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完衣服后,舅舅舅母也吃完了早饭,他们将店门全部打开,开始做生意,而表妹则会待在她的闺房里做针线活。
表妹现在住的闺房原本是我的房间,母亲死后,房间便成了她一人的了,就和母亲原来的房间变成了舅舅舅母的了一样。
而我的住处变成了柴房。不过能住在柴房我觉得也挺好的,在我刚被赶出自己房间时,我一开始是睡在店铺的大堂中的,我的床是用几把椅子组成的。
店铺的门板挡不住寒夜的冷风,因为风会从门的夹缝中吹进来,虽然风是一丝一丝的吹进来,但是这不断吹进来的小股的风能透过被褥的缝隙,吹到你的骨子里,让你冷的发抖。因此很快我便染了风寒,或许是因为汤药费太贵,或许是其他的原因,之后舅舅舅母便让我睡在了柴房。柴房自然没有我原来的房间舒服,但是跟店铺的大堂比已经暖和许多。
当我喝完药后,便盖上被子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时,闷了一头的汗,不过身体却觉得好多了。
我开始觉得肚子好饿,下意识的要喊母亲,结果声音还没喊出来,我就已经想起来母亲已经不在了,于是便闭上了嘴。同时我也想起来自己正睡在柴房,仔细闻,还能闻到灰尘和木头的味道。小屋很暗,不知道是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
我走下床来,推开门,看到外面黑漆漆的,太阳早已落下。隐隐的有饭香飘入鼻中,我向那边看去,是舅舅舅母还有表妹一家人正在吃饭,我没有走过去,因为我怕去了发现没有我的位置。
于是我便进了厨房,看看有没有给我剩下点什么。厨房里没有剩菜,不过锅里倒是还有两个馒头,于是我便直接拿起一个吃了起来,结果刚吃了一口,舅母就走进来了。
“在偷吃呢?”舅母一进来便说道。
以前母亲在时,会给我做糖包子,我很喜欢糖包子甜甜的味道,出锅第一个,母亲总是拿给我,我会一点一点掰着吃,一边点头一边一脸满足的能吃好久。
有时,明明已经吃饱了,我依旧想念那甜甜的味道,便会一个人跑到厨房再拿一个包子出来吃。
被母亲发现时,她总会笑着说我是小馋猫,从来不说我在偷吃。
我本来很饿的,但经舅母怎么一说,我怎么可能还有胃口。我看向舅母,我很想将馒头扔到她脸上的,但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因为现在她强我弱,她是有恃无恐,而我是寄人篱下,我只能忍耐。
我没有理她,便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吃我的馒头,舅母可能也是觉得无趣,便丢下一句:“吃完把碗刷了。”然后便走开了。
那天,我刷完了碗筷,便回去柴房继续睡了。
之后我便渐渐地学会了所有的家务活,同时我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不过也无人在意,我就这样成了他人口中的哑巴,因为感染风寒而生成的哑疾。
这样的生活虽然每天都很累,但我其实并不觉得痛苦。
直到有一天,当我正在洗衣服时,表妹忽然走到了我的面前,她没有喊我的名字,而是叫我喂,因此我便装作没听见,没有抬头。
于是她只能蹲下来,让我看见她。然后她便指着我手上戴着的银镯说道:“喂,你怎么偷我东西。”
我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再看她。我知道她是在无理取闹,我不想搭理她,因此我继续洗我的衣服。或许是我的无视让她更生气了,所以她便直接上手来抢。她已经抢了我很多的东西了,但是我都不在意,抢便抢了,但是这个手镯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给她的。
这是我第一次反抗,很可能会因此被舅母赶出家门,但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一开始表妹只是抢我的手镯,后来她发现自己抢不下来,便突然松开右手,狠狠地朝我的脸上挠了一下,她留有长长的指甲,只一下子,她的指甲里便有了血丝。我也感觉到脸上是火辣辣的疼,我知道我的脸应该是破了。但我现在并没有空担心自己破没破相,我只知道手镯不能给她。我虽然没有指甲,没办法同样挠破他的脸,但是我比她年长,又长时间干粗活,所以力气比她大。我便用我最大的力气,一个巴掌一个巴掌的扇她。
或许是我的气势吓到了她,又或许是我打得太疼了。总之她先怕了,她不再抓我的脸了,而是哭着想抓我的手,但她抓不到,所以便只能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这样我的每一巴掌便会先打到她的手,她就不会觉得那么的疼。
她一直捂着脸哭,我一直打,直到我打累了,才停下来。
而她看我停下来,便立马推开我,跑到店铺门口面对着店门站着哭泣。因为舅舅舅母今日出门进货了,所以店铺门是暂时关着的。表妹站在那里,等到舅舅舅母回来,第一眼便能看到双脸红肿的表妹,想必就会来找我算账了。不过我没心情考虑这些,我只是站起身来,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不过却没办法拍干净,因为因为洗衣服的盆被打翻了,地上都是水,因此衣服上粘的都是湿泥。我感觉我里面的衣服也都湿了,身上很不舒服,便回到柴房将衣服全部换了一遍。
衣服换好后,我才拿出镜子照了照,脸上都是血痕,我有些难过,因为女孩子的容貌是很重要的,但又不是那么的难过,因为我现在这样,就算长得再好又能怎么样呢?
因此我便不再去想脸的事情,刚刚和表妹打的那一架,似乎消耗了我很多的勇气,我现在有一点担心舅舅舅母回来后会怎么对我。表妹的哭声已经停了,或许她也累了吧!我需要找点事情做,才能让自己不胡思乱想。因此我便拿起我换下来的脏衣服重新走回院子里,将地上的盆重新摆好,放入我自己的衣服后,又将地上的衣服捡起,一同放入盆中。然后去打了两桶井水,倒入盆中,开始洗衣服。
没多久,表妹的哭声再次响起来,紧接着便是店铺大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舅母尖利的嗓音以及她充满怒气的脚步声。
我没有停,继续洗着衣服,她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舅母走过来直接一脚踹到我的背上,我没坐稳,便一头扎进了洗衣盆中。不过我很快就爬起来了,我的样子应该是很狼狈的,湿发直接盖在了我的脸上,我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听见舅母恶毒的咒骂声。我转过身,将脸上的头发拨开,看向她。
或许是我的脸太过恐怖,所以她的咒骂声一下子就停了,甚至有点怔怔的看着我。
跟在她身后的表妹再次大哭,才让她回过神来。她一把拉起表妹骂道:“哭哭哭,哭什么!她没娘,你也没有啊,你怎么这么欠,你招她干什么,下回别理她,听见没有!”
表妹估计没想到自己会被骂,一下子愣住了,连哭都不敢哭了。舅母骂完她后,也不再看我,直接将表妹拉走了。
我的脸上都是水,所以可以放心的流眼泪,舅母走后,我一边无声的哭着,一边洗着衣服,然后将衣服晾好,便回了房间。
晚饭我没有去做,因为我不想吃,舅母也没有来找我,她应该是自己做了饭,因为我闻见了香味。
在舅舅舅母回来前,我其实很害怕,我害怕他们会用什么恐怖法子打我,我曾想过他们甚至会打死我。我虽然最后背上挨了舅母一脚,又一头扎进了洗衣盆里,水甚至还呛到了我的鼻子里。但是都比不过舅母说我是没娘的人,更让我觉得难受。
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语言能比暴力更伤人。
我也是第一次想到了死。我知道家里有老鼠药,因为我害怕老鼠,所以母亲买了这个药,而且还特意叮嘱我,这是毒药,吃了会死的,而且会死的很痛苦。所以我知道放在哪里,我静静的等待舅舅舅母吃完晚饭,等他们熄灯入睡后,然后我便将老鼠药拿了过来。
“会有多痛苦呢?”我看着手中的药自言自语道。
我捧着药,慢慢的凑到自己的嘴边。只要我张开嘴巴,便能将药粉吸进嘴里。
但我最后还是没有吃药,我将药拿开,远远的看着它,我想起了母亲的叮嘱,她让我好好活着。我如果就这样死了,到时候在下面见到了母亲,她该有多伤心。
“但是活着这么痛苦,该怎么好好活着呢?”没有人能够给我答案。
我将药重新包好,放在床尾的褥子下面。我不知道答案,但我至少可以先尝试努力的活着。
夜晚,我被“吱吱吱”的声音吵醒了,就着月光,我看见了在柴火堆里乱窜的小老鼠,毛茸茸的,竟然还有些可爱。看了一会儿后,我才意识到我竟然已经不怕老鼠了。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早起,买早饭,只是这次舅母只给了十七文钱,现在一个饼最少都得五文钱,所以平日里她都会给二十文的。舅母这么精明的人是不会算错的,很明显那两文钱是我的饭钱。我拿钱走在路上,想着要不然以后就不吃早饭了,这样还能攒点私房钱。但是这个想法还是被饥饿否决了,我每天要干这么多活,怎么可能忍得住少吃一顿。
于是我走到了经常买早餐的摊前,店主见了我便知道我要四个卷饼,于是便要给我做。我对着他摆了摆手,然后将十七文钱拿出来,五文一摞摆了三摞,再将剩余的两文钱单独摆了一摞,指了指两文钱,又指了指我自己。
店主看明白我的意思了,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你这个两文钱的生意我做了。”然后便卷了一张小饼给我,我接过饼,有点想哭,但我忍住了。我向店主笑了笑,表示感谢。店主没有说话,接着将剩余的三张饼做好后便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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