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抬头,徐文申递给了我一根纸烟,从来没有接触过它,只是见过别人去抽。

    拿出来打火机,将它点燃了。

    我猛吸了一口,用他们说的,将它直接吞了进去,好似嚼了口黑煤矿。

    “咳……咳!”

    我呛的连连咳嗽,这就是纸烟?

    忍着这一股呛味,我将它吞了个七七八八,才扔在了地上踩灭。

    我脸上仍旧能够感受到痛楚,脑子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走吧。”我说道。

    徐文申有些错愕地惊道:“初九,你要走?”

    “是,离开新川市。”

    陆左一把拽住了我的衣领,脸色狰狞地怒骂道:“你这个懦夫!我徒弟因为你死了,你却因为贪生怕死,要从新川市离开?”

    “初九,你要是走了,陈曼曼的死怎么办?”

    提起陈曼曼的死,我心里不由愤恨,眼前亮起了一道光说道:“你们不懂!想要再回来,只有先离开。”

    陆左松开了我的衣领,他喃喃自语地说道:“到底是什么人?”

    我有些木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是什么人。”

    “只知道,我们要赢过它们,只有离开新川市,先留下来一条活路。”

    “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徐文申有些着急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初九?”

    “先离开这里,咱们去安平市的终南山楼观台,花点钱,让薛老爷子和我老婆先在那里定居。”

    “赌一把,如果我们离开了新川市,他们影响不到我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我脸色复杂,后半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可大伙应该都明白。

    要是离开了新川市,它还对我们有影响。

    那就是死!

    就像是晁方口中所叙述的那样,凄惨的死在山洞之中,跪在洞口外,喉咙被人刺穿,舌头被人扒下来。

    赌吧!

    我的手有些发抖,心里仍是有些愧疚,对不起薛小雅他们。

    可是,新川市死的那些人,让我意识到,今日若是不管不顾,迟早有一天,火也会烧到我的身上。

    它今天的威胁、警告,一定不是因为心慈手软。

    千尸成煞、百鬼夜行。

    害惨了多少家庭,怎么可能对我心慈手软。

    焦连成身后的人,它也忌惮我,要不是忌惮,又怎么会不对我动手。

    “走吧,先出赣山。”我觉得在这里不安全,这几天必须得低调,悄无声息地离开新川市。

    飞鸟道人、陈曼曼的死法,令我恐惧。

    我生怕自己有一天也那样惨死,因为怕死,所以这些日子里我很老实。

    面对家庭,我先给薛历打了招呼,让他在这些日子里,把家里的资产清点一下,悄无声息的搬向安平市。

    我每天就在家里陪这薛小雅,候着薛老爷子清点家产。

    奶奶年纪大了,我也把她接回来了薛家,没有在王芬殡仪馆待了。

    徐文申、何断耳,我也一并接回了薛家,大有不问死人行当的事儿,老实过日子的心。

    死了这么多人,新川市阴宅先生,也都议论了起来。

    不少吃死人饭的,还有阴宅先生,都开始怪我了。

    在他们的观点里,我罗初九负责的这件事情,死了这么多人,肯定是背地里跟焦连成有所勾结。

    如今又退出来了这个行当,不少人都在暗戳戳的咒骂我。

    这些流言蜚语,我也没有回答。

    还有知道一些秘密的先生,辱骂我是懦夫,我也都认了下来。

    一切,求稳!

    直到白露刚至,九月七号。

    薛老爷子让我进了议事厅,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嘴里叼着一根烟。

    语气有些复杂地感慨道:“初九,薛家的资产清点完了,几十年风霜攒下来的家业,这才堪堪在新川市立足。”

    我心里有些愧疚,薛小雅要是不认识我罗初九,何至于沦落到流离失所?

    “爷爷,我连累了你们。”

    薛老爷子抬起眼皮,摆了摆手说道:“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能选你当我薛历的孙女婿,我就是权衡过利弊的。”

    “我薛家自始祖薛成,以一间豆腐摊起家。后来几起几落,如今有如此家业?凭的是什么?”

    “家训、家风,一代代传承。唐龙出事的时候,我想过保他,薛家也有这个能力,可后来为什么没这么去做?”

    “唐龙触犯家规,害死自家人。我如果留下来这样一个蛀虫,不仅毁坏了这一代人,更是坑了我薛家的子子孙孙!”

    薛历紧皱着的眉头缓缓舒缓,苍老了十几岁般,瘫在了椅子上,他有些失落地说道:“也怪我,我太宠他了。”

    “薛家的教育出了问题,从唐龙出生开始。他就含着金汤匙,惯出来了一身的毛病!”

    “可怜我到这个岁数才想明白了,薛家人不怕受穷、不怕受难,连死都不怕!战争年代,我薛家四祖跨绿江,仅一人得归!”

    “如今,不还是有这偌大的基业?怕的是在一代代意志消沉下,忘了祖先的训诫,成为时代的蛀虫。”

    “初九,你过来。”

    我凑进了薛老爷子,他让我坐下。

    搬了个小马扎,我就坐在他身旁,薛历拽着我的手,他的手好似树枝一样,枯硬的拽着我。

    “初九,我已经一把年纪了,也活不了多少年头,什么荣华富贵,对我来说都是过眼云烟了。就只想看见你和小雅,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让我安稳过完这一生。”

    我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该说什么。

    薛小雅跟我确认关系以后,薛家人对我没有一丁点的理可挑。

    可就连薛老爷子这个简单的要求,我也不敢打包票。

    万一呢,一旦掺和这个事情,说不定哪怕隔着城市,我也会死呢?

    薛老爷子的目光灼灼有神地盯着我,仿佛一定要得到我的回应一般。

    我沉默了良久,才重重地点点头说道:“薛老爷子,我答应你!”

    “好!有这一天,我很开心。能替薛家找到你罗初九这个女婿,等死了以后。我下去面见先人,至少有话可讲。”

    薛老爷子哈哈大笑:“至少,比我父亲要强,他只培养出来了我这一个败家子。”

    议事大厅,我跟薛老爷子聊完,便一家人坐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新川市,去了安平市。

    直奔楼观台,终南山。

    这是安平市,道家最关键的几处圣地之一。

    我带着奶奶、薛老爷子、薛小雅,一起上了终南山。

    终南山天梯栈道九转登碧霄,过罢栈道见红霞,云海裹挟着霞光,白雾茫茫,一点赤色,诸天炁荡,好似人间仙境。

    云海之下,太极炉坐落,它将此地一分为二,直穿过去看向殿堂。

    威严的道家天尊像,道龛上香火袅袅升起。

    “福生无量天尊,罗先生。”忽然有个声音在我耳旁响了起来。

    我一扭头看了过去,是个身穿紫袍的老道,一脸笑容。

    “你认识我?”

    “褚道长是我的朋友,他说你今天会来我们终南山上,已有交代。”

    我脸色难看,褚平?

    就是寄信的老道,要不是他,我们罗家又怎么会卷入这一场风波之中?

    “他人呢,怎么不出来见我?”

    “褚道长心中有愧,不愿见罗先生。他让我转赠一句话给你。”

    “什么话?”我对褚平这个老道士,还是心有不满。

    “人生于这个世间,总求开悟。可什么为开悟?丢下自己的生命,不算开悟。”

    “执着于生死,也不算开悟。”

    “褚平在山上悟道许多年,都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罗家人却想明白了,罗大成能想明白,罗定书也能想明白。”

    “如今,褚平也想明白了。初九,我先走一步,望你早日开悟。”

    我有些费解,什么叫做先走一步?

    想了很久,我也没想明白褚平留给我的话是想说什么。

    紫袍的老道知道我们一家人是褚平道长的朋友,给我们在终南山安排了地方。

    我们一家人,连带着奶奶,都在这地方住了下来。

    这两天,我也给陈老爷子发了消息,他得知我还要管这件事情,也从新川市不远万里赶了过来。

    陈褚军来的时候,还带来一个消息,让我明白了褚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褚平死了。”

    “初九,褚平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被人拔了舌头,死法是吊死的,可除了舌头,一点外伤都没有,他死的毫无痕迹,甚至死之前还在笑。”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毛骨悚然,满身的鸡皮疙瘩都竖立了起来。

    这才明白了,褚平所说的先走一步是什么意思。

    可是,褚平这求死,是为了什么呢?

    我爷爷先开悟、父亲再开悟,褚平也开悟,说是求死?

    可褚平所说,求死分明不是开悟。

    褚平要借着这一次死,为我们说些什么?还是替我们做些什么。

    我想了好几天,百思不得其解。

    可我能确信一件事情,褚平的死,绝对不会是毫无意义的,不然他不会在这个时间段死。

    褚平知道我来安平市,就是为了先保全自己,再对付它们,可他偏偏就是现在死了。

    他为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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