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节目游仙居然只拿到了9383的分数, 比伊戈尔的得分9231仅仅多了152分。
这个分数一出来,就引起了众怒。
“裁判们是用脚踩的打分器吗?上了4lo和4lz的节目滑到才给了这一丁点分?凌在上个赛季的短节目世界纪录是11042,足足少了1659分!”
“麻了, 只比才升组的小选手多了不到两分,哈哈哈哈,现役的唯一一位单赛季大满贯得主跟新升组的选手成绩差不多……是裁判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伊戈尔的短节目是不错,但他的表现顶多刚刚摸到一线男单的边,跳跃有瑕疵不说, 步法也不够流畅。裁判们居然给了凌和他一样的分数, 简直离谱到了极点!”
观众席和直播间彻底炸开了锅。
凌燃也在这样离谱的低分里整个人都愣了下。
他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具体分值:
技术分:5731
节目内容分:3652
甚至都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短节目的p分这么低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刚升组的时候,成年组的第一战, 前年的华国站分站赛, 严苛陌生的裁判们只肯给他35分。
可在成年组第一个赛季结束时,他就已经用一次次的短节目把自己的p分刷到了40分以上,连总分都刷到了无比接近一百的9921分。
凌燃一直都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看见分数出来的这一刻,心里绷紧的那根弦还是狠狠地颤了颤。
真的太低了。
低到他甚至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在冰上一连摔了三个跳跃才只拿到这样的分数。
他盯着屏幕上的分数看了好一会儿, 可无情的数字并没有要变化的趋势。
少年把手中的一次性毛巾折叠好塞进垃圾袋里,慢慢站起了身, “薛教,我们走吧。”
气得脸都红了的薛林远连忙跟了上去,小心翼翼道, “哎,哎, 要不喝点水再走?”
凌燃摇摇头, “先回去吧。”
他的心情不太好, 现在只想回去冲个澡冷静一下。
更重要的是,游仙的考斯腾娇贵,染料用的是天然的宝石和花草,沾染汗渍之后,不尽快脱下来清洗,很容易变黄褪色。
凌燃尽可能地保持冷静,抱着捡起的绿柿子玩偶就大步往后台走。
摄像机只来得及拍摄到少年沉默挺直的背影。
场上的观众们却是一点都冷静不下来。
废话,他们千里迢迢赶来,可不是为了看心爱的选手被故意压分的。
垃圾裁判,怎么好意思打得这么一点分!
观众席上议论不满声就没有停过。
排在凌燃之后上场的国选手布鲁尔简直欲哭无泪。
看这架势,在场的大概没有观众会有心情欣赏他的节目了。
滑过裁判席的时候,暗搓搓酝酿半天、本来打算短节目之后就找凌燃要合照的布鲁尔气恼地瞪了一眼裁判组,然后就发现这些老头子一个比一个的愁眉苦脸。
布鲁尔差点都要气笑了。
是你们自己压的凌的分,怎么还一副迫不得已的委屈模样。
年轻气盛的小选手在心里冷哼一声,就滑离裁判席。
裁判席上,裁判组的九位都有点懵逼。
他们是想压分来着,但也没想到,最终结果加和之后会压得这么狠。
没有了技术分的制衡,新规则的威力恐怖如斯的吗?
那如果再往下压压,是不是都能把这位成年组当之无愧的kg压下领奖台了?
好几位裁判背后一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观众们骂成狗的画面。
四面八方观众席上嘈杂议论声不断,一直到下一位选手的bg响起时,才渐渐低了下去。
但这并不代表着大家已经认同了这个结果。
事实上,自打短节目分数一出,各大冰雪论坛就已经热闹起来。
凌燃在新赛季的第一场赛事,不少冰迷都关注着呢,能看直播的都在看直播,不能看直播的也时不时地在话题里刷新实时消息。
所以凌燃在新赛季的短节目首秀,居然只拿到9383的分数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冰雪圈。
很多冰迷的第一反应是:这是假消息吧?
毕竟卢卡斯等人都才参加完b级赛事,虽说分数比之上个赛季都有不同程度的缩水,但也没谁能一口气缩上十五六分的。而且他们的短节目分数都在95往上,都比这个分数高。
可没多大会儿,凌燃的小分表就被人上传到各大论坛。
议论纷纷的冰迷们点开一看,好家伙,技术分还算能勉强正常水平,节目内容分这得是一撸到底的吧?
“刚升组的小选手也不止这么点分吧?”
“谁说不是,在凌之前出场的e国选手伊戈尔就才升组,节目内容分都有4223,在凌之后出场的国选手布鲁尔也才升组,节目内容分也有4001。卢卡斯他们的新节目也有40+的节目内容分。只有凌一个人被留在了青年组的p分水平。”
“……裁判组就不怕被戳脊梁骨吗?奥运冠军,世界冠军,单赛季大满贯得主的节目内容分只有36?甚至打不过成年组新人?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怀疑他们不是疯了,而是铁了心要把凌从领奖台上撵下来,他们不允许黑发黑眼的华国人始终站到台子上,哪怕把我们当傻子也无所谓。”
网上的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全都在痛骂滑联和裁判。
这样的局势是滑联早就预想到的,他们联系上了早就买通的水军公司,机器人账号齐齐出动,开始到处发布早就准备好的话术。
“凌是很强,但谁说天才就不会陨落,他新赛季的节目真的很难看这是可以说的吗?”
“为什么给这么低的分,凌的用刃有很大的问题。他太瘦弱了,没有体重优势,压刃完全压不下去,很多步法都有用刃不清晰的毛病,所以才会看上去飘逸轻盈。这个赛季的新规则狠抓用刃,他自然就栽了呗。”
“p随t走,凌的新节目难度低了不少,步法里编排进了很多不算分数的燕式,大一字,摇滚步,好看是好看,但又不算分,p分低很正常。”
这样看上去专业十足的的话术充斥在各大社交平台和冰雪论坛,一时间甚至有了刷屏的倾向。
还别说,真的骗到很多半懂不懂的路人。
“有可能欸,凌新赛季的节目走的意识流,还是华国风,裁判们可能真的欣赏不来。”
“原来凌的步法飘逸是因为没有压下去刃吗,怪不得没有拿到高分。”
但这样的洗脑包显然只能骗骗路人。
论坛里的技术粉在刷到这些帖子的时候差点没气死。
这是把谁当傻子呢?
凌的技术有问题?
开什么国际玩笑!
再没有比凌更能配得上教科书式标准这个形容前缀的现役运动员了好不好,就连维克多和竹下俊都不一定能赶得上凌的用刃。
那些刷屏式的帖子里很快就涌入了一大波气势汹汹的技术粉。
“哈,凌的新节目难看?你看看在场差点掀破天花板的欢呼和掌声,怎么有脸说他的节目难看?从考斯腾到选曲,从节目意境再到凌本人都无可挑剔,简直就是视觉上的享受好不好!”
“什么?凌的用刃压不下去?你哪只眼看见凌压不下去了?他的每一个步法用的都是最标准的深刃,又轻又快,力度十足。流畅标准到我随随便便截一帧,不用放大,光是看身体重心位置都能知道他用的是内刃还是外刃,前刃还是后刃。
笑死,不是够壮够重就能压住刃好不好,深刃靠的是技术不是体重!”
“新节目的技术难度怎么可能没有上个赛季的高。4lo和4lz是被你吃了吗?
定级步法看的是规定步法的多样性、复杂性和肢体动作,凌在完全能够达到四级的基础上用空余部分加入赏心悦目的编排,这也能硬黑?再说了,p分和t分是有点关系,但也没到p随t走的程度吧,就算是随t走,凌的t分可不低,p分为什么这么低?”
滑联绞尽脑汁编出来的洗脑包被冰迷们轻而易举地识破,有理有据地反驳了回去,甚至因为这些话术的出现,原本就愤怒的冰迷们更加出离愤怒。
呵,凌是被压了分,但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来趁此时机踩他一脚,做梦!
滑联想从舆论上洗白自己,却没想到编的洗脑包根本就站不住脚,甚至因为激起了冰迷们的反感,凌燃被压分的事实被传得越来越广。
以至于很多不关注花滑圈的路人都注意到,有一位叫凌燃的华国运动员被故意压了分。
不少人都因为奥运会上的惊艳一幕对这个容貌俊秀如精灵的东方少年还有印象,在榜单上看见这个话题,就加入到了实时的讨论里。
“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很喜欢华国的乒乓球,他们真的很厉害,但是国际乒联一直试图用规则限制他们。”
“凌的新节目真的很美,这样的分数完全配不上他。”
眼看着舆论越闹越大,还都是往自己不利的方向,滑联那边负责舆论管控的官员直接就傻了眼。
怎么回事,以前这种招数百试百灵的,只要多发点洗脑包,过一阵子,等这一茬的冰迷们遗忘之后,历史就任由他们改写了。
傲慢如他们,对冰迷们的态度跟奢侈品和资本家对待韭菜一样,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时代早就变了,舆论的确是可以被操纵,但也要看网友们买不买账。
滑联的官员们焦头烂额,突然意识到,他们似乎想得太简单了。
而在华国这边,冰协其实早有准备。
在舆论沸腾到极致的时候,班锐用之前因为发布奥运直播涨粉的社交号发布了一则连夜赶出的视频。
视频里一帧一帧地详细讲解了凌燃新赛季短节目在节目内容分上的得分构成。
从五大项,也就是滑行技巧、衔接、表演、编排、诠释的各个小项一一细说。
就连裁判一贯给分最模糊主观的诠释部分,都从三个角度:步法与音乐相合性,对音乐节奏感觉的表达,音乐细节和差别的技巧反映,对凌燃的短节目做出详尽易懂的讲解。
很多冰迷慕名而来,对凌燃的短节目内容多了几分了解不说,在视频里就被科普了节目内容分的构成和划分级别。
“按照这个视频的讲解,凌的节目内容分完全可以给到45分左右,他的表演绝对是钻石级的!”
“钻石级?我觉得白金级都没有问题,凌的节目处处都是细节,显然在技术走上巅峰之后就开始对节目内容进行精雕细琢,他不像是个运动员,倒像是个艺术家。”
“啊啊啊,看了这个视频简直要气死了,凌被压分简直不要太明显,他们怎么好意思给凌打这么低的分数的!”
如果说先前的舆论还只是对滑联口诛笔伐的攻击和痛骂,班锐发布的这条视频则是彻彻底底把滑联钉死在了耻辱架上。
有人把凌燃离开时略显寂寥的身影和冰上王者里少年伤痕累累的截图一起发到网上,配字煽情无比。
“他带着无人企及的荣光和遍体鳞伤重回赛场,却在新赛季的第一场比赛就被针对打压,黯然离场。”
这条动态一下就刀到了不少人。
心疼凌燃的冰迷们一片哀嚎。
网上关于短节目分数的讨论就没有消下去过。
偶尔也有路人点进来发出灵魂质问,“你们哭得这么大声,我还以为凌输掉了比赛,但他不是已经拿到了短节目第一吗?”
“那怎么能一样呢,一个b级赛的第一算得了什么,凌的努力和节目没有得到相匹配的分数,接下来的其他比赛怎么办?”
喜欢凌燃的粉丝都很有危机感。
滑联也很有危机感。
舆论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突然就有了局面可能并不会如他们想象中那样发展的不祥预感。
外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凌燃这边倒是平静如往常。
他下午没能去上冰。
主要是k市从中午开始就变了天,天气预报说可能会有龙卷风、冰雹等极端天气的出现,呼吁广大市民非必要不要出门。
就连赛方都提前发来了预警,通知选手们明天的比赛极有可能暂缓举行,请大家耐心等待新的通知。
没法出门,不能上冰,少年难得地闲了下来。
他冲过澡后把考斯腾洗干净晾干,又做了会儿陆地训练,就打开平板上室友们发来的ppt和课堂笔记。
高数比高中数学要难不少,少年很快就沉浸在微积分的世界里。
可一旁的手机却总是在震动不停。
凌燃在做笔记的间隙里点亮屏幕,就看见很多人发来的问候和安慰的消息。
明清元惯例的表情包轰炸自不必说。
就连沉默寡言的安德烈都发了一条干巴巴的安慰短信过来。
阿洛伊斯那边倒是意外的沉默,但考虑到他现在的工作性质,应该是刻意避嫌的原因。
凌燃看了一会儿,一一回复过,就把手机扔到一边。
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舒服。
不止是源于他对比赛的强烈胜负欲,更多的,是一种努力没有被认可的不甘和失落。
游仙这个节目,从选题到编排都下了很大的功夫,内容是取材于华国历史上最有名的诗人的名作,带着浓郁的华国人文气息。
光是这件色彩梦幻的考斯腾,都是乔恩先生花费很大精力,足足染制了五版才勉强满意的最终成品。
凌燃自己很喜欢这套华国风的节目。
可这套节目却拿到了他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再拿到过的低分。
即使少年心里很清楚,换做是国际主流审美的节目也会被打压,也有可能拿到同样的分数,但心里还是会有些难过。
付出心血的结晶却没有得到与之匹配的荣誉。
还是因为赛场之外的原因。
凌燃在心里叹了口气,垂着眼,很有些不是滋味。
但也仅此而已了。
少年并没有放任自己失落很久,
越是不顺的时候,越要沉得住气,这个道理,凌燃很早之前就懂了。
他握住笔在ppt上做标记,空出的左手攥紧脖子上戴着的翡翠柿子,然后,就听见细微的一声响,原本牢牢戴在脖子里的温热柿子一下就落入了掌心。
绳子断了?
凌燃托着那颗圆滚滚的绿柿子有点懵。
薛林远端着热牛奶过来,一看也愣住了,“怎么断了?”
他接了过来,看着绳子的断口,“是太久没换绳子,磨断的吧?”
凌燃:“应该是。爷爷给我之后就一直都没有换过绳子。”
那还是自己在j省队时候的事情了。
好几年都过去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居然也有这么久了,凌燃摸摸空荡荡的脖颈,很有些不习惯。
薛林远把柿子和牛奶轻轻放到桌面上,“我找找看有没有绳子能穿上。”
凌燃点点头,端起牛奶小口喝着。
薛林远到处找了一通,垂头丧气地过来,“实在找不到,要不等回国之后再换?”
凌燃捏着柿子,垂着眼一时不说话。
没有这颗柿子,真的有点不习惯。
薛林远一看自家徒弟这样,“要不我再找找。”
凌燃摇摇头,“算了,就是一开始有点不习惯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薛林远也是真的不知道到哪去找这种绳子。
这种应该是叫玉线还是蜡线来着,反正肯定不是普通的线绳。
他看看窗外阴沉沉的天,“等天晴之后我出去转转,看看附近有没有首饰店什么的。”
凌燃答应了一声,把柿子小心收好,就继续刚才的学习。
薛林远在一边看着,想到糟心的短节目成绩,再看看搁在桌子上小盒里的翡翠柿子,就生出一种屋漏偏逢连阴雨的感觉。
他甚至想到了上次奥运会,凌燃因为没有听见自己的习惯性唠叨,在六分钟练习上出现从未有过的失误的事,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见凌燃专心地在平板上勾勾画画,就踮着脚走到了二楼的卧室里关上门。
犹豫了下,还是拨通了霍闻泽的电话,把事情简短的说了说。
“凌燃那孩子,你也知道,他很念旧,很多习惯一旦有了,就很难改掉。那个柿子陪伴他那么久,我怕影响到他的心情和赛场上的发挥。
不过也不着急,只要在赛前能把柿子给他戴上应该就没事。
我等天晴之后就出去转转,也想麻烦你那边多留点心,看看能不能弄到这种挂吊坠的项链绳。”
电话那边很快就传了霍闻泽肯定的回答。
薛林远勉强放下一颗心。
他轻手轻脚地走回客厅,坐在另一侧沙发上,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陪伴着自家的徒弟。
凌燃也沉浸在新的知识里,屋内静得只能听见电容笔的笔尖轻轻敲打钢化膜的声音,还有屋外狂风大作时,窗缝里气流尖锐的哨声。
手机上倒是一连收到了好几条消息,全部都是天气恶劣,当地政府提醒外来游客务必不能出门的警告短信。
凌燃当然没有出门的意愿,顶多就是觉得不能去上冰,骨头里都透着懒洋洋的别扭感。
倒是薛林远看着短信,不时就望望屋外铅云浓重的天空,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终于还是忍不住,又给霍闻泽发了新的短信。
“霍先生,这天儿也太糟糕了,柿子的事要不还是缓缓吧。”
不知道为什么,薛林远自己明明说了不着急,可偏偏就是有一种,霍闻泽一定会顶着狂风暴雨赶过来送项链绳的微妙预感。
可这条消息发出去就是石沉大海。
薛林远拧着眉,过了一会儿就又上楼打电话。
可这回倒好,连电话也打不通了。
不会是真的出门了吧?
薛林远惴惴不安,下楼的脚步都有点虚,好险踏空一步。
凌燃闻声看来,“薛教,怎么了?”
怎么下个楼都能摔。
薛林远抹了一把脸,“你说,这么恶劣的鬼天气,应该不会有人在不着急的情况下也要出门的吧?”
凌燃被问得莫名其妙。
他看看窗外被风吹得歪斜欲倒的大树,再听听豆大雨点打在屋顶、地面、玻璃上的噼啪声,不确定道,“应该不会吧。事情不重要的话,正常人都不会出门。如果真的出门了,那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天气预警都已经发了好几条了,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在这个天气出门不可。
这个回答听得薛林远心里更没底了。
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把刚才的事老实交待了,“你哥应该不会出门来送什么绳子吧。”
凌燃一开始也被惊了下,可再想想就有点好笑。
“闻泽哥又不知道哪里有卖这种绳子的,怎么可能立即就出门。电话打不通应该是忙着会议和工作,他那么忙,电话打不通也很正常。”
少年的分析合情合理,薛林远的心一下就放了下来。
他捂着心口也觉得自己疑神疑鬼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可能是你哥天天把你的事放在头一等要紧里,时间长了,我就觉得他什么都会替你做好。”
凌燃被说得愣了下。
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
这下连他都有点不确定起来,闻泽哥该不会真的在这种预警天气也出门来给自己送什么项链绳了吧。
他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要不给徐助理打个电话?他一直都跟在闻泽哥身边,应该什么都知道。”
薛林远立马就掏出了手机。
电话那边有点嘈杂,“喂……啊,霍总?他刚刚好像出去了,让我把这边的后续处理好……没说去哪,但应该不会走太远吧。这种天气谁敢出门啊。”
这个电话让师徒俩心里更慌了。
薛林远咽了下口水,“该不会真出门了吧?”
凌燃也不确定起来,“应该不能吧。”
师徒俩对视一眼,都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这下,凌燃的微积分算是看不进去了。
他走在二楼的落地窗边,往外看,可惜四周的绝大多数建筑都比他们住的这栋三层别墅高,最多只能望见院门口的路。
外间的风声雨声越发急促。
隔着严密的窗户仿佛都能嗅到泥土雨水混合的湿润气息。
应该不能来吧,徐助理说他们也接到了天气预警的信息。
凌燃在心里说服着自己,每隔一会就给霍闻泽拨一通电话。
可那边就是没有人接。
凌燃点开本地新闻,不断刷新着,心里乱糟糟的像是缠了毛线。
手机屏幕上不断刷新出本地人唾骂该死天气的动态,还有人晒出自己门前积水河流,以及大树折断的照片。
也有人拍摄了道路上被水淹了半人多高,汽车在水里浮起的视频。
每看见一条这样的消息,凌燃都会点开地图对照一下发生的地点是否在霍闻泽办公地点到自己住所的必经之路上。
少年的心一直悬着,随着无人接听的嘟嘟声越来越往下沉。
薛林远也很内疚,“我也没想到他这个天还能出门……”
凌燃握着手机摇摇头,“有可能是信号不好,再等等看。”
这个天气,大街小巷的店铺都关门了,霍闻泽不可能不知道,身在异国,他又能到哪去找什么项链绳。再说了,一根项链绳而已,值得不顾危险专门在这种天气出门来送?
凌燃努力说服自己,却仍然坐立不安。
薛林远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一连给徐助理打了好几个电话,得到的都是对方越来越焦急的回应。
就好像是突然间所有人都联系不上闻泽哥了一样。
这个念头一下就冒到了凌燃的脑海里。
少年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以为的一起,更多的是霍闻泽一直在他身后,坚持同步着他的脚步。
可如果霍闻泽主动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找他。
凌燃心里突然就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
他站在窗子边发呆,突然就看见有两道明亮的车灯光柱穿透重重雨帘,直直地往这边开来。
很强烈的预感浮上心头。
凌燃三两步下了楼梯,拉开了一楼的大门。
果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高大身影从车上下来,撑开一把黑伞就往这边走来。
屋内的光照着英俊清冽的眉目里,青年抬眼看见他,神色就柔和了不少,“阿燃,你怎么出来了?”
他走到走廊把伞合起来,放到架子上,示意少年跟他一起进屋,“外面冷,进去再说。”
凌燃却没有动。
霍闻泽意外地挑挑眉,“不进去吗?”
凌燃抬起眼看他,“天很冷。”
霍闻泽点了下头,是很冷,他这身正装都有点不够看了。
凌燃:“雨也很大。”
霍闻泽默了默。
凌燃还在继续,“闻泽哥应该收到了天气预警吧?”
霍闻泽一下就知道凌燃为什么不肯进屋了。
噼里啪啦的雨声就像是打在青年的心底。
他站在廊下,宽阔的肩膀都被雨水淋湿了一角,眉宇里却拢着淡淡的雾气。
霍闻泽伸出手,掌心里躺着的是那颗与柿子同出一块料子的翡翠花生,花生上系着崭新的项链绳。
“我没有去店里,只是想到或许可以把这条绳子拆下来,绑到你的柿子上去。”
凌燃静默地站着,视线落在那颗花生上。
心里的猜测彻底坐实。
他甚至有一种格外荒唐的感觉。
只是为了送一根项链绳?
就要冒着灾害天气的风险?
“闻泽哥……”凌燃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要不然怎么觉得一句感谢的话那么难以出口。
霍闻泽却没有要在这里交谈的意思,“太冷了,先进去吧。”
他刻意露出自己被雨水浸湿的肩,少年的瞳孔猛地一缩,也不再拦路。
薛林远从厨房端来热水,就感觉到屋内的气氛有点古怪。
他果断地上了楼,把客厅留给兄弟俩。
凌燃握着平板,看上去是在复盘自己的短节目视频,实际上一点都没有看进去。
霍闻泽也没有要为自己表功的意思,他把自己已经没电的手机插到一旁充电,在另一侧的沙发上落座。
“短节目的事有什么计划吗?”
凌燃从思绪里出来,“冰协那边应该已经把解析视频放了出来,但滑联接下来会怎么做,还未可知。”
毕竟已经撕破了脸,滑联会不会彻底不要脸,那可真不好说。
说起正事,少年也顾不得琢磨自己之前心里怪怪的感觉为何。
他微微皱着眉,“但如果滑联真的无所顾忌的话,我们应该也会有别的行动。”
总之,自己和华国冰协都不是软柿子,不是滑联想捏就捏的。
这是在凌燃开始新赛季的比赛之前,就跟楚常存他们商量过的事情,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和冰协还真不想走到那一步。
霍闻泽挑挑眉,轻抿一口热水,“到时候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直接说。”
凌燃顿了顿,才道了声好。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上重新挂上的柿子。
霍闻泽的视线滑过一瞬,也没有点破。
他把水杯放回茶几上,“难过吗?”
凌燃愣了下。
霍闻泽:“短节目的事。”
凌燃抿了下唇,“有一点,但也还好。”
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之所以会格外的不舒服,完全是因为自己对新节目寄予了很高的期待,没能实现的落差感有点强烈而已。
霍闻泽走过来拍拍少年的肩,顿了顿,说了个很冷的笑话,“很难过的话,或许你可以哭一场。”
凌燃有点哭笑不得,“这倒不至于。闻泽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各个角度,不提心理年龄,自己现在的生理年龄也已经成年,再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霍闻泽却没觉得自己说的哪里不对,“并不只是小孩子才有哭的权力。你如果愿意,我,薛林远,亦或者是队里的其他人,都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凌燃眨了下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今天其实是真的很不舒服。
心理上的不舒服,再加上恶劣天气带来的不自觉的影响。
但哭一场什么的,还真不至于。
可被霍闻泽这么一说破,好像还真好了不少。
少年弯弯唇,露出个笑来,“谢谢你,闻泽哥。”
无论是送项链绳,还是特意宽慰自己,凌燃都很领这个情。
霍闻泽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短节目的事就像是一根刺,不止是横在凌燃心间,也卡在全场目睹的霍闻泽喉咙里。
他从短节目结束后就想跟凌燃说些什么,是硬生生克制住自己才转身离开的。所以才会在薛林远打电话之后,不顾天气,开了这么久的车专程来跑这一趟。
见到凌燃现在一切都好,乐观积极的模样一点都没变,青年心里真的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点点头,也没再多说。
凌燃也没什么要说的。
手机里的关心消息一直都没有断过,薛林远时不时就会探头来瞄一眼,霍闻泽更是在另一侧沙发上安坐如山。
窗外的风雨声一直都没有停过,可室内却是始终温暖如春。
凌燃心里的寒气渐渐被热度驱散,越来越真切的笑容印照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这股剧烈的寒流来得快去得也快。
网上的舆论却愈演愈烈。
以至于j国冰协特意组织的小奖牌颁奖仪式上,记者们都快挤破了会议厅。
秋季经典赛跟世锦赛什么的自然不能比,以往也没什么小奖牌颁奖的习惯。
也就是这次听说凌燃要来,赛方紧赶慢赶,临时通过了短节目之后增设小奖牌的提议,就为了能将赛事的话题和影响扩大化。
有了颁奖仪式就少不了记者。
有了记者,就少不了提问。
凌燃作为最近一切赛事话题的争议焦点,也是记者们提问的重点。
“凌,你会后悔选择华国风的节目吗?”
毕竟滑联那边最近话里话外都说p分过低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裁判们不能理解华国风的节目。
这个问题实际上有一点扎心。
但被闪光灯照耀着的少年听到这个问题,却没有一丝波动,他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后悔。我一直都想让大家看见不一样的节目,世界上也不止有固定的两种演绎节目的方式。我是华国人,想要把带有自己国家特色的节目带到赛场上简直再正常不过。”
就像是怕在场的记者们拿不到令人震惊的新闻一样。
凌燃笑了笑,很自然地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不止是短节目,我的自由滑节目也是以华国元素为主题。”
记者们:?!
自由滑也是华国风的节目?
他们还以为只有分数占比不高的短节目是华国风的节目,是凌的一次勇敢的尝试。
敢情凌燃在新赛季的两套节目都是华国风吗?
这是不是也太虎了一点。
他这是完全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的吗?
记者们都有点懵,同时又有点好奇。
游仙独树一帜的罕见风格最近在冰迷圈里引起了很高的议论热度。
所以,凌的自由滑会是什么样?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