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发】

    来人是这栋楼低层的几家住户,  想给钱借住。

    因为连续的大暴雨,建筑最底层的车库在两天前就已经被淹了一半,  在其他住户心疼自己泡在水里和地下车库的车子时,  住在一层的住户却开始担心自己的房子。

    虽然新闻里网络上的官方和专家一直都在安慰民众,表示雨不会一直下,等这波极端天气过去,  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希望大家坚守在家,等待救援。但那是在安全又坚固的高层房屋里,  并且还得是在物资充足的情况下。

    这被困的五天五夜,  中间救援队伍只来过一次,那时水位还没这么高,  对方冒着大雨开着货车,一个小区一个小区的送物资,因为人手不够,没办法做到物资到户,需要住户凭房产证或是租约,  再带上身份证自己去物业领取。

    当时去领物资的住户里,有人一边淌水拿物资一边不停抱怨救援工作不到位,  可后来,他们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了。

    雨太大,全国都在遭遇灾难,相比他们这些好端端待在家里的人,有更多的人濒临绝境,生命遭受威胁。在救援力量有限的情况下,肯定会先救助那些人。

    小区好些住户等不来第二波物资派送,抱怨声逐渐增大,  那是因为不安焦虑而引起的,很多人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想象,尤其看着水位日益上涨的低楼层住户。现在哪里情况都糟,如果没人派送物资,那同样的,水患引发的房屋居住问题肯定也没有人能第一时间赶来救助解决。

    这个隐患,前两天在小区的住户群里,就有不少低楼层住户提了出来。

    但现在物业也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小区里不少保安早在之前的小雨期就各自请假回了家。

    物业公司也不是只承包这一个小区的物业管理,现在公司的老板和职员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小区?

    反正是不可抗力因素,就算灾难结束后有人再想清算也不现实。

    于是,住户群里,几个物业的人各种诉苦表达无奈,搞得比住户还可怜。这种时候,住户们就算抱怨和骂,也只是发泄情绪罢了,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小区不少住宅楼里的低楼层住户又另外拉了一个群,群上几次会议后,同单元的低楼层住户又面对面讨论了一下,最终决定就地朝上搬迁。

    这个小区位置较偏,房价不便宜,小区配套设备也跟不上,唯一的长处是精装修房,适合想要省心的家庭,或者是租户,所以入住率只有百分之七十。

    他们朝上搬迁,去短期内不会被水淹掉的楼层暂住。

    当然,讨论到这部分的时候,住户又有不同意见,有人觉得只要找到空置的屋子,直接搬了东西入住就行,反正特殊情况特殊方法,要是这些空置房屋的屋主不满意,秋后算账,届时再赔点钱就行。

    可也有人脑子活络,考虑问题方方面面。首先,是房子安全问题,他们想住进去,肯定得撬门锁,这样一来大门的作用基本就没了。

    其次,之前冰雹暴雨狂风袭击,这些空置的房屋窗户情况堪忧,之前屋主也没来得及过来维修,他们住进去还得自己动手修补。

    最后,空置的房子里面没水没电也没燃气,床铺、锅碗瓢盆……各种用品都没有,入住之后肯定不方便。

    所以他们更想找那些原本就有住户的人家借住,例如那种家里人口少的,又例如——像尤溪尤筝这里,窗户和阳台外安有不锈钢百叶窗的,一看就安全感爆棚。

    因为心里有目标,所以在其他人一层楼一层楼慢慢爬着楼梯去找空置房屋时,这几个人收拾了贵重物品和必需品,搭乘了电梯直奔八楼,目标明确,反正805和808这两家只要有一家愿意就行。

    尤溪通过猫眼确认外面没什么危险后,把这件事交由尤筝处理,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倒不是因为尤筝是姐姐,而是她想看看在这种情况下尤筝的反应、选择和解决方式。

    反正无论她怎么解决,都有她在这里托底。

    因为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一段距离,距离大门近的厨房里也没有摆出什么食物,屋里也没什么食物香味,所以尤筝在对方不愿意离开,苦苦哀求着,最终引得806,807和九楼七楼的住户都跑来八楼看热闹时,打开了门。

    走廊上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加上先来的那几个低楼层住户,差不多十多个人,原本清冷空荡的走廊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尤溪站在门口探出视线,走廊另一头的星泯同样开了门,正看着先出门的尤筝,似乎打算上前。

    她视线探出后,他似有所觉,立刻朝她看过来,她朝他做了“没事,不用管”的眼神,对方随即收了脚步,朝她轻轻颔首。

    不得不说,对方这种想帮忙却又没有自以为是非要帮忙的态度让尤溪很喜欢。

    从七楼和九楼过来的住户,很快在806和807两家的解释下知道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说真的,805和808这两家在整个第二单元都备受关注,因为在冰雹和大暴雨降临之前,他们两家愣是花费很大一笔钱,把自家的窗户和阳台改成了臃肿笨重采光度大降的“铁鸟笼子”。

    但之前有多少人暗地里嘲笑他们,在那次狂风暴雨之后就有多少人羡慕他们。

    未雨绸缪谁都会说,可是又有多少人敢在什么灾难都没发生的时候,动作利落的直接做下决定并快速实施呢?

    这次上来的住户,哪怕806和807两家不解释,也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什么,否则依照目前外面的情况他们哪里有心思过来吃瓜。

    在他们心里,多多少少抱了点看好戏的心态,他们也不是故意的,这不被大雨困在家里,日子过的清苦忧心又无聊嘛……

    这几个低楼层的住户不知道在星泯那里吃了什么样的闭门羹,又或许是因为见到808住的是两个年轻女性,便只盯着她们一家不放。

    他们一脸祈求姿态,说家里快淹了,窗户还没完全修好,真怕哪天一夜醒来自己都泡在水里。

    他们瞧她们两个年轻女生,如果他们一家人住进去,正好一边一个房间,他们会给钱,也会承担家务,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有他们几个在,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但尤筝态度坚决,说不方便就是不方便,让他们可以去底下五楼看看,那里应该也有一户空置的屋子。

    “哎呀,人家都求到这个份上了,也不是不给钱,怎么还赶人下楼呢,空置的屋子那窗户都是破的,屋里也不知道被冰雹和大雨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哪里能住人呢!”

    “就是啊,人家家都快淹了,什么家具电器都要泡汤了,还愿意拿钱出来借住,这种情况下能赚点钱不是很好?怎么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现在的小姑娘哦,心可真硬……”

    “哎哎,也不好这么说人家吧,那房子是人家自己的,不想赚钱不可以啊?扯什么同情心,这是道.德.绑.架……”

    “去去去,你懂什么,这不正在商量嘛,什么绑.架不绑.架的!”

    ……

    尤筝扫了眼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几个人,突然朝他们跨了一步:“你们是想赚钱吗?还是觉得自己很有同情心?那不如主动站出来,接他们过去住啊,在我们家门口说什么风凉话?”

    那几个人突然被点到,都怔了一下,随即很有默契的朝后退了一步:“小姑娘,这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扯我们干什么?”

    “对啊我家可有四口人呢,住不下的……”

    “我家窗户还没修好呢,一直用柜子挡着,和你们家不能比啊,你家多好,风不进雨不渗的……”

    尤筝冷笑了声:“找什么借口,不愿意就不愿意。可你们自己都不愿意,偏偏在我这里这么大方,怎么?慷他人之慨啊?我不愿意怎么了?关你们屁事,你们住这层,还是住我家?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道.德.绑.架?”

    尤筝原本五官就显年轻,加上保养的好,又穿了简单的居家服,所以被对方误以为和尤溪差不多大。

    可她毕竟工作了这么多年,阅历摆在这里又是做编辑工作的,不想发作时就算了,一旦想发作,言语有条理又犀利。

    对方没想到她说发作就发作,瞬间明白踢到了铁板,忙摆手道:“唉哟算了算了,这事你看看闹得,本来和我们也没有关系,我们又不住这一层!”

    “行了行了,都让你别过来了,看什么热闹,走了走了……”

    七楼和九楼几个说风凉话的人散了,没说风凉话的那几个则继续站在原地津津有味的看。

    低楼层的几个住户也依然站着,但求了半天对方不为所动,还朝旁边帮腔的发作,也等于打了他们的脸。他们就算再想放低姿态,脸上也终归有些掩饰不住。

    尤筝看了他们几眼,再次哼了一声:“别以为我吃道.德.绑.架这套,我也没有同情心,面子算什么,进水不犯河水,天灾之下,为了照顾好我的家人我什么都做的出来。我也劝你们几句,赶紧下五楼找空置屋吧,你们现在不想去,之后想去也没那么容易了,这个单元楼里空置的屋子并不多,但一楼和二楼加起来,可有八户人家。”

    对方原本还因为不甘心,想再搁点话,例如“天灾之下自私自利会最先被集体抛弃”,“小姑娘今天这么硬气希望之后遇到困难的时候也能这么硬气”等等。

    但一听到八户人家这几个字顿时一激灵,对啊!这里借住没成功,为数不多的几个空屋可挤不下八户人家!

    那几个低楼层的住户赶忙朝电梯间走去,边走还边念:“走!赶紧下楼!”

    “你们说我们一楼的住户搬迁还说得过去,他们二楼凑什么热闹!淹到他们了?”

    “别说了,当初不是你为了人多力量大,把二楼也拉进群的吗?”

    “……”

    ……

    当事人都走了,看热闹的自然也散了。

    尤筝回头进屋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尤溪,她两只手都朝她竖着大拇指,无声夸赞。

    尤筝好气又好笑:“刚刚不帮忙,现在又装乖!”

    “有你嘛,你不行了我再上。”

    尤筝笑着按了按她的头,想到自己同样泡在地下车库水里的车子,又心疼的叹了口气。她并不知道尤溪在连续降雨的第一天已经悄悄下过楼,避开监控摄像头,将车子转移进了空间。

    尤筝进屋去陪甜宝看动画片了。

    尤溪和走廊另一头的星泯对视一眼,朝他示意了一下手机。

    星泯打开微信,上面是一条刚发的消息:晚上过来吃饭,可以点一个菜。过来时小心点,别拿东西,尽量别让其他人家看到。

    他看着这条消息,原本淡凉的眉梢眼角染上了柔软的温度,他回复:做一个你最拿手的菜。

    **

    甜宝这两天都很开心,因为每天晚饭时,那个漂亮哥哥都会过来和她们一起吃饭。而且他每次都会提前过来,还能陪着她玩一会。

    她这两天午睡起来时,故意穿上了自己喜欢的裙子,想给漂亮哥哥看,可每次他都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两个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姨姨,姨姨说一句话,他好看的蓝眼睛就会露出很温柔很温柔的光……

    如果甜宝再大个、四岁,估计这会就能在心里吐槽了:切~没劲,原来根本不是来看她的……

    可她才四岁,隐隐约约像是明白了什么可又什么都不懂,但是会下意识朝尤溪身上黏,因为每次黏着她的时候,漂亮哥哥也会多看她几眼。

    甜宝都能感觉到的事,尤筝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这天晚上,尤溪收拾完厨房,锁上大门,关了栅栏门,又把最里侧的卷帘门轻轻拉上,尤筝把甜宝哄睡着后从房间出来,姐妹两个煮了咖啡,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盖着同一块毛毯一边吃零食一边刷尤溪存在平板里的网剧,尤筝看着屏幕上爱来爱去的男女主角,突然问道:“那个星泯,对你一见钟情了?”

    尤溪:……

    “姐就问问,不用紧张。”

    “我不是紧张,只是……总觉得他的出现有点突然。”尤溪喝了一口咖啡,想了想,又道,“就是——他整个人都给我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刚好灾难发生之前搬过来,一来就改装窗户,那么巧我受到启发,也想改装门窗,门窗店的人加班又速度……而且,他的关心都来的太理所当然了,就像是……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我。”

    “这不就是缘分,这样不好吗?”

    “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种参差的感觉,就好像在某些方面,我和他差了很大的距离,也不能用距离来形容,就是一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出发线不一样……”

    尤筝虽然觉得星泯不错,但也仅仅只是觉得他不错,这是尤溪自己的事,当然一切都以她的意愿为主,于是自己岔开了话题,问她什么时候买了一个内存这么大的平板,还下载好了这么多网剧电影综艺小说。

    毕竟大暴雨开始后,网络信号时好时不好的,电视剧不下载下来,有时卡半天都动不了。

    现在她们不能出门,影视剧和小说就成了唯一的消遣。

    “就之前嘛,去超市买东西想着万一灾情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就顺手就买了……”

    一聊到灾情结束的时间,尤筝又忍不住叹息,说雨再这么下下去,社会秩序真的就完全停摆了,届时网络信号早晚会出问题。

    一旦信号断了,像她们这样守在家里的人根本没办法获悉外面的情况,届时情况可能会更糟。

    很快,在尤筝猜测的网络信号断掉之前,电路却先一步断了。

    h城,大面积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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