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名字由来和一个女人有关。
那个女人也曾给自己改过名字。
日月悬空, 普照大地！
江晚问她为什么要改名字，媚娘也很好听啊。
千娇百媚的小娘子。
“我有许多名字。但那都不是完整的我。”
女人和江晚一起坐在酆都城的城外，看着连绵不绝的曼珠沙华。
穿着金龙朝服的女人倚靠在倾斜的山坡上, 一条腿微微屈起，修长的手臂随意的架在上面。
女皇帝的本色, 在她一吸一呼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有过好几个名字。第一个, 是我父亲起的, 我已经忘记了叫什么。那个男人死后, 我与母亲过了一段很苦的日子。”女皇帝的目光悠远，似在怀念着什么。
将晚对她很好奇, 见她这个模样，忍不住问“那你要不要见一见他？虽然酆都城很大，鬼魂很多, 但我能帮你找到他。”
女皇帝仰着头哈哈大笑, 看着将晚的时候,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权谋, 而是轻松之后的恣意。
“我不想见他。武家的人, 我非常对得住了！”
将晚点点头，又听她继续说“媚娘……武媚, 妩媚……这是我第一任丈夫赐给我的名字。但是我不喜欢, 一点都不喜欢。”
“这个名字, 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 我只不过是男人的附庸。”
女皇帝嗤笑一声, 语气里满是不屑, “男人？”
“后来我在感业寺出家, 法号‘明空’。可这依然是我第一任丈夫给我留下的。若非因为他死, 我要出家, 也不会有这个名字了。”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改名字了吗？”
将晚似懂非懂，“你是想要做自己？”
“做自己？”女皇帝笑着颔首，“差不多吧。”
比起做自己，她更想要做一个不被束缚的自己。
不依靠着别人而存活。
不必等着旁人安排自己的命运。
从前的媚娘、明空，难道就不是自己吗？
都是的。
只是那都不是她想要的自己。
“怎么？你也想改名字？”女皇帝一眼就看出了将晚的思绪，道“不喜欢这个名字？”
“将晚将晚……天之将晚。很符合啊。”
彼时的将晚年纪不大，加上阳世也有说书人什么的去世后在幽冥重操旧业。
听着那些神仙在阳世的故事，将晚心里也不是不羡慕的。
所以，这个时期是将晚最不能理解父神的时候。
因为女皇帝的一番话，她也改了名字。
将晚，从此就叫江晚。
女皇帝得知了这件事，再看到江晚的时候，只是笑着夸她的名字不错，但眼神里明显包含着其他的什么情绪。
她没说。
江晚也没有问。
——
“那后来呢？”张熹微抱着江晚，两人一个其实不需要吃饭也没事，一个修过辟谷，一两顿也没问题。
大概是话题很多，竟然就着一份甜汤，从下午的明媚春光，一直看到夕阳西下，到现在的繁星漫天。
“后来？后来她就去投胎了。”江晚眨眨眼，说“很意外吧？像始皇帝那样的人都不曾投胎，她却放下得很快。”
张熹微摇摇头，别人放不放下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问的，是江晚。
“我是说你。改了名字之后，有开心吗？”
江晚顿了几秒，摇摇头，“我以为我应该开心的。”
可事实上，她一点都不。
在幽冥，没有人敢直呼她的名字。
就是始皇帝也不曾。
他们是人间几十年的帝王。
江晚却是幽冥千秋万载的古神，身份没有可比性。
所以，改了名字也没有什么人知道。
最多就是，从之前的“将晚姑娘”，变成了“江姑娘”。
可到底是“江姑娘”，还是“将姑娘”，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差别。
江晚就像是一个在控诉的小孩子，用了许多幼稚的办法，却连一点关注都得不到。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应该这么情绪化？”
因为一时的不满，所以把自己的名字都改了。
可改又改得不彻底。
江晚和将晚。
意思是掩盖了，可读音是一样的。
“怎么会？”张熹微当然不觉得，“如果换做我是你。也一样会心里不高兴的。可能，我就不只是改名字了。”
正如他最初对江晚的印象。
外冷内热。
如果江晚真的有那么多的不满，就会用对待若黎那样的手段，快准狠的解决掉所有麻烦。
江晚在他怀里轻哼一声，打了个哈欠，合上了眼睛。
张熹微又抱着江晚好一会儿，感觉到她睡熟了，这才小心的抱着她送回了房间。
坐在床边又看了她好一会儿，张熹微突然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带上厨房和客厅的垃圾丢出去，再去了楼上的天台。
“久等了！”张熹微上了天台，一身铠甲的霍去病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也还好。”霍去病看着张熹微，意外，又不意外，“你想好了？放弃轮回？”
霍去病是没有轮回机会的。
他当初因为哈斯娜的缘故，丢了一魂二魄。
残缺的魂魄不能投胎。
那么就只能投身鬼道。
可成为了鬼修，也一样没有投胎的机会。
现在，张熹微要把他的机会给自己？
“想好了。”张熹微轻笑，“我还怕你不接受。”
霍去病看着他，眼神复杂，“为什么不接受？若是哪天我想明白了，也会去选择投胎。”
十万大山的阴兵如今运转平衡，哪怕没有他这个主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后果。
发生的那点小事，岳鹏举完全可以解决。
“你呢？你就这么笃定，我主对你的感情能那么长久？”
江晚是古神。
可张熹微不管怎么样，始终只是一个凡人。
死后就算投生鬼道，那也只是鬼修。
和江晚的差距依然很大。
“我不敢笃定。”张熹微摇头。
如果说江晚是天上的明月，那他就只是看着明月的人。
但如今明月既然愿意入他怀中，他又怎么做得到只等待着明月入怀？
所以，他要奔向明月。
哪怕这中间隔着天堑，他也无惧。
“行吧！”霍去病看着他，也只能叹气。
他生前对情爱无意。
却不想，被分出去的那一魂二魄，竟然和他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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