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杂草,树木参天,一条溪流自两坡之间淌过,叮当作响。

    金筱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刚看清林驿的身影,就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急,心中烦闷,更是加快了脚步,可转念一想:

    她跑什么?

    她停住,转身道:“你啊——”

    林驿抱住她,将她抵在了岩壁上,脸靠了过来。

    金筱的身子被迫后仰着,站不稳,只能把头别向一边:

    “公子请自重。”

    林驿一顿,轻笑了声,知若是金筱不愿见他,早一个移行术消失不见了。

    谷中有风吹过,将金筱的碎发拂在了她额边,林驿保持着前倾的姿势,抬手拨这碎发,被她打开了:

    “公子请自重!”

    她话音刚落,就被林驿捏住下巴转回了头。

    林驿揽过她的腰,将她口中的呜咽声尽数封住,另一手握住她捶打的手,倾泻起漫漫相思。

    金筱咬他,他受着,踩他,他箍住她的腿,待把人欺负得放弃反抗,将人抱得更紧,吻得更深……

    林驿抱起金筱,走到一旁突起的岩壁坐下,把人放腿上紧拥着,脸埋入金筱颈间,“想我不曾?”

    金筱一脸羞愤:“不!想!”

    “那便是想了。”林驿亲她的脸,“我也想你。”

    “……过分。”缓过劲儿来的金筱挣脱起林驿的怀抱。

    林驿不放她,“阿月,大舅哥前段日子凶我了。”

    金筱:“?”

    林驿朝她眨了眨眼。

    金筱:“……”

    又装可怜!

    她抵开林驿凑上来的脸,恶狠狠道:“你大舅哥凶你,与我何干?我又不认识你大舅哥。”

    林驿笑了,亲她手,趁她躲避间隙,倾身啄她的唇,“姑娘家家,说话这般无情。”

    金筱乜了他一眼,“你们有情,大半夜赶我走的时候,可曾想起我是个姑娘。”

    林驿:“……你们?”

    他的脸上再无戏谑,把金筱护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金筱的发。

    金筱现下只庆幸林驿只字未提那晚的事了。

    她环住林驿的腰,小声嘟囔:“我该去找一弦和桃子了,他二人离开好一会儿了。”

    林驿不答,下巴蹭她的头。

    金筱忽而反应过来:

    一弦和桃子许久未归,林驿又突来此处……

    哪里是林驿突来此处,这人分明就是在此等着她呢!

    尹一弦那个叛徒,恐怕不是今日解除的禁闭。

    金筱质问林驿:“我师弟平日里乖巧得很,你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出卖我?”

    “阿月,‘出卖’一词可就言重了,况且……”林驿皱了下眉:

    “你确定一弦和‘乖巧’一词搭?”

    金筱还没来得及细想这话,就被前方不远处的爆破声打断了思绪。

    她与林驿站起,望向声音来处,见数道天雷乍现,聚至林中一处。

    金筱脑中飞速旋转:

    这场景,似曾相识……

    “阿月。”林驿握住了金筱的手。

    金筱颔首,使出了移行术。

    待二人移至林中,林驿立马拉着金筱藏在了树后。

    放眼望去,草木枯焦,零星燃着火,尹一弦和良桃持剑而立,道袍上破了几道口子。

    这二人对面的麢羊,眸子猩红,周身刺啦着雷电,一声长鸣:

    “咩——”

    金筱认出来了,眼前的这只麢羊,正是她与林驿在尊胜宫遇到的那只。

    她要过去,被林驿拉回,她不解,对林驿传音入耳:

    “你拉我作甚?没看见两个孩子有危险吗?”

    林驿觑着尹一弦和良桃,“再等等。”

    良桃朝麢羊喊:“就没见过你这么暴躁的羊!我们好心救你的孩子,你倒好,就这么对待……”

    “桃子。”尹一弦打断良桃,紧盯着不远处的麢羊,“多说无益,它已失了神志。”

    良桃喃喃:“什么上古神兽,活脱脱的嗜血凶兽。”

    这话麢羊倒像是听懂了,周身泛起的雷电急剧膨胀,朝良桃冲了过来。

    金筱再藏不下去,可还没迈开腿,又被林驿拉住了。

    刹那间,数道惊雷齐降,尹一弦和良桃被迫分开。

    接连不断的惊雷在二人跳离之地炸出深坑,狂躁不堪的麢羊一跃而起,扑向了良桃的后背。

    快到金筱来不及反应,见尹一弦瞬移到了良桃身边,在其上方设下了防御结界。

    雷电砸在一片蓝上,爆出刺目的光,把一切的声音湮没。

    金筱冲过去,将那黯淡下去的蓝色结界加固,转身正欲收拾麢羊,就见林驿结印,用几道光圈禁锢了麢羊的行动。

    金筱忍着怒气,瞪了林驿一眼,转身去瞧两个孩子的情况。

    蓝光消散,尹一弦跪在地上,紧闭双眼,护着怀里的良桃,良桃发着颤,眼中无神。

    金筱长吁了口气,跪在地上,将两个孩子一把抱住,“没事了,师姐来了。”

    “师……师姐!”良桃搂住金筱的脖子大哭起来。

    尹一弦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走来的林驿,对林驿传音入耳:

    “你与师姐,何时来的?”

    林驿不答。

    尹一弦又问:“你们……都看见了?”

    林驿知他在问移行术的事,仍是不答。

    尹一弦强撑着:“为了逼我使出移行术,你竟拿我与桃子的性命相赌,师姐不会原谅你的。”

    “麢羊扑向桃子的那刻,你作何感受?”林驿看着尹一弦面露惊恐,淡淡道,“我与阿月,已数不清有多少次经历过你方才的感受。”

    林驿的目光暗了下来,“一弦,将心比心,你觉得,我会由着你算计阿月?”

    尹一弦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心知,今日林驿能让他与良桃活着,明日也能让他二人死得不明不白。

    他不敢再直视林驿的目光,被良桃的哭声叫回了神,开始望着金筱一言不发。

    金筱安抚好良桃,才注意到尹一弦不安的视线。

    尹一弦:“师姐,我……我不是……”

    林驿此举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不知该如何与金筱解释,他偷学移行术的事。

    金筱又何尝不知他的顾虑,只是事情发生得太急,她需要时间细捋。

    她佯怒:“桃子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以后打不过就跑,记住了吗?”

    尹一弦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半,正要应答,就听良桃在金筱怀里啜泣:“记、记住了。”

    金筱和尹一弦一顿,都被良桃这委屈巴巴的乖巧逗笑了。

    良桃却是从金筱怀中弹起,快速整理起仪容。

    坐她对面的尹一弦扶住她的双肩,焦急道:“怎么了桃子,哪里不舒服?”

    良桃甩开他的手,整理着衣摆小声道:“你没看见叶宗主在吗?享云阁弟子如此狼狈,岂不让人家笑话。”

    这一幕让金筱有些心疼。

    虽说享云阁收弟子时,一贯主看资质,不论出身,可整个修真界盛行的风气仍是重门第,分嫡庶。

    享云阁的历任阁主,也皆出自尹氏嫡亲血脉。

    特别的是,从古至今,各门各派的人,为了坐上继任的位置,都可以争,只有享云阁不用。

    享云阁的阁主之位天定,无需传授享梦诀,现任阁主和少阁主就会由其牵引,在梦中会面。

    这事只有历任阁主和少阁主知道,凑巧的是,她们都是众望所归的人选。

    这就导致表面一团和气的享云阁,也难逃隐形的地位歧视。

    先不论阁主和那些个长老,弟子的地位大致分为三层。

    最高层毋庸置疑,是少阁主。

    即使金筱的少阁主身份还未公开,但她在享云阁修补只有阁主才有能力修补的防御结界,以及在尊胜宫的大义之举,早已是人们心中的少阁主人选。

    近来有关金筱身世的传闻越来越多。

    世人推测阳城金家定是和尹家结过亲的,只不过猜不到金筱的娘,正是尹凤笙的亲姐姐,原定的阁主人选。

    至于以后,金筱的身世该如何杜撰,那便是尹凤笙该考虑的问题了。

    再说弟子地位的中间层,便是以尹一弦为代表的、具有尹氏血脉的人。

    若继续细分,尹一弦的地位要不如他的那些女亲戚。

    而处于最底层的,便是良桃这种外姓弟子。

    良桃和尹一弦从小一起长大,能感觉到旁人待她与尹一弦的不同。她表面上直来直去,实则所受束缚很多。

    这就导致现下的情况:

    金筱会瞪林驿,生林驿的气。尹一弦会询问林驿,却也惧怕林驿的权势。

    然而良桃顾虑的是,不能因着自己,有损享云阁的形象。

    此时此刻,金筱才第一次察觉,她所唾弃的不公,其实一直被她忽视于眼前。

    金筱弯起嘴角,用帕子帮良桃擦脸,“桃子可比我棒多了,我当初被这只羊打得摔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良桃眨巴着眼睛,“怎么可能。”

    金筱:“真的,不信你问叶宗主。”

    二人说话的间隙,林驿已来到了金筱身旁。

    金筱一脸和善地瞧着林驿,对他传音入耳:“稍后与你算账,先帮我把师妹哄好。”

    林驿一哂,对良桃道:“是真的,不只是你师姐,当初若不是尹阁主像一弦今日这般,为我设下防御结界,我怕是……”

    “别胡说!”金筱怕林驿咒他自己,情急之下捂住了林驿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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