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三人换好玉娘为他们专门缝制的贴身黑色武服,在腰间和脚踝处藏好数枚飞镖和匕首,在外套上统一的灰色外袍短夹的普通男子外衣。

    待一切准备妥当,便悄悄从芙蓉斋后门溜了出去,沿着寂静的偏僻巷子,向着鄞州北郊的青龙寺奔去。

    鄞州北郊青龙寺坐落于文君山的半山腰处,几乎将整座文君山的前山囊括在内。春日,万物复苏时节,文君山上漫山杜鹃红透,让原本禅意缭绕的寺庙多了一丝人间烟火的韵味。

    他们到达之时还不到晌午,这一次三人已无当日在金州那般紧张,反多了几分淡定从容。他们悄然埋伏于青龙寺外枝繁茂密的矮冬青树丛中,不多时便见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沿着盘山的山道,向青龙寺的大门方向行来,车头上赫然挂着定远侯府的名牌。

    韩夫人与女儿依次下车随同四名仆妇进入寺庙,剩余八名家丁都留在寺外等候时,贺兰明便知机会已至,于是小声叮嘱恒觉和刘小虎,自己便换到靠近寺门的树丛边埋伏。

    恒觉和刘小虎守在寺外,见韩夫人与韩容儿进了寺门约一刻钟,便向套着车架的马儿屁股掷出飞镖,马儿吃痛嘶鸣,扬蹄狂奔向山下。家丁见马儿莫名受惊,忙慌乱的追了出去。恒觉和小虎便也跟着追了出去灭口。

    贺兰明隐在树丛中见他们去的远了,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玉娘为她备好的定远侯府下人服饰,片刻也不敢耽误的换上,出了树丛随着敬香的零散香客入了青龙寺。

    清晨时分,敬香之人并不多,寺中来往的也多是刚下了早课往饭堂去的僧侣。贺兰明装作丫鬟模样在人群中低头前行,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一些与她擦肩而过的或是远远瞥见她的,也只当她是哪家贵眷的奴婢一时走散了。这倒合了贺兰明的心意,这种事越不引人注意越好。

    她行了一段路,抬眼瞧着四周密密麻麻的佛殿和散落在松树林中的舍利塔,心中不禁感慨,青龙寺规模太大,她竟不知韩夫人究竟去了哪一处敬香,人影居然并不在青龙寺大殿内。于是她出了大殿向青龙寺更深处寻。但后院每一座院落都长得极为相似,里面供奉着大大小小的满天神佛,她一连查了四五座佛堂一时半刻竟是没了头绪。

    就在她纳闷韩夫人去了哪里时,只见一位僧侣从自己眼前经过,于是她忙拦住僧侣去路,双手合十恭敬的问道:“这位方丈,定远侯夫人落了敬香用的东西在马车上,小婢取来却找不到夫人在哪儿,您能带小婢去吗?”

    僧侣见贺兰明一个梳着总角穿着干净的女孩儿,眼神真挚看不出有异,手上还拿着供奉佛祖的莲花油灯,也没多想,随口道:“小僧带你去。”

    贺兰明收起心中不忍,道了声“多谢”便默默跟在身后,直到对方领着她来到韩夫人与韩容儿敬香的佛堂。

    此处佛堂因是供官宦内眷礼佛专用,周围并无闲杂之人和多余的僧侣,僧人走到一处拐角处,向前指着路道:“拐过前面的一段林荫小道就是韩夫人礼佛之处。”话音刚落,他忽觉自己咽喉处一凉,随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转身用惊异的目光望着身后拿着匕首的贺兰明,一声不响便向后倒去。

    贺兰明本不愿多造杀孽,但如果不下杀手实在后患无穷,她只能先下手以免之后多生事端。

    她将尸体藏于树丛中,转而蒙面向佛堂前奔去,一边飞奔一边射出两枚飞镖击中了守在佛堂外两名仆妇的咽喉。

    她不敢耽误半刻,快速来到两名仆妇身前将飞镖抽出,重新收进腰间兵器袋中,便向佛堂内探去。

    此时贺兰明轻扶门框,便听见佛堂内玉娘的声音,“夫人,外面似乎有动静,不如让人出去看看?”

    韩夫人应声道:“春儿,出去看一下。”

    只见一名仆妇推门查探,贺兰明瞅准时机上前一刀毙命,对方脖颈奔涌而出的鲜血猝不及防溅了门边韩容儿一身,韩容儿未来得及躲闪口中尝到咸腥,顿时花容失色尖叫一声,呆立在原地显然已经被吓破了胆,玉娘见此情形一个手刀劈在韩容儿脖颈处,对方便倒地昏死过去。

    韩夫人瘫软在地看着这一幕,面色沉如死水。

    剩下一名仆妇见状便向着贺兰明冲来,就在她举起匕首准备出手之时,只见一枚银质飞镖从她肩头处飞过刺进了那仆妇的胸膛,登时毙命。

    贺兰明回头瞧去,是按照自己所标记的暗号奔来的恒觉和刘小虎,便问道:“都解决了?”恒觉点头,贺兰明得到答案放心转身望着仍旧处在震惊中的韩夫人一眼,便向不远处的玉娘示意。

    玉娘见贺兰明三人成竹在胸,点头道:“这里交给我和老三还有小虎,你去引开其他人。”

    贺兰明点头迅速出了佛堂,向前殿走去,边走边脱了丫鬟服饰收进随身的包裹中,露出里面的夜行衣。她解下腰间缠绕如腰带般的黑色布袋,沿路将布袋里的白色粉末洒在前殿的窗户和门板上,随即点燃了火折子扔了上去。

    因着白色粉末的助燃,大火瞬间烧透了大雄宝殿的窗户门框。她见火烧的越来越凶,自己则转身躲进了不远处松树下的一座舍利塔后,待看到所有的僧侣都赶来救火时,便沿着一处矮墙翻了出去,向着青龙寺后山密林里奔去,那里有一条小道,是之前与玉娘约定事成之后见面的地方。

    入夜,鄞州大街小巷便开始流传起青龙寺莫名着火一事,之后便是定远侯府的侯爷夫人与大小姐在青龙寺失踪之事不胫而走。定远侯韩思明原本碍着夫人及女儿的声誉,只着京兆尹派人暗中调查,不想却走漏了消息,一时间成了鄞州城中的重磅秘闻,人人张口就问一句“可知定远侯府一事?”

    定远侯韩思明接到消息后心急如焚,早早便通知在大理寺轮值的儿子韩子冲回来,商议如何寻人。不想韩子冲是个急性子在接到母亲妹妹失踪消息后,马不停蹄的去了青龙寺一探究竟。可惜他去的太迟,只在郊外义庄内找到府中家丁及仆妇的尸首,而青龙寺里多数楼宇佛堂早已化为灰烬,没有任何多余线索。

    韩子冲一怒之下绑了青龙寺主持讨要说法,可怜主持是个古稀老人,平日里除了必要的早课外,甚少离开僧房,如今青龙寺出了这等事,他竟也不知该如何向这位少年大人解释。只能双手合十不住念着“阿弥陀佛”,来应对暴怒的韩子冲。

    这韩夫人不单单是定远侯夫人,还是鄞州襄国公张云的长女,京兆尹为了讨好韩家背后根系庞大的襄国公府,连夜审问青龙寺僧人。黄天不负,总算是审出一个见过绑匪的沙弥,但沙弥也只是见到一个黑色身影跃墙而去,并不知晓那人是谁,当时大家一心救火他便也没想过多注意。事后,才发现韩夫人与韩小姐失踪,所有家丁仆妇均被灭口,还有一个沙弥被杀。

    这桩悬案从爆发开始,先是成了鄞州城人人乐道的官家秘闻,随后大家便都盯着定远侯府,看绑匪什么时候来要赎金,什么时候还人于韩府。百姓们也更加好奇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动定远侯的夫人和外孙女,要知道以当今襄国公的地位,几乎无人敢撼动半分。

    只是自那后绑匪便像是人家蒸发一般无影无踪,别说赎金,连一点露面的意思都没有。随之而来的是很多奇奇怪怪的传闻,有人说这是韩思明当年背弃先祖遭了天谴,佛祖显灵收了他一妻一女作为惩戒,更有甚者说青龙寺中定是收受了不少官家贿赂,违背了出家人的戒律所以才会天将大火,而那火光当中更是显露了佛尊本身。

    一传十,十传百,老百姓们添油加醋传的神乎其神,原本同情韩家遭遇的老百姓也逐渐被话风带偏,开始怨怼韩思明的背恩忘祖。

    而定远侯府也因这庄事,搞得人人自危。韩子冲少年意气,受不了人如此戳自家脊梁骨,便将一腔怨气全撒在京兆尹及办案的官差身上,亲自坐镇京兆尹府衙,督促衙役们没日没夜的办案审问僧侣,但凡有一点怀疑的人他都会亲自捉回来重刑拷问,誓要将人找出来才肯罢休,甚至为了办案对许多衙役动辄打骂,搞得整个京兆尹府数日来都无轮休,衙役更是怨声载道。

    京兆尹被这个门阀世家的公子哥整的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是忍受不住韩子冲暴怒的脾气,最终一纸诉状递到皇帝御案前,说自己才疏学浅办不了此案,既然韩子冲作为大理寺少卿和定远侯府的小侯爷,每日里都要来京兆尹府上督促办案,处处都要亲力亲为,那便交由大理寺全权查案。

    奏本中,京兆尹先是将自己如何废寝忘食办案的苦明着暗着说了一通,最后又提了几句他多么理解韩子冲逼迫衙差,是因为失踪的是其母亲和姐姐云云。半真半夸张,总之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官宦子弟逼迫办案的傀儡府尹,将韩子冲塑造成了一位借着家族势力与皇帝宠臣之故,目无王法道义的纨绔子弟。

    皇帝审阅之后也对此事有了异议,更是觉得韩子冲少年意气心无城府难当重任,加之为了此事韩家父子多日不曾上朝,因此御笔一挥,韩子冲既然如此急切破案,那就停职回家办案,大理寺里的事物便先搁置着,容后在说。

    谁也没想到韩家一个失踪案会引得如此结局,一时间百姓们又开始同情起定远侯父子来。

    就在此时,坊间又开始流传起另一个版本的故事,那便是说绑匪是知道了定远侯的秘密,因此要以韩夫人与韩容儿作为要挟换取更大的利益。如此一来,定远侯府的绑架案便如罩上了一层浓雾,人人都看不清真相。

    而整件事情尘埃落定已是十六日之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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