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金筱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驿,这还是方才那个抱紧她、怕她离开的人吗?

    林驿站着,她坐着,她不动,林驿也不说话。

    她踟蹰了会儿,闷声道:“嫁娶不过是形式。”

    林驿:“是承诺,更是责任。”

    金筱撑身前倾:“我不在乎旁人怎么说。”

    “我在乎。”林驿深吸了口气,微回过头:“阿月,我希望,今后的团圆节,都与你一起过。”

    短暂的语噎后,金筱知道,再说下去,她就是个渣女了,心里又不住地羞恼,一个移行术,离开了石紫山……

    夜色茫茫,金筱漫无目的地走着。

    待她反应过来,她已立在了金家的院墙下。

    放眼望去,街巷人潮不再,上空拉着的各色灯笼,随风晃着。

    金筱想不清楚自己为何来到金家,又或许是因着林驿的话,腾不出多余的心思。

    “阿月,我希望,今后的团圆节,都与你一起过。”

    这话在金筱脑中遍遍回响,她又何尝不明白林驿话中的情愫,以及为她名声的考虑,可二人相聚不易,何不珍惜眼下的……

    “咳!”金筱打断自己的思绪,抬手朝自己的脸颊扇风。

    算来,今夜是她主动在先,最后落这么个结果,她……她……

    金筱扇风的手,渐渐握成了拳,杵着眉心不住摇头:

    丢死人啦!

    她不就是看了本书嘛,怎就……怎!就!

    唉……

    可林驿呢?之前那么随性的一个人,如今怎也被世俗束缚了呢?

    是,她是答应过嫁给他,谁曾想世事无常。

    一个是石紫山的宗主,一个是享云阁命定的少阁主,先不论二人的身份不允许入赘和外嫁,就算是二人排除万难,修真界对两大仙门联姻,又如何看待?

    怕是要人心惶惶,孕育下一场讨伐了。

    金筱很清楚,时至今日,她与林驿的婚事,已不再是私事了。

    既如此,又何必在意那些个虚礼,两厢情愿,私定终身不就好了?

    林驿吻她额头,顺着她的脸颊滑至颈间,“我很珍惜你,也尊敬你,所以,你确定要继续吗?”

    方才这幕兀自出现在金筱眼前,她郁结:

    林驿何以在耍流氓的时候,让她觉得她才是个流氓?

    金筱气得跺脚,仰天长叹:

    再也不主动了!

    “谁在那儿?”

    金筱一惊,撒腿就跑,没跑两步就顿住了:

    她犯得着跑吗?

    她金筱,立在这儿,被金家的小厮发现,犯得着跑吗?

    金筱嗤笑了声,终是趁人还没追来,闪身进了巷子里,一个移行术,去了金子源的院落。

    从小,金筱在金家就没归属感,那些个在金家度过的团圆节,让她倍觉格格不入。

    金江流和金子源都是高调的人,逢年过节会在家中大办。

    佳酿珍馐间,二人父慈子孝,举杯共饮,好不让人羡慕,这也越发突显同坐一桌的金筱多余。

    可金筱还是得做做样子。

    当然也有和金江流对着干的原因,她会起身,对这二人说上几句违心的场面话,并抢在金江流露出嫌恶前,找个借口回到自己的小院。

    她的小院只她一人,下人们没她吩咐,不可入内。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恣意得很。

    又那么安静,太适合修行了。

    现下她移到金子源的院中,竟一时恍惚自己是否移错了:

    金子源的院子,何时如此冷清了?

    房中亮着灯,隐约能瞧见人影,听院门有响动,金筱赶忙匿身于树后的阴影处。

    桓潜一身石紫山青色校服,脚步轻盈,唇角微弯,端着几碟吃食来到了金子源门前。

    她立了少倾,敲响了门,得到金子源的允许后,唇角更为上扬,又立刻按下,深吸了口气,开门进屋。

    金筱走出阴影,双手抱臂靠在树上,觑着金子源屋内的灯火:

    这二人……有情况?

    联想之前桓潜向她询问金子源时的反应,金筱后知后觉:

    那时,桓潜好像脸红了,听她说金子源欠收拾,还反驳她……

    金筱一怔:

    桓潜,喜欢金子源?

    这世间,竟然有人喜欢金子源?

    难道当初在兰颖镇街上,桓潜与“他”搭讪,是为了让金子源摆脱“他”这个尾随者?

    金筱眨巴着眼睛,还没从世间竟有人喜欢金子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房门一响,又匿回了树后。

    她看见,桓潜退出了屋,转过身,一脸哀愁,跨出院门时,回望了眼金子源的屋子。

    金筱看着桓潜,想着林驿,只觉造化弄人。

    金家经商禁修行,桓潜想嫁入金家,得舍弃很多了。

    可为了金子源,值得吗?

    金筱觉得不值。

    一方面,桓潜在修行上很具天赋;另一方面,桓潜方才进出金子源房间的神情变化,摆明受到了冷落。

    金筱腹诽:金子源这厮,就是欠收拾!

    她上前,敲响了金子源的门。

    对方“进”字话音未落,她已推门走了进去,正要为桓潜打抱不平,却在看清金子源后立在了原地。

    金子源瘦得有些脱相,披着的外衣像是罩在了他身上。

    他的眼下有些乌青,看见金筱先是惊讶,又转为了欣喜。

    他放下手中账本,哂道:“阿筱,过来坐。”

    金筱把一肚子的数落咽了回去,走到金子源的案几旁,坐下了。

    她看着金子源给她倒茶,看着烛光打在金子源的手上,指骨分明……

    “阿筱?”

    金筱抬头,看金子源朝她笑着:“想什么呢?”

    金筱斟酌着措辞,“你的身体……”

    “无碍。”金子源抿了口茶,看向了窗外,“今日团圆节,你不用待在享云阁吗?”

    金筱知金子源这是在转移话题,没答。

    金子源:“忘了你会移行术,去哪都方便。”

    金筱望着他,“你瘦了很多。”

    “……”

    金子源:“娘临死前,让我照顾好你,我却恨极了你,再大些,我看着幼小的你,也想对你好,可一想到母亲的死,就控制不住地想苛待你,知道误会你后,为了报仇,我又不得不瞒着你。”

    “不料,还是让你受苦受难。”金子源回过头来,凝视着金筱的眼睛:

    “阿筱,对不起。”

    “道歉的话你已经说过了。”金筱抿了口茶,低头玩弄起茶盏,“只怪我眼盲,竟不知身边个个演技过人。”

    “……你去见林驿了?”

    金筱:“!”

    怎么看出来的?

    金筱将手放下,玩弄起了自己的衣角。

    她不清楚自己现下的样子,对面的金子源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妹妹,凶起来能吊着他打,何时这般别扭过?

    电光石火间,金子源想到了一些事。

    并且依着他对林驿的了解,林驿那德行确有可能干得出来!

    金子源盯着金筱,又气又急。

    可金筱再怎么说,也是姑娘家,他不好问得太直白。

    同时,他又觉得自己多虑,金筱自幼就傻乎乎的,怎可能懂那事?

    金子源再三思虑,决定模糊着问一句,若金筱听不懂,就说明林驿没对她做什么,他也能立马岔开话题。

    “咳——”他故作镇定,“阿筱啊,林驿……碰你了?”

    金筱手中动作一顿,抬头觑着金子源。

    金子源嘴角抽搐,拍案而起,“他死期到了!”

    金筱瞧着他起身,疾步朝房门走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干嘛去?”

    金子源咬牙切齿,“杀人!”

    “别!”金筱攥他更紧。

    金子源掰着她的手,“他欺负你,我怎能让他?”

    “他没有。”

    “怎么没有?”

    “真没有。”

    “阿筱你听话,放开我,我这就去石紫山杀了那厮!”

    “哎呀——”金筱放开金子源的衣袖,趴在案上,把脸埋了起来:

    “是我被人家拒绝了,你怎好意思去找人家。”

    金子源:“?”

    金子源:“!”

    接下来的时间,金筱面无表情地伏在案上,听金子源在她耳边絮叨个不停,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后来,她实在不堪其扰,脱口道:

    “哥,你别说了。”

    “……”

    别说是金子源了,金筱自己也怔住了。

    她早已不记得,自己从几岁起,就没叫过金子源“哥哥”了。

    在她的印象里,要不喊对方“傻哥”,要不就直呼其名。

    方才这一声“哥”,她怎叫得如此自然?

    金筱觉得有些尴尬,更是伏案不起。

    她听见金子源轻笑了声,心想:有这么高兴吗?

    还疑惑着,就觉对方的手触到了她的发,抚着她的头。

    她抬头,见金子源嘴角噙笑,温润地看着她。

    有一瞬,她在金子源的身上,瞥到了叶岚庭的影子……

    可笑的是,他们这代人,为了不同的目的,不断挣扎,最后还是脱离不了享云阁的棋盘。

    金筱嘴唇翕动,“哥,向前看吧。”

    金子源将手收回,把头别向了窗外。

    “哥,照顾好自己,不然、不然……”金筱对着金子源转回的目光,顺从了自己的想法:

    “我会担心的。”

    金子源笑了,歪头打趣她,“阿筱总算是长大了,都懂得心疼哥哥了。”

    “你可不缺人心疼。”金筱没忘进这屋子最开始的目的,眼神示意案上的吃食:

    “如此贤惠的嫂嫂,你打算何时娶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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