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x日】
我又过了好长一段混混沌沌的日子,天气好冷,大概已经十二月了。
关于那天的记忆太混乱了,我下意识地不想记,偶尔梦到一些,也是零零散散不太真实。
回想起进实验室前邹云那张脸,只觉得阴森恐怖,好像他已经是个死人。
我可能是真的疯了。
我们进入实验室后,起初风平浪静,后来总是有高级丧尸突然出现。
并不多,但足够出其不意,在完全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死了好几个人。
后来大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丧尸也随即变多。
这种丧尸随便挑一只出来都是难对付的,更别提数量那么庞大。
它们一次只会抓走一个人。
我看着队伍里的人一个个离去,我想哭,想大吼,但是不行。
这种一茬一茬的偷袭消磨了大家的意志,它让队伍消极、伤心、痛苦、对死亡充满畏惧。
就像悬于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明明之前也仔细探测过,里面从来没有动静。
我和邹云还在实验室外围用血肉引诱过它们,也曾故意弄出声音,但从来没有高级丧尸出现。
为什么里面藏了这么多?
就像是故意埋伏在这里。
我隐隐猜到,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有谁在暗处看着,看我们痛苦挣扎并以此为趣。
那两个教我用枪的人。
那个带我回基地的女孩。
邹云。
他们一个个死在我面前。
有人被撕碎,有人被拖走。
邹云明明不会被丧尸攻击的,却还是被咬了,他最后把我藏进一个柜子,然后在我眼前生生被拖走。
我宁愿跟他们一起死了!
但是我的命,是他们拼命留下的。
我在柜子里死死捂着嘴,等到外边没什么动静了才往外跑。
其实我以为出来之后注定一死,可那些丧尸好像凭空消失了。
我拼命赶回别墅,心想至少还有他们。
可是别墅里空荡荡一片,只剩下血迹和残躯。
明明以前异能者也集体出行过,这次还留了几个守着,怎么会,一夕之间就破灭了呢?
我隐隐觉得,丧尸也有操纵者。
它早就盯上了我们的小基地,只是按兵不动,它特地选我们觉得最有希望的日子,然后一举夺走我们的全部希望。
就像饲养肉禽,养到最膘肥体壮适合吃的日子再吃。
【2022年3月x日】
好久没写日记了,我提不起劲记日子。
今天突然看见花开了,这才意识到春天已经到了。
大概三月了吧。
其实我早该死了,可我却活到了来年三月看见了花。
有次我被丧尸追着追着,突然就不想跑了,我站在原地,看着它们围拢过来,一晃神,它们都顶着邹云的脸。
我下意识地跳上建筑,逃了。
我永远都忘不了他把我塞进柜子里的表情,明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却笑了。
我隐约觉得,萧昊被丧尸淹没的时候,也冲我笑了一下。
他俩其实并不相似,只是我抱着隐秘的期待,总是暗戳戳在邹云身上寻找慰藉。
看见他活得肆意,身上的愧疚就轻一些。
但是现在,一份愧疚变成了两份。
不,是很多份。
他们对生的希望还寄托在我身上,所以我不能死。
我大概是个扫把星,走哪儿死哪儿,还很容易被丧尸盯上死咬着不放。
如果不是我的出现,那个小屋说不定现在还好好杵在哪儿。
在这段游荡的时间里,我不是没有见过其他活人。
我无比厌恶一个人浑浑噩噩过日子,我恐惧孤独,但是见到那些人,看见他们热情地冲我打招呼,邀请我加入。
我仓皇地逃了。
跑得比躲丧尸还快。
萍水相逢,何故要去害他们?
不如一个人,死不死活不活,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春天到了,一切看起来都生机勃勃,所以我终于鼓起勇气回那个别墅,打算带一束野花去看看他们。
别墅灯火辉煌,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我仿佛看见邹云站在他的卧室——那间视野最好的屋子,他挑开床帘,看着我,笑了一下。
里边传来说话的声音,吵吵嚷嚷,不一会儿脚步声接近。
我站在基地外,被高高的防护栅栏阻挡,其实我可以进去,但我等着他们来给我开门。
他们来接我了。
一层层防护至内而外打开,几人举着枪走了进来,他们防备地盯着我,其中一人问我怎么找过来的。
我哑口无言。
他们全都是不认识的人,是活生生的人。
这个别墅,又有了新的房客。
【2023年3月21日星期二】
日记写到一半我才想起问日期,所以这一篇和上一篇是同一天。
这就像我的生活一样。
有时候一晃神,就怀疑刚刚是不是又过去了一天?
想起一件事,却分不清它是是昨天发生的还是前天发生的,它甚至有可能是几分钟前发生的,但是我分不清。
回归正题,我看见开门的是陌生人,所以扭头就走——活生生的人,不适合和我在一起。
但是他们用枪指着我,把我“请”了进去。
我突然出现,确实可疑。
这栋别墅藏在半山的别墅群里,平常就少有人至,末世后更别提了。
能走到这里,不太可能是走错了。
他们怀疑我有目的。
不过我态度良好,一直非常配合,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尝试闯进去,所以他们对我也还算友善。
我说我曾经的朋友住在这里,想回来看看,没想到这里住了人,不好意思。
他们看见我手里那把路边随机薅的野菊花,信了这话。
看来想在春意盎然的时候看看故去的朋友是很好理解的事。
他们问我要不要留下了,我说算了。
末世后的人喜欢抱团取暖,我应该是迄今为止头一个拒绝的,顶着他们惊诧的目光,我坦白道:“我柯南体质,所以不和人结伴。”
他们笑笑,说留我吃个饭。
这很难拒绝,除开热腾腾的饭菜,这里还有家的感觉。
因为不打算留下,他们也不好意思检查我,况且我今天特地收拾过才来的,衣服干净整洁,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于是饭后有个人陪着我……或者说盯着我在底楼逛了逛。
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沙发上的套子走廊上的灯,它们没有变过。
但一切又都不同了,物品摆放的位置,以及一些小挂件。
我伸手摸墙,上边的花纹滑过指尖,触感很熟悉。
不过原来的墙纸已经因为染血被换掉了,不知他们从哪儿找来了差不多的,真是巧。
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但是我眼里的怀念和失望都太明显,旁边的人劝道:“其实没必要为这种事苛责自己,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就得往前看。”
“现在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亲眼看过亲友的死去。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个世界的问题,这就是个惨无人道的世界,就是个令所有人痛苦的世界,你要是沉湎其中,不正顺了这该死的世界的意吗?”
他说得好有道理。
我都想跟一句去他妈的见鬼的世界。
可是我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他讪讪道:“我不是平白无故安慰你,只是觉得你一个人活成这样应该很强,体质这种迷信玩意我们不信,我只知道你加入的话,我们能有更强的安全保障。”
他说:“我们基地老大人很好,这里原本是他的房子,末世爆发时他在另一个区,最近他才带我们回到这里。”
“这里确实很安全,不然我们不会在这儿定居,这里还有医生,种了菜,有人做饭。”
“总之,你在这里也会好过很多。”
人是群居动物,我当然知道。
有人照顾总比一个人流浪好。
可是,他的说法怎么那么耳熟?
我问:“你们的墙纸哪儿找来的?”
他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本来就是这样的啊,我们来的时候就这样。”
“嘿,说曹操曹操就到,老大来了!”
他拍拍我的肩,我回头,看见了邹云。
邹云冲我笑了一下。
原来刚刚他确实在屋子里看我,那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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