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的北燕引着一对侠侣来到郢州。
中年夫妇并不引人注目,穿着朴素,男人一身黑衣,女人一身白衣,都戴着围帽,一路上,只有男人背后用布包着的长剑会引人瞥上一眼,确认一下是打狗棒还是烧火棍。
大凉和南召交界的郢州,是南召的北境,郢州有南召三十万大军,时刻防备大凉来犯。
北境守军的将领是南召的大将军任远,是姬衡的至交好友。
侠侣亮出信物,穿过三十万守军,来到将军府内。
任远设宴款待姬衡夫妇。
“姬衡,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好好的郡马和皇商不做,怎么仗剑走天涯了?”
姬衡微笑着看了一眼身侧坐着的姬夫人,“在大凉待得太久,想家了,就避着大凉皇帝偷偷跑回来了。这都是夫人的主意。我们也是为了避人耳目,怕被抓回中州。”
任远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你们这是在抓跟人私奔的孩子呢!”
姬衡瞪大眼睛问,“谁私奔?”
姬夫人倒是淡定,“是不是咱们那个义子姬云和念儿?咱们听了一路的传言。那些人真能捕风捉影,念儿只是出去寻医,姬云去保护她而已。”
任远摇头,“不是。是你们的独苗儿。”
姬夫人微笑,“那小子也去找念儿了?”
任远有些难以启齿,在姬衡期待的目光中,他还是说了,“是你们家儿子跟祁凛”
姬夫人凌乱了,“你说什么?”
姬衡一抖,差点滑到地上,赶紧扶住桌子重新坐好。
姬夫人气得头顶冒烟,握起一旁的剑,利刃出鞘,寒光乍现。
当初路上遇见劫匪都没动用这把宝剑,姬夫人真的气坏了。
姬夫人闭了闭眼,“我要灭了这个混账,再生一个。”
姬衡抖得更厉害了三分,颤着握住姬夫人的手。
任远赶紧劝,“弟妹,冷静,冷静!那孩子也是被姬老头儿逼的。从他回到南召的第三年开始,老头儿就给他不停地相看名门贵女扩充后宫。前些日子,老头儿找到了百花楼,说是他不离开百花楼,就把百花楼一把火烧了。那小子被气得吐了血,这才有了后来的私奔。也可能是大家误传的谣言,他们自己说是去极北之地寻一味神药。”
姬夫人怒火更盛,“老东西,敢虐待我儿子,等我回去收拾他!”
任远看了一眼姬衡。家宅要不宁啊!
姬衡满满的心疼,“哎,这孩子,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每次写信都是说一切顺利。南召也没人跟我们提起过这事儿。”
任远喝了一口酒,“孩子长大了,报喜不报忧,是怕你们担心。南召被老爷子控制着,谁敢跟你们告状!眼下是要赶紧拦住那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若真是被迫另辟蹊径,得赶紧找到他们,劝他们改邪归正才是正道。”
人啊,就是经不起念叨。
门外传来一声爽朗的喊声,“爹,我奉旨来接你回京了。”
话音落,建宁三公子就走了进来。
墨衣任风腰挎宝剑威风凛凛,玄衣姬子陌手持折扇玉树临风,白衣祁凛提着药箱温润如玉,三个绝世公子,风度耀眼。
任远刚才还巴巴地说别人家孩子,眼下看到自己儿子带着两个本该私奔的人笑嘻嘻地出现在这,三人同流合污,他失语了。
姬衡尴尬地轻咳一声,“孩子们,来一起吃饭。”
姬夫人瞪了姬子陌一眼,“吃什么吃!”,她对着拿药箱的祁凛吩咐,“过来,给我看看,帮我调理一下,让我再生一个。”
三公子三脸懵逼。
姬衡和任远对视,相顾无言。
姬衡从任远的眼中看到了同情。
姬子陌一直都处在震惊中,先是因为在这看到父母,接着就是因为亲娘这惊世骇俗的话。
姬子陌咽了咽口水,“父亲,母亲,你们怎么在这?母亲怎么了?病了?”
姬夫人翻了个白眼,“你才有病。你就尽管带着祁凛远走高飞吧,祝愿你俩子孙满堂。你们可以另辟蹊径,我也能,儿子不孝我就换新的!”
姬夫人对着祁凛没好气儿地说,“还不过来给你的婆母看病!”
祁凛脸红脖子粗,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囧,真想立刻消失。他愤愤地瞪了姬子陌一眼。
姬子陌讪讪笑笑,单膝跪在姬夫人面前,握住她的手,“母亲,这里有误会,等您吃完饭,我慢慢给您解释。咱们先不生气,生气会长皱纹的。您好不容易让念儿养的这么年轻,可不能辜负了念儿。”
姬子陌给姬衡使眼色。
姬衡会意,“是啊,夫人若是被气出点什么,念儿会很心疼的。先吃饭。来,孩子们,一起吃。”
任风从头到尾懵,脑子里云山雾绕。
任远默默地吃饭。
一桌人静悄悄地吃完有史以来最尴尬的一顿饭。
客房内,姬夫人端坐主位,姬衡坐在一旁。
姬子陌和祁凛规规矩矩地站在姬夫人面前,一副小学生听老师教诲的乖样儿。
姬夫人气场三米高,“说吧!怎么回事儿?”
姬子陌老实交代,“很简单,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就是故意气祖父的。我收到师父的消息,说他跟念儿去北漠了,我担心念儿,就想带着祁凛去保护她。”
姬夫人喝了一口茶,审视着问,“为什么一定要带着祁凛?”
姬子陌脱口道,“因为他医术好。北漠那边在打仗,以防万一,带着他保险。您二老放心,我跟二哥什么事都没有,我可是有念儿的人,我怎么能对不起念儿呢。再说,我跟二哥都正常的很,我们喜欢的都是女人。况且,二哥可是跟三公主有婚约的,我们若是真的大逆不道,那陛下还不活剐了我们。”
姬衡问,“那陛下知道你们的事?”
姬子陌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的。陛下支持我们外出游历,还说一定要把念儿带回去给她看看,她听说了很多念儿的事,想一睹真容。”
祁凛也点头,“是的,是陛下派我来的。”
姬衡目光深邃,没再说话。
姬夫人拿起身边的宝剑递给姬子陌,“既然如此,这个你带着。这是你外祖父的寒冰剑,削铁如泥,也曾陪着你外祖父一起大杀四方,名动八方。”
姬子陌接过剑,感觉这把剑不一般。
郢州有一汪寒潭,是各国高手向往的圣地,在寒潭水中修炼可以促进功力大增。只是,自打任远来了郢州,寒潭就被纳入将军府的领地,成了他后院儿的私有财产。
三个少年泡在寒潭中,最初只能听见潭水潺潺,后来可以看见每个人周身被强大的气场包围,长发无风自动,周身雾气缭绕,那是功力在晋升。
众人只知道姬子陌和祁凛一个从商一个善医,只有任风知道,这二人都是高手,而且功力在他之上。
姬子陌最先完成突破,功力连升三级,收回内力,睁眼,神清气爽。
他伸手拿过岸边的外袍,旋身飞起,袍子利落地穿好。
咚一声,什么东西掉到水里了。
姬子陌低头发现寒冰剑在清澈的寒潭水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最后变成了短刃。
震惊之余,姬子陌赶紧趁人不察,将短刃收进袖中。
晚上,姬子陌紧张地跟姬衡说悄悄话。
“父亲,今日发生了一件怪事。我们去寒潭练功,我带着寒冰剑,可是出来后,寒冰剑不小心掉进了寒潭,在我脚下的水中变成了短刃。”
姬衡看着姬子陌递过来的短刃,眼中闪过兴奋,“短刃?如果我所料不错,这是流光刃。”
姬子陌惊艳了眸。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姬衡自言自语,“怪不得大凉的皇帝要谋害贤王,有兵符有神器的王爷掌兵权,怕是不论哪个皇帝都会夜夜难眠吧。”
姬子陌把玩着流光刃,看着剑刃上有三道蜿蜒的纹路像是水流的痕迹,“它怎么还会变身呢?”
姬衡摇头,表示不知,“流光刃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任风和祁凛不知道吧?”
姬子陌点头,“我是第一个结束修炼的,我把短剑放在袖中带回来的,他们并未发现。”
姬衡打量着姬子陌肯定地问,“你是不是旧疾复发,这才带着祁凛的。”
姬衡之前书信总是挑衅姬子陌,跟他玩笑,但是知子莫若父,正经事上,姬衡向来一针见血,直抓重点。
姬子陌点头,把这几年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事情一一交代了,“是十四岁那年,祖父带了很多莺莺燕燕送进我的院子,让我纳妾。我也不知祖父是作何想法,我那时才十四岁啊!当时我刚刚参透星云诀,被祖父突如其来的打扰,我差点走火入魔,怒火攻心就犯了病,体内的弑杀和血腥忍都忍不住,我跌跌撞撞冲出府,跑到了城外的密林,见到飞禽走兽就杀,杀红了眼,最后遇到了采药的祁凛。祁凛制止了我,还给了我能控制心绪的药,这几年都是他在帮我治病,我一直待在百花楼的后院躲清静,不敢让自己碰触到扰心乱性之人,可是我的病还是未根治。前些日子祖父找到百花楼,他闹了好久。我已经将南召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了,他怎么就不满意,非要让我去跟世家大族联姻!我被气得差点失去理智,被祁凛带了出来。”
姬衡心疼地问,“你母亲从万福寺求的那个平安符不管用了?”
姬子陌淡淡地回答,“师父的平安符还是用作用的,中间,师父偷偷来南召看过我,师父说我本就不该习武,星云诀又是上乘武功,已经点燃了我体内的弑杀因子,平安符和药物只能压制我的暴戾,若想根治还是要跟念儿待在一处。”
姬衡百思不解,“说来也奇怪,那丫头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恰巧成了你的药呢?当初还是个襁褓中的奶娃就能让你一见心安,难道真的有命中注定!”
姬子陌点头,“应该是。父亲,我的事还是不要告诉母亲,她知道我被欺负了都头顶杀气缭绕了,若是知道我被逼的旧疾复发,还不得带人踏平姬家老宅。”
他继而又想到什么,眼中更添喜色,“父亲,南召的姬家生意虽然被我理顺了,但是人心却是一盘散沙,生意分别被几个氏族的叔伯控制着,祖父又压制我,我无法将权利集中,这次您回来正好,相信父亲一定能把权利收回的。”
说完,姬子陌恭敬地把手中的云纹碧玉扇递到姬衡面前。
姬衡微微一笑,“你爹不需要这个一样能独揽大权。你带着它去助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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