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顾锦恪早早的就被辛双支使着桑宜给她拉了起来,穿戴整齐去上大朝会。

    从遇刺请假到现在,断断续续顾锦恪悠闲了半个月,刺杀的调查也没什么进展,京兆伊冉均每天都焦头烂额的。

    顾锦恪原本想继续休假的,但听说伤势更重的黎玉辛小公子已经能下地走路待客了。

    如此内卷……

    只伤了一条胳膊的顾锦恪就只能选择上朝了。

    只是大朝会还是一样的枯燥乏味,女皇高高坐在凤椅上,神情严肃。

    底下的大臣们例行禀报和互相争论,而争论事情竟然还停留在顾锦恪请假之前的修固水坝的款项应不应该批这个问题上。

    大晋国土地肥沃,民生富饶,得益于有一条大河自西向东贯穿整个大晋,支脉更是四处蔓延,哺育了万万晋国子民,被晋国子民称为晋河。

    但遇上汛期时,周边多有损伤,甚至常有民众因汛期流离失所,人员伤亡,使晋国民不聊生。

    晋国前几代女皇为此花费大量财力,人力,物力。集几代之力治理河道,修筑堤坝,总算有了些成效,当代女皇元庆帝在这上面投入也不少,去年更是投入一大笔银子对堤坝进行加固修护。

    前些日子下面递了折子上来说晋河中游今年多雨,女皇当即提起了心,正好朝中重臣丞相大人公仲华要回乡祭祖,女皇就让她顺势到那边巡查一下。

    然后朝中就要不要今年给晋河拨款加固吵了起来。一拨认为去年才加固的堤坝,至少也能管三五年,不必再花费这些银子。另一波认为今年既然上了折子多雨,就更要提早防范,再次加固,而且即使今年没用上,这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

    女皇本人原本是偏向加固的,毕竟一旦真的出了事冲垮堤坝,一定会影响当地甚至附近郡县或者晋国的兴盛发展。

    但是好巧不巧,太女殿下一道折子捅了一个军饷亏空案出来,从陈将军家和其他同伙家抄家出来的银子却远远不够补齐亏空,大批银子早已挥霍一空,甚至流向不明,几个主事人也说不清银子去向,无法追缴。

    女皇原计划今年修固堤坝的银子就得挪用到军饷上面,以防军队哗变。如果再掏银子修固堤坝,那国库的银子又要少一层了。

    为此此事一直争执不下,女皇也十分烦恼,犹豫不决,而丞相大人公仲华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

    顾锦恪听的昏昏欲睡,她身旁的几个皇女也俱都沉默,前排的几个重臣也恍若未闻,垂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

    女皇从众人身上巡视一圈,凤眼威严犀利,忽然点名开口问:“太女,有何建议?”

    顾锦恪的睡意一下被激灵醒了,立马回忆刚才议论的什么事:“拨款?”

    女皇想想白花花的银子,就静默了一下,目光看向其他皇女。

    二皇女向来不管事,朝中政事一向不通,女皇就略过她,目光颇有深意的看向三皇女:“老三,你说呢?”

    三皇女受宠若惊,毕竟女皇一直忽视她,这样的事情更是从来不会询问她的。她纵使有满腹才学,也深觉无用武之地。

    我一定要好好表现,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让母皇看到她的优秀,看清顾锦恪的平庸与无能。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迈出一步,昂首挺胸的立于殿中,做了个稽,朗声回答:“回禀母皇,儿臣认为应当拨款,但拨款的款项就不必从国库中出了。”

    朝中有人目光亮了,也有人皱眉。

    女皇也看着她,沉吟了一下,她敲击着凤椅的扶手:“你仔细说说。”

    顾锦绣就露出胸有成竹的笑意:“这笔款项,儿臣以为……”

    她侃侃而谈,随着她说话,朝中众臣就开始了小声的窃窃私语。

    顾锦恪听了一耳朵,眼底似笑非笑。

    不得不说,三皇姐还是有些想法在身上的,这办法也并非不可行。

    三皇女的说法就是募捐,她也没有朝朝中大臣下手,而是将目光投向晋河沿岸的豪门世家,和商人乡绅。她提议让这些家族募捐后,为他们在晋河立碑刻字,代代扬名。

    这些家族常年盘踞晋河边,赚的盆满钵满,日子豪奢,也不怪顾锦绣将注意打在他们身上了。

    三皇女顾锦绣是想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过用了募捐的方式,让这些豪门世家买一个立碑的机会,让世人世世代代传颂她们。

    女皇的目光有些闪烁,谁没打过这些豪门世家的注意呢?

    只是,不好打啊,她目光看向朝中窃窃私语的众臣。

    顾锦绣还是青涩稚嫩了些,只想着空手套白狼,但没有细思,有钱就有权,这殿上站着的不少人,可就出自那些豪门世家,不是直系,也有沾亲带故的,毕竟山灵水秀出人才。

    不过,女皇看了看顾锦绣,目光又略过一旁漫不经心的皇太女,女皇目光闪烁,心中决断下来:“好,老三,既然如此,那你就领旨去督办这件事情吧。”

    众臣有些哗然,没想到女皇竟然同意了,只是一时又想不到驳斥的理由。

    倒是顾锦绣喜出望外,一双遗传于生父的杏仁眼亮晶晶的,满是濡慕的看向了女皇。

    女皇的眸子有片刻恍惚。

    她怔了下,回过神来,忽然又吩咐道:“黎尚书,你是户部尚书,此事,你也一起跟进吧。”

    黎启眼底诧异,不过也没有多话,上前应了声。

    其他人的目光就隐隐落在顾锦恪身上,目光奇异,这种事情虽然难缠难做,但只要做好了,那肯定也是一份政绩,但是女皇竟然没有吩咐给太女殿下,而是给了三皇女……

    女皇的目光也移向太女,高兴的三皇女也把目光移向太女。

    哪知太女殿下一点儿别的反应也无,甚至还浅浅打了个呵欠。

    女皇:……

    众臣子:……

    三皇女:……

    一时都有些心情复杂。

    大朝会一散,顾锦恪只觉得神清气爽,大步流星的朝殿外去了,三皇女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转向女皇:“母皇,要不要让太女殿下…六皇妹同我们一块议事?”

    女皇特意把三皇女,户部尚书等留下来具体商议募捐之事。

    女皇的目光在顾锦恪背影上一转,然后收回来看向三皇女,平淡道:“不必了,太女前些日子遇刺受了伤,让她好好修养吧。”

    三皇女目光一黯,原来指派这个差事是因为顾锦恪受了伤吗?而不是因为母皇终于看见了她的才华?

    ……

    三皇女和黎尚书要一起负责筹募修筑晋河堤岸的银子之事,一下朝宫内宫外就都知道了。自然有人喜乐有人忧。

    平日里沉默温和的三皇女竟然是除了太女殿下和五皇女以外第一个接触朝政之事的皇女。

    太女殿下接触那是明正言顺的,五皇女是从小骁勇,又加上外家就是军队起家,从小又受女皇宠溺,才到边疆的。

    三皇女呢?她可是什么也没占,虽然父君是四大贵君之一的贤贵君,可是平日里也太不起眼了。

    顾锦恪可不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因为她已经销了假到大理寺继续当值了。

    薛沧似乎十分认可她的残忍暴戾的名声。

    然后也听说太女殿下不过当值几日,就已经在大理寺的牢狱里闯下赫赫声名。当即把牢里几个死不交代的重案要犯都移交给了她,希冀她尽早查出真相,拿下这些硬骨头的口供。

    顾锦恪:……!

    因此当顾锦恪一身银边白色锦服走进大理寺阴暗的牢狱时,不少消息灵通的犯人已经缩到了角落里减少存在感,生怕顾锦恪第一个就拿她们开刀。

    她们可是听了外面送饭的狱卒闲聊的,说经过太女殿下之手的犯人,哀嚎之声绕梁三日不绝,更是有人当场就疯了。

    太女殿下来大理寺也不过三日,抄家的数目就超过了十指之数。若不是因为遇刺,可能还要继续增加。

    李大人看着牢中这些畏畏缩缩的犯人,腰板不由得直了直,心里轻唾,看见太女殿下就怕成这样,看见她们就嘴硬!

    真是欺软怕硬!

    “李大人。”

    太女殿下清清冷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李大人一个激灵,连忙收拢了发散的思维。弯下腰来应诺:“太女殿下,有何吩咐?”

    顾锦恪挑眉看她:“有何吩咐?不是要审犯人吗?怎么,还要孤亲自去她们的牢房里面看她们不成?”

    当然是不成的,哪敢让太女殿下亲自去那些污秽之地呢?

    李大人忙小跑着吩咐人去提溜犯人出来,然后找了干净的地方给太女殿下布置好,让她舒舒服服审问了。

    不过最后也轮不到顾锦恪亲自来审,她不过是坐在圈椅里,拿着一本画本看的津津有味,桌子上甚至闲情逸致的放了一个滴漏听水滴慢慢落下的声音。

    荀己则尽职尽责在她面前给这些案犯上着各种酷刑大礼包。

    水滴声混着案犯的惨叫,时间仿佛悠长又折磨,李大人在一旁看的冷汗直流,都为这位案犯疼了。

    但太女殿下嘴边竟然还露出笑意,凤眸微弯,唇边似乎还有浅浅的笑涡。

    她似乎听不见耳边犯人凄惨的哀嚎,也看不见前方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受刑现场。

    不过效果也十分显著,不过一会儿,刑架上的犯人就奄奄一息又迫切恳求::“我招……我招,太女……殿下,求您饶命!饶命!”

    顾锦恪好似没听见,又翻了一页书,仿佛才渐渐回过神来,懒懒道:“哦,愿意招了啊?孤还以为多硬的骨头呢。”

    荀己适时的发出一声冷笑,配合的十分到位。

    李大人听的一阵牙疼。

    隔壁暗室,薛沧收回目光,浅浅叹息一声,太女殿下这个性子,最好还是不要让她单纯的儿子同她有什么接触了。

    玩不过的,以后她自己也要更小心些,千万不能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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