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溯,乔家嫡子,户部侍郎乔正唯一的儿子,本届春闱的状元郎。

    乔雪薇原身温婉貌美,乔可娇长相灵动,但乔溯却不知道随了谁,只有一副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皮囊,属于丢在人群堆里不会被注意到的路人甲的长相,但好在他学识不错,春闱一举夺魁,又有着户部侍郎的家庭背景,之前一路走来,乔雪薇也听到了不少女孩对乔溯的称赞。

    乔雪薇以为状元郎是要陪着贵人的,毕竟贵人身边才能有更多的机会资源,得贵人青眼也好,得贵女青睐也罢,按道理来说今天的状元郎应该是这场花繁节的焦点之一,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乔溯和年轻人好似有什么过节,他此时抬着下巴,神情倨傲,眼神轻蔑:“怎么,之虞兄今年还不参加春闱吗?秦尚书就放任你一直经营那什么劳什子的铺面?之虞兄确定是要从商了吗?”

    这个被称作“之虞”年轻人却神色淡然,对乔溯如挑衅般的问话避而不谈,他笑了笑,脸上露出丝丝愁容:“恭喜成言兄一举夺魁。不瞒成言兄,家父早已训斥过之虞不上进了,可之虞也没有办法,对那些文章之事实在是学得脑壳痛,自是不及成言兄万分之一。”

    乔溯被恭维得十分受用。

    年轻人趁热打铁小声说道:“听闻成言即将入翰林院?不知真假?”

    提到“翰林院”三个字,乔溯脸上骄傲的神情更甚,但口气倒是缓和不少:“你消息倒是灵通。”

    翰林院?乔雪薇在原身的记忆里搜寻有关翰林院的信息,搜到了这地方是归丞相管的。

    而丞相,就是当今后宫如日中天、独掌大权的苏贵妃的亲爹。

    “那成言兄可是未来可期,”年轻人笑道,“之虞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成言兄是否可答应?”

    乔溯被捧得有些飘,他大手一摆,说道:“你说。”

    “成言兄刚才在百花坛上金莲提诗,可是虏获了不少芳心,”年轻人道,“不知道成言兄能不能看在同窗的面子上,赠之虞的铺子一副墨宝,之虞让人做牌匾挂上,让之虞这店,也沾沾成言兄的文曲星之气。”

    乔溯有些惊讶,他不确定地反问了一句:“你确定要我题字?我没记错你现在那牌匾可是你爹提的,秦尚书当年一手好字可是直接让先帝当场钦点状元!”

    “爹提的自然是好,”年轻人笑眯眯道,“可在下相信,成言兄年纪轻轻就能入翰林院,今后的所为定然是在家父之上的!这不是趁着还能和成言兄说得上话,就赶紧来后着脸皮请一副墨宝嘛,怕以后没了机会……”

    年轻人“呵呵”笑了起来,乔溯被哄得很开心,眼看着马上就要和年轻人去写什么墨宝牌匾,却不想他身后的一个人出声道。

    “乔公子,莫要让贵人久等。”

    乔溯突然僵了一下,目光越过年轻人落在乔雪薇身上,眼睛中闪过一丝不快。

    “之虞兄,今天可能不太行,”乔溯看着乔雪薇对年轻人说道,“在下还身负贵人之命,改天吧。”

    年轻人的眼里划过一丝焦急,他还想说什么,被年长者拽了拽衣袖。

    乔雪薇这才明白,原来年轻人一开始就分析出来乔溯是为了她而来的。

    乔溯不是一个人闲逛到这里,而是身后跟了一群明显是宫女太监的人,看起来就像是找事,年轻人知道他和乔溯的过节顶多是被小人得志地讽刺几句,可乔雪薇多半是要被他们为难的,也许是出于同为穿越者的惺惺相惜,所以年轻人起了保护她的心思,伏低做小想要引开乔溯。

    但乔溯昏了头,可他身后的人没有昏头,所以年轻人的计策失败了。

    只不过……

    乔雪薇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年长者。

    乔溯也仿佛才看到这年长者,他眼睛里带着不屑:“钱大人,你竟然也在这?”

    那个年长者称呼年轻人为老师,却是这个世界已经入仕为官的年纪,可他在面对年轻人的时候是那么慷慨激昂咄咄逼人,但在乔溯带人过来的时候,身体都恨不得缩在阴影里,尽最大可能减弱自身的存在感,看着年轻人和乔溯周旋。一直到刚才年轻人还要张口的时候,才有了制止他的动作。

    “乔公子,”那钱大人对乔溯拱手行礼,“尚书大人着在下带公子回去。”

    乔溯嗤笑一声:“钱大人天天跟着之虞兄,要我说你干脆也别占着工部侍郎的位置不放了,早早把这位置让出来给更合适的人,你就去尚书府当之虞兄的贴身小厮吧,哈哈哈。”

    在乔溯嘲讽的笑声中,乔雪薇看到年长者的手紧了紧,但还是讷讷说道:“尚书大人说了,公子要早点回去。”

    乔溯伸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那就快回去吧,之虞兄,后面咱们有时间了,再好好商量下题字的事!”

    年轻人看了乔雪薇一眼,眼神里带着担心。

    “之虞兄,”乔溯看到了年轻人那眼神,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暧昧的眼神在乔雪薇和年轻人之间逡巡,不怀好意地小声说道,“看上我这庶妹了?”

    年轻人面上一惊,看向乔雪薇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对,”乔溯继续添油加醋,“就是那个嫁给景王的庶妹。看上了也不用着急,再等两年,”他压低声音,带着笑意,音量却让乔雪薇刚好能够听到,“再等两年,等……没了,让秦老尚书去给贵人求一求,你说不定就能娶她做个填房了,”乔溯的眼睛阴恻恻地看向乔雪薇,“毕竟,到时候没人会在意一个上不了玉牒的妾。”

    玉牒,是皇家的族谱,严家的族谱除了姓严的以外,只有明媒正娶嫁入严家的正妻和为严家生下过被承认的儿子的妾室才能上。

    乔雪薇自然是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在意的,她更关心的乔溯那没有说明的话。

    再等两年,等……没了。

    等谁没了?

    严言?

    为什么乔溯会笃定严言在这今后的近些年就会“没了”?

    乔雪薇想起了刚才看到的有关奕朝三皇子墓和“三皇子下落”历史之谜的帖子,一般皇子的生卒年月和死因都会有史官记录下来,可这三皇子却仿佛失踪了一般,他的结局在21世纪的考古历史中都是未知的。

    死于非命。

    这几个字突然跳上了乔雪薇的心头。

    “公子,尚书大人要等急了。”钱大人脸色有些焦急地拉了下年轻人的袖子。

    乔溯这才放开年轻人,对他颔首:“那之虞兄请吧。”

    年轻人这次没有看向乔雪薇,而是拱手对乔溯行了一礼后,带着钱大人往外走。

    等无关人等都离开了这条幽静小路,乔溯这才缓步向乔雪薇走了过来。

    “看来是景王都满足不了你啊,”乔溯轻声对她说道,眼睛里尽是轻蔑,“你还真和你那下贱的娘一样。父亲当年真是瞎了眼,看上那么个贱种。不过,贱种生下来的孩子也还是贱种,可惜你一直没认清这点,还在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点你们母女俩倒是一脉相承。”

    乔雪薇对原身的母亲没什么感情,可就算这样,她仍然对乔溯的话感到十分愤怒。

    在原身的记忆中,那位梅姨娘过得并不好,可她也不争什么,自原身有记忆起,她娘带着她一直在退让,梅姨娘唯一一次争取,就是原身被乔可娇害得命都快没了的那次。

    所以梅姨娘到底肖想了什么,能让乔溯记恨到现在?

    “兄长是觉得妹妹在肖想什么呢?”乔雪薇不解道,“再说了,肖想这种事情……”她轻笑一下,眉眼舒展开,整个人明媚起来,和旁边的花比起来竟然还要动人妩媚,乔雪薇眨了眨眼,“刚才兄长受人称赞的时候,脑子里就没肖想点什么吗?”

    乔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乔雪薇在嘲他刚才妄自尊大,怒道:“我那是实力所能及!”

    “哦,实力所及,”乔雪薇点头,“那你怎么连进‘翰林院’都只是有消息啊,这还没板上钉钉的事拿出来承认,不太好吧,万一以后没进,那从‘翰林院’这步,兄长就是在‘肖想’了哦。”

    “怎么可能!”乔溯反驳道,“等可娇嫁到秦王府,我就能进翰林院!我肯定能进翰林院!反倒是你才是不要再肖想秦王了!”

    原来乔家打的是这个主意。

    乔溯这句话让乔雪薇瞬间明白了这里的关窍。

    秦王严故是年前走的,春闱是年后开始的,原身是在乔溯确定当了状元的之后被强嫁进的景王府。

    乔溯想要入翰林院,翰林院是丞相的势力范围,而原身是个庶女,还是个在乔家待遇不太好的庶女,如果严故真娶了原身入府,乔家也怕原身得势给秦王吹枕边风,把乔溯入翰林的机会给吹没了。

    所以早在年前秦王走的时候,就把乔家嫡女乔可娇派去和秦王“偶遇”,缠着秦王北上培养感情。

    而这期间苏贵妃那边一直没有动作,直到乔溯确定得了状元,才把原身强嫁给了景王,彻底断绝原身和秦王的念头。

    最后原身新婚夜自杀。

    这其中只有一个疑点没有解决。

    那就是,身为现在实际上后宫之主、丞相嫡女的苏贵妃,为什么会帮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呢?

    难道是户部侍郎的正室夫人有点手腕吗?

    “你就现在伶牙俐齿吧!”乔溯恨恨说道,“等一会见了贵人,看你还说得出话吗!”

    哦,原来是去见苏贵妃,这不就巧了吗。

    乔雪薇看着他身后那些神色淡漠的宫人们。

    去见苏贵妃,这最后一个疑点,说不定就有能解答的机会了。

    但愿苏贵妃是个像乔溯这样一激就能透露点信息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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