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庭说自己会梦见一个老爷爷摸他的头。
而沐瑶也说, 是一个老鬼在偷秦庭的阳寿。
见秦庭还昏昏沉沉的在秦母的怀里，江晚让秦周他们把桃木剑放在他的怀里。
这把桃木剑从前是张熹微用过的，上面还沾染着他身上的阳气。
别看秦庭的情况好像比钟星汶要差。
毕竟一个还能说话, 一个就只能靠在妈妈怀里了。
实际上, 秦庭的事情只要找到了源头, 更好解决。
桃木剑放在秦庭怀里，原本没精神只能睡觉的小孩慢慢睁开了眼睛。
只是人还有些虚弱，看着睡眼惺忪的。
但可以从他的动作看出来，如果是健康的时候，这一定是个非常活泼机灵的孩子。
“妈妈！”秦庭靠在秦母怀里，“我感觉好舒服啊，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
从梦见老爷爷开始, 秦庭就不断觉得身体像是被什么拉拽着。
先是运动的时候会特别累。
到后来走路都觉得疲惫。
最后更是连呼吸的时候都觉得非常费力气。
可是刚才一醒过来, 秦庭就觉得那种憋闷感消失了, 所以才赶紧跟秦母说这件事。
秦母的眼泪又要落下来，抱着小儿子不住的拍着他后背，“舒服了就好！舒服了就好！”
她本来就是个多愁善感的性格，丈夫在的时候, 丈夫会护着她, 让她高兴。
自从丈夫去世, 秦母觉得自己就像是泡在苦水里。如果不是两个孩子还需要母亲, 她说不定早就跟着丈夫一去了。
“小朋友，那你现在可不可以想一想, 你在梦见这个老爷爷之前, 有没有做什么事情？比较特殊的事情。”
江晚的性格, 其实不太喜欢秦母这种人。
眼睛就像是水龙头, 哭个不停, 能力也没有多少。
能给孩子的，只有满腔爱意，可付诸到行动上的时候，又不见多少了。
倒不是她不做，而是做不到。
能力的上限摆在那里。
爱再无限大，其实也很苍白了。
“有的。”秦庭想了想，点点头。
其实事情过去不久，而且那件事情对小朋友来说，是可以写进日记本里连着写三天的大事。
“我和小鹏徐刚刚他们一起放学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阿婆。阿婆提了好多红包，但是袋子是破的，掉了好多好多，里面都有钱的。我和小鹏徐刚刚他们就把红包捡到，还给了那个阿婆。”
捡红包？
可是已经还掉啊！
秦庭又说了，“后来我们就回家了。但是我在回家的路上又看到了红包，和那个阿婆的一样，我就捡起来了，准备在那边等等阿婆，还给她。”
“可是阿婆没有来，我就想要给警察叔叔的，结果我就生病了。”
秦庭拉了拉秦母，“妈妈，你帮我给警察叔叔好不好？我看了，里面好多钱，有五百多呢！”
江晚听了，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轻嗤一声，还真是做得出来啊。
五百块钱买一条命。
“这是……”秦周会关注到江晚，那肯定也是听说过一些这样的传闻。
什么红包买命，红包结阴亲之类的。
就是骗一些贪财的人。
可他弟弟不是啊。
那个阿婆是先让小朋友或者其他大人放松警惕的，先给人一个心理暗示。
这个红包，就是刚才的阿婆掉的，还给对方。
阿婆再几天不出现，那么红包只能有两个结果。
第一，捡到红包的人第一时间就送去警察局，对方设局失败。
第二，先拿着红包，等几天失主，再还给阿婆。
秦庭又不是贪心的人，他又自认是在做大好事，根本想不到，还有人会利用小孩子做好事的心态 设局。
秦母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术法，却知道肯定是和红包有关系。
眼泪又唰得落下来，“天哪！”
她不想指责孩子做错事情。
捡到东西还给失主，这是对的。
这是被人利用了！
江晚对着李兰使眼色，李兰瞬间就明白了江晚的意思，让秦母先坐到旁边缓一缓情绪。
秦周也是一样的意思。
从母亲怀里接过弟弟，示意母亲去整理一下，在别人家里这样嚎啕大哭也不太好看。
秦母歉意的看了看江晚，起身跟着李兰去洗漱间擦擦脸。
“真是不好意思！”秦周有些无奈。
他觉得母亲的情绪过于外放，可父亲去世后，母亲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对比父亲还在的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凌霄花，而是菟丝草。
丈夫在的时候靠着丈夫。
丈夫骤然去世，有亲姐姐给她撑腰。
现在还有儿子。
秦母感性一点，很正常。
“这个叫买命钱。”江晚递给秦庭一张平安符。
和桃木剑不同。
拿到平安符的一瞬间，秦庭又睡着了。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小孩子听到吧。”江晚道。
明明是做好事，结果还惹祸上身。
别给小朋友留下了童年阴影。
秦周和钟星汶连忙点头。
“那个阿婆掉的红包，没问题。但你弟弟后面捡的那个，是鬼亲自放的买命钱。只有对方亲自放，才能完成流程。你可以把这个理解成一种契约，你弟弟在捡到钱之前没有尽快转手，那么这个红包就会带着你弟弟的魂魄气息完成契约。所以你弟弟每天晚上都会梦见老爷爷摸他的头。”
秦周抱着弟弟，脑袋的位置刚好对着江晚的方向。
江晚指了指头顶，“这个位置，叫天灵。医学上称为囟门，一般婴儿十二个月就会闭合。”
“当然，我说的肯定会和医学不同。在医学上，囟门没什么特别。每个人都是一样，只是每个人闭合囟门的时间不同。但是从我的知识领域，小朋友的最初一口灵气，就是从囟门进入，囟门闭合之后，这里就是天灵。”
“摸头顶，就是在通过天灵的位置，先夺取你弟弟的灵气，再是阳寿。”
秦周似懂非懂，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弟弟什么时候可以安全！
江晚也没有拿乔，处理这个事情并不难。
只要破掉这个契约关系就可以了。
这甚至都不需要她出手，因为那头的老鬼本身就犯了幽冥的规定，交给阴差处理就好了。
“明天就可以解决。那张平安符你让你弟弟戴在身上，这几天多晒太阳，尤其是正午时分的太阳。”江晚说着，瞥了眼乖巧坐在旁边，穿着明显宽大了不少的秀禾服的沐瑶，“说起来这件事情你们也的确要谢谢她。如果不是她，你弟弟估计第一天就出事了。”
沐瑶有些脸红。
你要说她有多坏，其实没有。
她就是个沉迷言情不可自拔的小朋友。
一开始是觉得钟星汶的东西帮了她，她要去报恩。
其实会起了和钟星汶在一起的念头，多少还是因为钟星汶长得好。
那张脸，去参加选秀，哪怕什么都不会，说不定都能拿到一个出道位的程度。
秦周一听弟弟很快就会没事，顿时就觉得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落了下来。
又听到是沐瑶帮了他家，哪怕心里有些膈应沐瑶对钟星汶的折腾，还是认真的道谢。
“这没什么的！”沐瑶红着脸，一双星星眼看着钟星汶。
钟星汶也硬着头皮道谢，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你还是早点去投胎吧。你要是去投胎了，以后就真的能结婚了。至于你说你爸妈结冥婚的事情，你把你爸妈地址给我，我去说说看。要实在不行，我给他们举报了！”
钟星汶家境也不富裕。
但能做出把自己死了好些年的女儿拉出来跟人结冥婚的父母，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谢！”沐瑶显然对父母也没什么感情了。
这家人离开老家后的那些年发生了什么，钟星汶没问。
但看沐瑶年纪这么小就去世，老家这边还没几个人知道，也能猜出来，其中有不少隐情。
确定钟星汶和秦庭都没事，江晚也不留这一家人了。
秦周和秦母也想着要感谢江晚，拿着手机要给江晚转钱。
江晚意思意思，收了六百块，又让刚才回到小黑猫身体里的范天霸咬住了沐瑶的裙摆。
“你留下。”
沐瑶欲哭无泪，眼巴巴的看着钟星汶和秦家人离开。
她倒是想跑，可这只小黑猫也不一般。
好像她从前见到过的阴差啊……
当李兰也离开后，江晚就让范天霸从小黑猫的身体里出来了。
看到范天霸那一声打扮，可怜巴巴的沐瑶顿时哀嚎起来，“我……我不是……我错了！”
她倒是想狡辩来着。
可一想到幽冥那些刑罚，顿时没了勇气。
“幽冥规定，不得擅自和活人结阴婚，你可认罪？”范天霸刚说完，沐瑶就点头如捣蒜，生怕自己晚了一秒，范天霸就要把自己送去十八层地狱。
“认认认！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江晚看着她这样子，也觉得好笑。
胆子这么小，还能从酆都门口跑出来。
不仅如此，因为登仙丸的缘故，又让沐瑶误打误撞的学会了鬼修。
没错，就是鬼修。
不然，沐瑶一个死了几年的新鬼，不仅有能力去找钟星汶结阴婚，还能控制自己的身形变大变小？
正想着，就见沐瑶哆哆嗦嗦的伸出一只手，咽了咽口水，小声的说：“我……我能举报，当污点证人，将功补过，争取宽大处理吗？”
江晚觉得有意思，抬了抬下巴，“那你说说看！”
就见沐瑶一本正经的看着江晚，一字一句道：“是赵处长教我修炼的。赵处长还说，要我找个什么之主，我帮他，他才肯教我。”
“赵处长？”江晚不解，难道是玄门的人？
“对对对！就是赵处长！”
江晚看了一眼范天霸，对方也是满脸不解。
“赵处长教你修炼？那也算是你的师父了，你这算不算是欺师灭祖？”
范天霸这话一说，沐瑶又垮了脸。
她……她……她真的完蛋了！
美色误我啊！
——
次日一早，沐瑶就被江晚和范天霸压着出来找那位赵处长了。
按照沐瑶的指路。
不仅不在乾元宫方向，甚至都远离了江河市的行政办公区。
最后停在了一个市区公园门口。
这个公园，江晚都听说过。
江河市最有名的相亲角就在这里。
“赵处长平时就在这里，肯定能找到他的。”沐瑶在公园里几乎是挪着步子走，不敢想象自己告密的行为被赵处长知道了，她会有多惨。
电视剧也骗她。
不是说污点证人都会被保护起来的吗？
怎么轮到她，还要过来亲自指认带路呢？
沐瑶脑子晕乎乎的，觉得自己特别像网上那些流传出来，罪犯戴着手铐指认自己犯罪现场照片里的罪犯。
都怪钟星汶！
长那么好看干什么！
她一开始就是报恩来着……
“就是前面了！”沐瑶指了指前面，离相亲角也不远了。
旁边是个小木屋，木屋旁边挂着一个卫生间图案的牌子。
是公厕。
但是在公厕旁边，坐着一个男人。
面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左右两侧摆着两个牌子。
左边那个上面写着：公厕，五毛钱三格，一块钱七格。
右边那个写着：天机泄密处。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十算九灵！
沐瑶指了指坐在桌后的男人，“那就是赵处长！”
江晚嘴角抽了抽，这就是沐瑶口中的赵处长？
天机泄密处的处长……
赵知行坐在公厕门口，面前放着手机和一碗拌面，哧溜哧溜的嗦面，手机里传出歌声，嗦面的人还时不时的就发出嘿嘿的痴笑。
江晚走上前，赵知行头都没有抬，一手捏着筷子继续嗦面，一手抽出放在旁边的抽纸，“几格？”
“赵处长……”沐瑶带着哭腔的喊了他一声。
本来就是鬼，再带着哭腔。
这一声“赵处长”喊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赵知行吓了一跳，差点被一口面呛死了。
“你怎么来了？”赵知行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胡子拉碴，两颊有些消瘦，梳着一个小辫子，穿着宽松的亚麻服装。
如果不是在公厕旁边，这副打扮看着还是挺仙风道骨的。
“天机泄密处。”江晚看着那块牌子，笑了笑，“天机门？”
原本还有些邋里邋遢，浑身像是一滩烂泥的赵知行突然收敛表情。
比刚才坐得直了些，但还是透着慵懒的劲儿。
“唷！现在还能知道天机门的人可不多了。”
赵知行打量着江晚，放在一旁的手当着他们的面就开始掐算。
结果掐算了没几下，手指竟然停顿在半空。
赵知行眼神惊恐，再看江晚的时候，眼底多了几分敬畏。
“天机门一向不出世，你现在出来，是有什么事情？”江晚和天机门的人打过几次交道。
这个师门很神秘，擅长占卜掐算，这世上只有这个师门不想知道的，没有他们算不出来的。
而且，一代只有一个弟子。
师父死后，弟子自动升级成为天机门的新任当家人。
再收弟子。
这样一代代独苗式传承。
而每一任的弟子，也都是他们先掐算到结果，再去找的人。
据说，他们的祖师爷曾经得到过一位非常了不起的神点灵。
也就是说，天机门的祖师爷是被点灵成仙的。
也有传说，说他们就是后来的司命。
但这些传说都没有得到过证实。
玄门也考虑过将天机门拉拢进来。
只是被天机门当时的当家人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
天机门一般情况下是隐世的。
只有世间出现了大动荡，他们才会露面。
要么，襄助帝王星尽快平复，还一个清朗世间。
要么，便是下山救人，救那些可以力挽狂澜的人。
这样的情况下，除了玄门几个老掉牙齿的柱石，知道天机门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赵知行也不意外江晚会这么问。
能够知道天机门，那自然也会知道天机门的规矩。
“奉师命下山，寻找幽冥之主。”赵知行看着江晚，明明还是懒洋洋坐在椅子上，可眼神却和刚才宛若两个人。
“找幽冥之主，有什么事情呢？”江晚继续问。
谁知，赵知行却突然笑起来，“那这位小姐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呢？”
“以人间的江小姐，那我不乐意跟你说。你是江小姐的话，知道了也没用。但如果你是幽冥之主，我说。”
江晚不解，也没有继续站着，而是让范天霸给她弄来了一个石凳坐下。
“二者有什么区别呢？”
“江小姐，那是游戏人间，对于阳世人命无所谓的人。她受了千万年孤寂，只在这一遭放松，管他洪水滔天，反正伤不到她。最多，就是给自己幽冥的鬼讨回个公道罢了。”
赵知行直勾勾的看着江晚，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见江晚没有反应，继续说：“如果是幽冥之主。一个负责的幽冥之主，就不会只管鬼的情况，而是连阳世人间也要一并管了 。毕竟，活人多，才会有源源不断的魂魄到达酆都，完成轮回。”
“小姐觉得，是江小姐，还是幽冥之主呢？”
赵知行在这里很多年了。
他当初选中沐瑶，也挺郁闷的。
谁能想到呢！
这一届的天机门弟子竟然是只鬼！
还是个缺心眼的鬼！
可偏偏就是这只鬼，才能带来幽冥之主，才有了此刻。
“两个都是我。”江晚抬着下巴，“天机门什么时候做事这么磨磨唧唧了？我可以是江小姐，也可以是幽冥之主。我喜欢吃喝玩乐，也不会影响我承担起幽冥之主的责任。”
“更何况，天机门凭什么来这么质问我？”
赵知行也不怕。
轻笑几声，道：“就凭天机门有幽冥之主想要的东西。”
说着，赵知行取出一个盒子。
盒子里是几块非金非玉的碎片，正好是镇魂剑如今缺失的那几块。
江晚曾经想过用一块镇魂剑碎片设计若黎。
却被若黎巧妙的化解了。
反正若黎也扣住了几块，多一块少一块的，江晚也不在意。
但现在有人把剩下的所有都给你，谁会拒绝？
“可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江晚摁住盒子就要往自己这边拉。
也不知道赵知行是做了什么，盒子竟然在江晚的手里纹丝不动，甚至那几块碎片也在里面不能动弹。
“天机门得知幽冥之主有这一劫，早早的安排了弟子下山收集这几枚碎片。”赵知行说得理直气壮，“天机门又所付出，就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好。”江晚点头，她倒要看看，这个天机门在卖什么药！
“既然你说两个身份都是你，那你能为这天下做到什么地步呢？如今堕神肆虐，他手上的人命没有一万也有几千。而堕神做这些，却都是为了一个凡人，何其可笑！”
赵知行一边说，一边观察江晚。
天机门能知道这些，江晚不意外。
说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天机门不想知道的，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当然，如果像江晚这样的古神不愿意他们探查，他们也不会知道。
堕神若黎不同，他身上已经没有了神性，自然不会被保护。
就是天地秩序，也无法阻挡天机门探查。
毕竟，天地秩序本身也算是天机。
人家这都天机泄密处了！
“幽冥之主，可愿意为了天下献身？”
赵知行正色的问。
跟着江晚来的范天霸气坏了。
什么玩意儿！
还要他们江小姐的命？
“不愿意。”江晚直言。
谁说古神就一定要大公无私？
她就是不愿意。
谁知赵知行沉默了几秒，突然笑呵呵的拍着桌子大喊：“说得好！”
“我师父也是这个意思。我俩就怕你是为了天下苍生二话不说就送命的人，所以才这么问一下。”
赵知行嘿嘿一笑，在椅子上又瘫成一摊泥的样子。
“不过，我说的堕神那些可是真的。”
江晚漠然，就坐在石凳上静静的看着赵知行。
赵知行：……
缩了缩脖子，也坐好了，那模样和伸手说要举报的沐瑶简直一模一样。
“引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赵知行腆着脸笑，“能不说吗？”
答案有点丢人。
不对，是有点丢天机门的脸。
所以赵知行真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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