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猝不及防的“哥”让陆戈手上动作一顿,他转过头去看池朝:“啊?”
就跟真没听见似的,等着对方再叫一声。
池朝眼珠子一转,瞥了一眼陆戈后很快又把脑袋耷拉下去。
陆戈伸手去呼噜他的脑袋,笑着问:“叫一声你掉块肉是吧?”
池朝也不躲,就这么被人摸狗似的揉了一通。
陆戈揉一手汗还嫌弃得不行,又坐回去擦他的手指头去了。
在教室歇了一会儿,陆戈又带着池朝去图书馆逛了逛。
学校还没正式开学,只开放了自修室。即便如此,馆内已经有学生在埋头学习,木质的大桌上摆放着书籍水杯,在正午的点依旧没有休息。
陆戈今天有晚班,下午还得回家补觉。
离开渝大的时候池朝手里的柠檬水都已经晒成常温,他一路捧在手里,跟个宝贝似的握着。
“吸管呢?”陆戈上车第一时间打开空调,把那包快用了一半的湿巾扔给池朝。
池朝接过湿巾,抬头有些迷茫地看着陆戈,似乎才知道原来还有那玩意儿。
陆戈一看这眼神多半就明白了:“估计落教室了。”
池朝皱了皱眉,转头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怎么?还想回去拿?”陆戈拉过安全带给自己扣上,“扣个洞自己喝吧。”
池朝没喝柠檬水,或许他可能才知道这玩意儿原来不是用来敷脖子而是用来喝的。
等到回了家,陆戈忍不住把柠檬水拿了过来:“到家就喝白开水吧。”
他随手把饮品放在鞋柜上,池朝看了一眼,也没去拿。
陆戈进屋日常按洗手液搓了把手,蹬鞋子的时候侧了侧身,余光意外瞥见池朝也学着他把手洗了。
“挺好。”陆戈评价一句。
池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在得到陆戈一个肯定的笑之后,再弯腰把两人的鞋子在玄关摆好。
出去跑了一趟的确是渴了,陆戈进了卧室,按下净水器接了小半杯水。
他一个人独居惯了,只要回家基本都在床上休息,所以像是净水器这种东西也就搁在卧室,除了他也没人用。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外面还有一个吐着舌头的小狗。
陆戈把那杯水端出去,池朝刚巧湿着脸从卫生间出来。
也不用毛巾,跟个野人似的用手臂往脸上一蹭,就像田里忙碌的老农民,一举一动都带着点不符合当下的粗犷。
“还蹭呢?再蹭破皮了,衣服脱了去冲个澡。”
陆戈把水杯递给池朝,转身去了书房拿药箱。
他不确定家里还有没有痱子粉,这玩意儿不是常用药,就算找到了估计也要快过期。
扒拉了半天果然没有,陆戈从池朝房间翻到了之前买的棉质睡衣,手指在衣领摩擦片刻,觉得还算柔软,这才拿去了浴室。
淋浴间里响着水声,他把衣服放在门口的脏衣篓盖上:“衣服搁外面了。”
池朝应了一声,陆戈离开时顺走了放在餐桌上的水杯。
屋里开着冷气,温度现在也降下来了。
陆戈又回卧室给自己接了杯水,坐在沙发上抿着杯沿,喝了小半杯水。
挂在对面墙上的液晶显示器映出人影,陆戈转过身子,看见池朝湿着头发站在不远处发呆。
小崽子的眼神永远都是直勾勾地,就这么盯着他手上的水杯半天没挪开目光。
他穿着带衣领的深灰色格子睡衣,直筒的衣袖和裤管都不修身,棉质衣料不贴着身体,有助于排汗且保持皮肤干燥。
“怎么?”陆戈饶有兴趣地抬了下手臂,真像逗小狗似的把那杯水在空中晃了晃,“没喝够啊?”
池朝立刻垂下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
那个杯子…他刚用过。
“过来。”陆戈放下水杯,对着池朝一招手。
池朝乖乖走到茶几边上,站了几秒后规规矩矩坐在了陆戈身边。
陆戈从茶几下面的杂物篓里摸出一管芦荟胶来:“洗完澡也不吹头发,小心老了偏头痛。”
他边说边扯开池朝的衣领,拧开芦荟胶挤在指尖。刻意避开了池朝后颈马上要起痱子的部位,陆戈指腹一抹,擦在了还带着水汽的皮肤上。
“痒吗?”陆戈问。
池朝摇摇头。
“皮肤嫩的都快赶着陆晨了,晚点下楼给你买痱子粉。”陆戈涂完之后又拍了一把池朝的后腰,“把背挺直。”
池朝的脊梁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唰”一下就挺直了腰。
“行了,下午在家歇着吧,”陆戈把芦荟胶扔回原处,起身去洗澡,“我下午睡一会儿,等六点带你去吃饭。”
今天晚上他值夜班,人是要睡在办公室的。
不过在医院基本睡不好,陆戈能有机会都会在夜班前补上一觉。
满打满算三个小时,陆戈身体里极为准确的生物钟让他在闹铃响起前几分钟醒了过来。
卧室的房门没关,他在床上迷瞪了一会儿,隐约听到卧室外有零星动静。
真是无时不刻都在提醒他房间里多了个人。
陆戈抓了把头发,把被子掀过去盖好。
拿过手机一看一堆未读信息,还全部来自同一个人——他家的宝贝公主陆晨。
相比于齐箐一激动就喜欢发一堆语音,他这个妹妹明显年轻不少,就算激动到在对话框里写小作文,那也坚持全文汉字。
陆戈拇指划拉着屏幕,一边看信息一边走出卧室。
客厅阳台的窗帘拉得严实,只是布料不怎么遮光,还是能感觉到外面大亮的天。
刚才在床上听到的那一点动静是从厨房传出来的,陆戈汲着拖鞋过去,发现厨房的门竟然还关着。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完了,小崽子又做饭了。
想到之前吃的那顿还带着点腥味的土豆烧肉,陆戈登时就有点头疼。
正想着怎么躲过这一劫,厨房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池朝闷着头要往外跑,正好撞见陆戈这么个大活人杵在面前,一时半会儿还有点愣。
“练什么药呢?”陆戈推推他的脑袋,把人重新从门缝塞进厨房。
他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说出来的话几乎是擦着池朝的耳边划过去,听得池朝左脚绊右脚直接撞进洗菜池边。
厨房没通冷气,好像也没开油烟机,水池边上的窗子大敞着,呼呼往里面吹的都是热风。
“看着点,”陆戈赶紧扶他一把,“这都能摔?”
池朝把自己往角落一缩,后腰贴着平台边缘,紧张得脚跟都踮起来了。
陆戈刚想说着什么,却闻着一股咸香扑鼻。
他立刻放弃沟通,转头看见天然气灶上架了口小锅,透明的锅盖被水汽掩盖,可看大致颜色似乎是西红柿和鸡蛋。
色香味占了前两样,陆戈就有点好奇什么味了。
拿开锅盖一看,池朝煮了锅西红柿鸡蛋面。
“看样子挺不错。”陆戈夸奖道。
不管什么味道,夸总是要夸的。
池朝一听,像是松了口气,从沥水篮上拿了瓷碗递过去,陆戈估摸着这小锅底也就只能盛这么一碗出来。
“有点少了,”陆戈盛了大半碗递给池朝,“冰箱里有速食包子,我等会弄点出来。”
分完面条,陆戈顺手把锅洗了。
一个做饭一个洗碗,挺公平。
池朝眼巴巴站在门口看他,陆戈擦干净手上的水,又打开冰箱的冷冻室。
奶黄包豆沙包素菜包都挑了两个,往盘子上一堆后全扔微波炉里去了。
趁着这个空档,陆戈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等到微波炉“叮”的提醒一声,都用不着他过去,池朝就已经守在边上把包子端出来了。
陆戈走在池朝的身后,视线略低就看到对方后脖颈上的红疹明显淡了许多。
他用食指勾住池朝的后衣领,往下拉了拉,又松开。
池朝放下盘子,摸摸也跟着摸摸自己的衣领,像是跟着检查。
“明天早上八点,你在小区路口等我,我再带你去辅导机构问问,把上什么班定下来。”
池朝愣了愣,慢半拍地点了点头。
碗里的面条卖相相当不错,西红柿被煮的软烂,鸡蛋也碎的恰到好处,红黄暖色里卧着白色的面条,看着让人胃口大开。
陆戈把包子往池朝面前推了推,自己先闷头吃一筷子面条。
一口鲜香尤为刻意,估计是蚝油和鸡精叠着放多了。
他捏过一个奶黄包,又道:“圆头的奶黄包和豆沙包是甜口的,尖头的素菜包是咸口的,你挑着吃。”
池朝应了一声,拿了个盘子最边上的素菜包过去。
他的动作小心,手臂都没往桌上放,像是在努力缩小存在感,就连咀嚼和吞咽的动作都异常细微。
陆戈几口扒拉完面条,放下筷子。
池朝见他停下,赶紧把剩下半个包子往嘴里一塞,碗里剩下点面条也不吃了,甚至坐直身子,似乎是等着听陆戈说话。
“把包子吃完,面条也是。”陆戈站起身,“我去换身衣服。”
-
开学前的最后几天,池朝听话,事情就进展地非常顺利。
陆戈把人安排去了能跟上的基础班,每天卡好时间接送上学。
虽然比起同龄人来说,池朝的学习几乎是从零开始,但只要他想追在追,也未必追不上。
不过这里面的东西也就池朝一人能够感受得到,如果换成陆戈,他最大的感观就是过得越来越舒服。
晚上的衣服有人洗,早上的早餐有人做,池朝少说多做,不动声色地就能把一堆琐事处理干净。
而且,池朝的饭真是越做越好吃了。
老太太和齐箐都来过几次,陆戈大多时间都在教池朝学英语。
长辈们看哥俩在房间里窝着和谐得不行,慢慢地也就不管了。
正式报道前一天,陆戈给池朝买了辆自行车。
吃完晚饭,两人顶着黄昏在小区里学骑车。
等到太阳西沉,风里终于带了凉意。
陆戈把手放开,看着池朝在无人的小路上平稳前进。
他停在原地,就像当初放开陆晨那辆粉色的小车一样。
小丫头会骑自行车后开心得要命,蹬着踏板就跑没影,丁点没记起来自己身后还有个哥哥。
“吱”的一声,池朝却捏住了闸。
少年单脚撑地,拧着身子回头看陆戈。
陆戈冲池朝笑了笑。
然后他就看着这小崽子把车头一抬,一转方向重新骑了回来。
“哥,”池朝眼底难得有了一丝喜悦,“你放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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