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筱行于长阶上,看着依山而建的庭院。
庭院外观简单大气,隐于苍翠间的屋舍错落有致,立于高处,俯视能见距山脚下不远处的烟火气息。
直至过了防御结界,金筱也未见有任何碑匾写有“林隐宗”三字。
她心下暗叹:这是应了“隐于山林”四个字吗?可那不该将宗门选址于深山老林吗?为何会建在这离人烟如此近的地方?
若不是能在此感受到灵气,金筱都不觉得这是仙府所在,更像是有钱人家建来游玩的山庄。
她有心问林驿,可转念一想,一来林驿之前不便行动,选址机会少;二来林隐宗之前一直暗中动作,仙府位置应让人意想不到。
这般来看,不论是竹林中的阵法,还是这选址,都很适合林隐宗了。
待金筱随林驿和桓砦穿过一片林木,见两名修士分立于庭院门口,朝林驿行礼:“宗主。”
林驿微微颔首,进了门。金筱跟在他身后,路过门前两名修士时,冷不丁被一声“金姑娘”惊得顿了足。
金筱确定不认识这两名修士,“你们……认识我?”
电光石火间,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林驿横了桓砦一眼,桓砦连忙对那两名修士传音入耳,警告他们闭嘴,随后向金筱解释:
“哈哈哈……那是自然,金姑娘是贵客,且是林隐宗时至今日唯一的女宾,何况宗主早已命我等为您安排好一切,他二人怎会猜不出是您呢?”
好家伙,这话不但打消了金筱的疑虑,还很自然得为林驿在金筱心中增加了好感。
金筱对这两名修士分别回了一礼。
两名修士不敢动。
这间隙,桓砦瞥了眼自家宗主的脸色,吁了口气。
待金筱和林驿走远,桓砦才揩了把冷汗。
他将两名修士一顿修理:“脑子呢?有初次见面,未经介绍,就知对方姓甚名谁的吗?”
两名修士回忆起桓砦方才火急火燎地飞回林隐宗,严肃告知宗门上下“金——姑——娘,喜——静”时的夸张架势,敢怒不敢言。
不多时,林隐宗众修士传音入耳,不能传音入耳的奔走相告:“宗主带宗主夫人回来啦!”
紧接着,又有一句传起:“切记,要装作之前不认识夫人!”
然而,这对于林隐宗的小部分人来说,太难了;对于大部分人,难上加难。
暂且追溯到林驿于聂家寨认出金筱的那晚——
林隐宗众人接到紧急任务:牢记金筱画像,暗中打探金筱去向。可他们每每刚掌握金筱的行踪,金筱一个移行术就消失不见了。
这更加为林隐宗宗主夫人的形象增添了一丝神秘色彩,大家都对金筱好奇极了!
但碍于自家宗主的威严,大家现下都演起了戏。
所以,在林驿带金筱逛林隐宗时,遇到的修士无一不对二人自然行礼,却都会忍不住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再瞧上几眼。
可百密一疏,而且,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金筱的敏感和谨慎也起作用了。
金筱面上不动声色,用余光留意四周。
她很快发现有人同手同脚,有人刚与她碰面,很快又从某个角落拐了出来……甚至莫名觉得,这些人在按捺激动。
她实在忍不住,低声问林驿:“今日林隐宗是有什么喜事吗?”
林驿沉默了会儿,朝金筱挑了挑眉,“有吧。”
金筱:“?”
她见林驿没有细说的意思,也就没多问,毕竟自己初到此处,还是听主人家安排,少问得好。
穿过长长的回廊,林驿带金筱来到了一处院落前,停下为金筱指道:
“这处你住,我住隔壁院落,你若晚上害怕,叫我一声,我立马能过去。”
金筱随口道:“放心吧,不会扰你清梦的。”
她说完,兀自进了自己那处院落,目光一顿——
这院落的布局和景致,竟像极了她在金家住的小院!
她仔细环顾四周,才觉出不同,不禁喃喃:“……怎会如此?”她回头寻林驿,见对方倚在门墙上看她,嘴角噙着笑意。
金筱心里霎时涌起一股暖流,笑得像个孩子。
那双月亮眼,也重新有了甜意。
林驿嘴角的笑止住,凝视着金筱的眼睛,须臾,朝金筱走来。
金筱:“说,怎么回事?”
林驿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的愠色一闪而过:“……爬过几次墙。”
金筱想象着林驿爬墙的场景,又笑了起来,转瞬,她反问自己:被人爬墙该高兴吗?
林驿什么时候爬的?她竟毫不知情。
若是在她被逐出金家之后,那她不知道情有可原,可若是在那之前,她岂不是不够警惕?
她敛眸盯着林驿:“什么时候爬的?”
林驿但笑不语,朝她靠近一步。
金筱下意识后退,被林驿揽住了腰。
金筱:“!”
她想抬手推林驿,不料对方将她朝前一揽,使她的双手禁锢于彼此身前。她看着林驿的脸不断靠近,心知要发生什么。
“林驿!”她脱口道。
林驿顿住,轻笑了声,将她拥进了怀里。
金筱的心跳急促起来,脸愈发热,她想集中精神理清自己究竟是怎么看林驿的,可思绪丝毫不受控制,如漫天飞絮,就是抓不住。
很快,她脑中乱作一团,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林驿轻抚她的头,“是我心急了,吓到你了?”
金筱摇头。
“那是不愿意?”
金筱点头,猛地又改为摇头,仍觉得不对,可又想不清楚,“啊”了一声,把脸埋在了林驿的衣服里,露出的耳尖红得诱人。
她闷声道:“……林驿,我觉得,在我想清楚之前,我们不该如此亲密。”
林驿哂道:“为何不该?”
金筱一怔:难道该吗?
等等,这种时候,问什么时候能想清楚才更合适吧?
未及她回答,林驿继续道:“我替你想清楚了,而且,亲密能助你想清楚,要不要试试?”
金筱的嘴角抽了抽,混乱的脑子终于闪出一丝清明,她用力推开林驿:“我信你个鬼!”
挣脱后,她转身跑向房间,林驿在她身后道:“一会儿有大夫来给你检查身体。”
金筱头也不回,合上了门:“困了,再说吧。”
她扑到床上,脑中克制不住地想起那晚林驿将她抵在门上亲她的场景。她当时确实是吓到了,之后觉得林驿是在戏弄她,很生气。
可如今……
金筱仰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发呆。
她眼下还是确定不了,自己是不是因着知道了林驿为她做的那些事,觉得感动,才导致现在的心乱。
感动不等于心动。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密,又明里暗里有着联系,金筱整日考虑这些事情,脑袋都要炸了。
虽然她有时会因为林驿的逾规而生气,但不可否认,林驿能让她从那些个阴谋和圈套中得以喘息。
她一想到世间有一个人,喜欢她喜欢到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千疮百孔的心就会得到安慰。
林驿对她太好了,可她不想仗着林驿对她好,就由着自己一时脑热,应了对方。
若那之后,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发现自己并不喜欢林驿,她肯定会毫不留情得与林驿分开。
就像斩断她和叶岚庭十几年的情分般干脆。
她知道自己绝对做得出这事,到那时,岂不是伤了林驿的心?
她不想让林驿伤心,所以,她要认真对待她与林驿的关系,可前提是,她得避免林驿时不时的撩拨乱她心绪啊!
况且,她也不想做那个故意吊着对方的人。
思及此,她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先保持些距离好,待正事都处理完了,再考虑也不迟。
对了,林驿方才说什么来着?
检查身体?
金筱起身坐到床边,心想,她和林驿身上都有伤,也有毒,她方才为了躲林驿,推脱掉了检查,可林驿身上的伤,怕是比她要重,不能耽搁。
于是,她转眼忘了自己冥思苦想得出来的结论,去了林驿的院落。
林驿的门前无人把守,房门敞开,金筱行至门前时,听到屋内几人的谈话。
“体内毒|素暂时压制住了,内伤已无碍,外伤也都结了痂。咳——不过,宗主近日还需注意,切勿做剧烈运动。”
桓砦的声音接道:“大夫您得说清楚些啊,什么归为剧烈运动?”
屋内一阵哄笑。
金筱不知笑点在哪,却觉得林隐宗这般氛围,没其他门派那般死板,倒也让人心情愉悦得很。
这或许和她自幼待于深闺,渴望自由有关。
她觉得那种等级森严的上下级制度,会束缚人心,而人一旦外在的东西注意得多了,修行势必会受影响。
这时,屋内走出一人,打断了金筱的思绪。
桓砦愕然望着金筱,转瞬提高了音量:“金姑娘,您怎么来了?”
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惦念你们宗主的伤,既然他已无碍,我就不进去了。”金筱说完转身,朝院外走去。
“金姑娘请留步。”
金筱转身看桓砦。
桓砦脑中飞转:“这……这还没检查完呢。”
紧接着,屋内传出大夫的声音:“还望宗主恕罪,我竟漏查了您背后的剑伤,这伤口细而深,需这药粉仔细匀涂于伤处才可。”
屋内有人愁道:“这可如何是好?咱宗门上下都是粗手粗脚的大老爷们,哪干得了这精细活。”
屋内哀叹之际,桓砦一脸恳切地看向了金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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