总这辈子也就配跟工作谈恋爱了。我都在秘书处几年了,从来就没看见过他因为别的事耽误过工作,也就是他家的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的比赛除外。”
“卷王突然不卷的时候总会让人有一种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宁静感……算了算了,继续干活。
启明星俱乐部那边的年报已经提前交上来了,今年的报表漂亮得吓人。不是我说啊,别看人家凌燃是运动员,在霍家待得久了,耳濡目染,一个小小的兴趣都能发家致富,啧啧,要不说运气好呢。”
“也不全是运气吧,主要还是凌燃自己争气,世界级的冠军都能拿到手软,要不然,花滑这么小众的项目一点名气都没有,哪个家长会送孩子来学?”
“不管怎么说,之前霍总帮忙收购俱乐部的时候咱们私底下还说呢,这么一看就要亏钱的俱乐部明摆着就是霍总买了哄凌燃玩的,谁能想到现在会发展得这么好?”
“今年的净利润……嘿,都快赶上咱们投资的那个搞vr的科技公司了!”
“这么厉害?vr现在挺火爆的,我前两天看财报他们的股票才翻了一倍,俱乐部营收这么好?”
秘书处的人都凑了过来看热闹,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
凌燃还不知道自己的身家又丰厚了不少。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演出,一直到舞剧结束还有点意犹未尽。
再反应过来,才发现场中其他的观众都已经走完了,谢尔盖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今天的节目怎么样?”
这位黑头发的舞团当家人显然还没有放弃拉凌燃来跳舞的想法,每天都会在演出结束后跟这位故人的门生讨论几句今天演出的观感。
凌燃也不吝啬分享自己的想法。
少年神色认真,甚至还用手轻轻比划着,“我很喜欢今天扮演吉赛尔的那位演员,她的表演技术很细腻,沉浸在热恋的那一段舞蹈很欢快也很动人。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她与伯爵的双人舞,生与死,光明与黑暗的界限……”
谢尔盖越听脸上的笑意越浓,直到凌燃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时,才用力咳了一声,敲了敲手中的文明棍,试图诱惑少年。
“凌,真的不考虑来试试跳舞吗?芭蕾舞的舞台,未必比不上寒冷刺骨的冰场,都是一样的万人瞩目。”
这简直是这几天的日常了。
凌燃笑笑,但没有接话。
冰上是很冷,但挑战和表演时沸腾的热血就足以支撑起他全部的热爱。
谢尔盖光是看看那双湛然坚定的乌黑眸子,就知道自己的劝说又一次失败了。
他伸伸腰,叹了口气,“真遗憾,舞台上少了一位光彩熠熠的表演家。”
如果早在凌燃滑冰之前发现他就好了,谢尔盖忍不住地想。
但他也没有勉强凌燃,笑笑又接上了句,“但冰上大约会多出一位蝉联冠军的运动明星?”
话里遗憾的意味还是很浓。
谢尔盖看上去也是一脸的伤心和失落。
即使知道这位前辈的神情有故意夸大的成分在里面,凌燃眨了下眼,还是很给面子地安慰道,“花样滑冰的别名是冰上芭蕾,我在冰上滑行,也是舞蹈的一种。”
这能一样吗?
谢尔盖一下就被逗笑了。
但心里原本的遗憾还真就少了不少。
他很清楚少年是在安慰自己,再望向霍闻泽时,就指着凌燃忍不住感慨道,“这孩子说话一直这么讨人喜欢吗?”
怪不得薇拉来信时说,这是个很懂事很有礼貌的孩子,等他见到了真人,一定会很喜欢他。
谢尔盖现在还真就挺喜欢故友家的这位门生。
这话说得太直白,凌燃整个人都懵了下,才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直到站到霍闻泽身边,还觉得自己耳廓发热。
霍闻泽也没想到谢尔盖忽然就把话丢到了自己这。
该怎么回答呢?
他也觉得凌燃很讨人喜欢。
还不是那种刻意逢迎,左右逢源地故意讨人喜欢。
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凌燃说的其实都是他的真心话。可也就是因为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才会让人更加容易被少年怀揣着的这颗纯粹积极的心所吸引。
人都是向往光明的。
没有人会不喜欢跟真诚善良的人相处。
霍闻泽也很喜欢,所以才会费尽心思地安排了这场只有他和凌燃的度假游。
虽然主要的任务是陪凌燃找寻提升节目的灵感,但不得不说,这段时间是他这些年难得的一次彻底放松。
不需要考虑很多,不需要掩饰自我。
因为凌燃干净得就像是一汪水,又明亮得像夏日里的阳光,几乎能驱散开一切负面不好的情绪。
所以面对谢尔盖的话,眉眼冷肃的青年也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剧院里黯淡的光线照着他英俊清正的脸庞,那些常年氤氲在他身侧、冷漠孤寂的味道都去了不少。
“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就像是没有人会不喜欢太阳一样。
一连当面被夸赞两次,凌燃不由得庆幸剧院里的光线够暗,要不然自己发红的耳尖就要被人看见了。
他不受控制地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廓,然后跟谢尔盖先生郑重地告了别。
毕竟这是他最后一次来观看舞剧,少年已经接受了西里尔前几天的邀请,打算在回国前去一趟对方训练的冰场。
e国是冰雪的国度不错,但舞团巡演的城市还真没有很正规专业的冰场,也就是市中心才有那么一家商业娱乐性质的。
所以凌燃这两天都要跟很多业余爱好者一起挤那片小小的冰面。
虽然防护措施很好,一直没有被认出来,但拥挤的冰面,极有可能被暴露身份的危险,总是让人难以专心。
所以西里尔的邀请对他而言真的是很及时的救命稻草。
更何况安德烈也在。
凌燃打算在结束度假之前,与两位已经很熟悉的对手见见面。
花滑不是对抗性的比赛,勾心斗角的事情相对而言就会少很多,西里尔和安德烈的品性也都是可以信得过的,他完全可以跟两位已经很熟的朋友聊聊下一步比赛的打算。
这样想着,他就跟霍闻泽登上了飞往l市的飞机。
两座城市距离不算远,但飞机总能节约更多时间。
凌燃在飞机上闭目养神,完全不知道西里尔早就在冰场翘首以待。
当然了,等待的不止是他,还有安德烈,就连维克多也带着伊戈尔在冰场里等着了。
大家都在等着凌燃的到来,眼看着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心里就不免急躁。
伊戈尔在冰上摔了两下,滑到了挡板边,“教练,凌什么时候来啊?”
维克多看了看时间,“再有一个小时?”
伊戈尔皱着脸,“为什么这么慢!”
维克多就忍不住笑,“我们不是才看完他在大奖赛总决赛上的表现,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伊戈尔嘟囔道,“毕竟等待总是焦急的,我很想跟凌分享一下最近训练的心得。他总能一针见血地给出最好的建议。”
伊戈尔很想问问凌燃关于专业上的事。
倒不是说自家教练不专业。
而是训练者和教练的视角总是有微妙的不同。即使维克多曾经是前前任世界冠军,但他到底没有经历过四周跳井喷的时代,在四周跳方面能给出的建议其实也很有限。
伊戈尔已经在为了今年的升组做准备。
现在的成年组里,因为凌燃的存在,没有两个高级四周跳绝对摸不到领奖台的边儿已经成为了组里的共识。
伊戈尔很擅长f跳,也如惯例般在lz跳上相对弱势,所以很想问问凌燃掌握4lz的心得。
他这几天反反复复研究过凌在总决赛上的那两个4lz跳。
技术上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凌似乎有特殊的点冰技巧,就连滑联官网上的人偶示范视频都有pre90°,也就是提前转体九十度的毛病,但凌却一点都没有。
伊戈尔仔仔细细地研究过,慢放一帧一帧地拉图。
他很确定,凌燃几乎做到了4lz跳跃0pre起跳。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伊戈尔自从发现了这一点,就是抓耳挠腮地想知道原因。
原本还以为要等奥运会去看比赛才能再见到凌,却没想到凌居然应邀来了自己所在的冰场,现在自然就望眼欲穿地盼望着凌燃的到来。
也不知道凌有没有这个时间,亦或者说是会不会有这个意愿告诉自己。
应该有吧?
毕竟凌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不受控制地想到初次见面时,黑发黑眼的少年大方地递给自己备用鞋带的场景,伊戈尔脸热了下,吸了吸鼻子,又眼巴巴地望了好几眼自家教练手腕上的表盘。
凌快点来吧,伊戈尔在心里祈祷着。
他等得着急,再看场里那些被硬塞过来的瘦小身影就有点不顺眼,压低声跟自家教练抱怨道,“他们今天怎么都挤到这片冰面来了?”
西里尔滑过来时就听到了这句话,也不是很高兴。
可这些小运动员都是冰协里的高层听说凌燃要来,特意安排过来学习观摩的,这种事根本就不在他的拒绝范围之内。
好在伊戈尔也只抱怨了这么一句,就好奇地看向滑来的西里尔,“西里尔,你昨天说凌有改进短节目的想法,这个消息的来源真的可靠吗?”
西里尔被这么个小鬼质疑,登时就炸了毛,绿眼一瞪,“你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很凶,但伊戈尔却不甚在意。
银发少年两眼亮晶晶的,想到凌燃要来就是一脸迷弟的表情。
“凌的短节目已经很完美了,他甚至在总决赛上做到了,拿到的分数也很高,真的很难想象他还要继续改进节目。”
西里尔皱眉摸摸手机,“这可是阿洛伊斯在群里说的,阿洛伊斯总不会撒谎吧。”
如果连阿洛伊斯都开始撒谎的话,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可怕了。
那就是真的了?
伊戈尔当时就欢快地叫了起来。
哇哇哇,他已经开始期待了!
维克多则是立刻就来了兴致,“什么群?凌不在群里吗?”
如果凌燃在群里的话,为什么这话要阿洛伊斯来说。
西里尔顿时就苦了脸,“这群可不能拉凌!”
要不然他感觉他们几个都要被卷死了。
想象一下,如果凌在群里一脸平淡地把记者会上的那些目标平铺直叙地说出来,用的还是天经地义的语气,就好像做不到才是不正常的话……
不行,不能想,想想都觉得好可怕。
拒绝卷王入群,人人有责!
西里尔打了个哆嗦,落出了个后怕的神情。
维克多隐约猜到了几分西里尔的心思,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他早就预感到凌燃会给成年组带来新的活力,但也没想到,这股名为凌的风居然吹得这么快这么猛。
作为已经退役的局外人,他甚至觉得,西里尔他们已经被凌燃带着步子走,还被这位才升组两年的华国少年的冲劲压得有点抬不起头。
唔,就还挺喜感的,维克多不厚道地笑了笑。
西里尔看在眼里就是一阵阵牙疼。
卷生卷死的又不是维克多自己,他有必要笑得这么幸灾乐祸吗?
西里尔替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看了看时间,眼一亮,就蹲下开始换鞋,“我出去接凌!”
差不多要到时间了。
伊戈尔也马上兴奋起来,“我也要去!”
他们俩一动,冰面上,原本还有点无所事事,面面相觑的那些个脸生的小少年也都动了起来。
他们身高不一,但年纪都不大,一看就是还在青年组打转的小选手,但也全部都知道凌燃的大名。
废话,整个花滑圈,还有没听过凌的名字的人吗?
如果有,这人一定不是运动员,最起码,一定不是男子单人滑的运动员。
甚至现在连少年组的小朋友都知道,成年组最新上位的世界冠军叫凌燃,成年组升组以来从无败绩,场场比赛都是第一,简直传奇得不得了。
这也是听说凌燃要来之后,e国冰协煞费苦心地把这些小选手塞过来的原因。
不说能从凌燃身上学到点什么,至少能鼓励一下自家这些小选手吧?
厚脸皮的e国冰协上个赛季还压过凌燃分数,这会却早就忘记自己还有过那样不光彩的过去,甚至专门派了车,让工作人员去机场亲自接凌燃过来冰场。
关系还是要培养的,或许将来他们办冰演还得邀请凌过来撑场子,不少人就是这么想的。
但凌燃下了飞机就坐上了霍闻泽安排的车。
霍闻泽这两年没少往返e国,甚至在e国的首都置下了一个分部门,自然不可能少了一份油钱。
e国冰协派来的车扑了个空,只得灰溜溜地自己再开回来。
已经知道凌燃明晃晃拒绝了冰协的好意,但冰场门口来接的人却没有露出半点不高兴的神色。
毕竟现在地位转换。
世界冠军只有一个,但冰协却有很多。
所以凌燃一下车,面对这么多在门口来接自己的人,登时就有点愣住。
他来e国,来冰场的事早就跟华国冰协报备过,冰协的回复也简单,让他只当自己是私人行程就好。
可看着门口这一排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还有一群穿着训练服,明显是运动员打扮的小豆丁,凌燃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像是来参加什么正式的外交活动来了。
他正犹豫要不要跟打头来迎的人握手,西里尔就从人群里窜了出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
“嘿,凌,你可算是来了!”
西里尔挤眉弄眼,很顺手似地把凌燃带了进去。
“最近的训练怎么样?我听说你的短节目又要有改动……”
冰协的人想搭话,但西里尔的动作更快,很自然地把凌燃拐进了冰场。
就连安德烈都不动声色地挡住想要跟上了插话的工作人员。
敌对派系两位选手对视一眼,都没想到他们在公共场合的头一次联手居然是为凌燃保驾护航。
但凌本就是他们邀请来的朋友,当然要保护得好一点。
西里尔揽着凌燃往场里走。
凌燃也意识到这是西里尔在替自己解围,很快就接上了对方的话,“是的,最近没怎么训练,我打算改动一下短节目的细节……对,我觉得还可以做到更好。”
眼见西里尔满眼疑惑,甚至满眼不赞同,少年也终于笑了起来。
“或许,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练习冰场?”
他很想念专业的冰场,也很想试试自己的新改动。
而在少年这句话一出口,所有围过来的人都激动了起来。
凌主动要滑给他们看?
这是什么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凌燃还没有换上冰刀,在场边热身,就已经收获了无数殷切渴望的目光,大多都是围着冰场边发色肤色各不相同的小孩子。
有一种自己在上公开课的既视感。
少年忍不住弯了下眼。
不过,自己好像真的很受欢迎的样子,凌燃忍不住地想,突然就有那么一点点不受控制地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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