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二公主住进娴王府的第二日开始,国师风眠就每日巳时上门,比上朝都积极。
风眠第一日是心不甘情不愿。妘念看到这位伯伯的脸都快拧成麻花了,上面写着“我不愿意”,只觉好笑,“国师大人,本公主竟然让您这么厌烦啊!瞧您的表情!只是,您不收我为徒可是要后悔的哦!”
风眠直翻白眼,“小丫头,可莫要猖狂。”
妘念眼角弯弯,“国师大人,我可是千年难遇的奇才呢!”
风眠刚要回怼,就见妘念上前,在风眠耳畔小声嘀咕了些什么,风眠立即神情凝重,颤抖着手指着妘念,“你个小丫头,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玄学秘法的!”
妘念十指抵唇,示意要小声,接着凑到国师身旁坐下,小声说,“国师大人,我自认为与玄学有缘,就在回程路上让父亲略略教了我一些皮毛,您还不要嫌弃才好。”
风眠又是一愣,小声问,“当年你出生的事,你都知道了?你熟悉运用五行八卦,还会占卜之术,你真的就只学习一个月?!”
妘念点头,一一回答这接连的疑问,“知道了我的身世。真的仅仅学了一个月,还是边养伤边学的。”
风眠知道,她这话是说,她还未尽全力,就已经有如此成果。
风眠又疑惑,“那你父王还让我过来作甚?!”
妘念小声回答,“因为几个姐妹的诗书都是您教导的,要一视同仁才好呢!我一个野丫头,自然也要渐渐赶上各位姐妹的学识才好!”
风眠嘴角直抽,“就你这样的,需要一视同仁?!”
妘念突然大声道,“师父,求您,您就收下小徒吧!我一定发愤图强!不求能与姐妹们比肩,只求读书习字,不给母皇和父王丢人!南召的文化习俗、礼制、法度等等这些,我还是要从零开始虚心学习的。”
风眠再次嘴角狂抽,小声道,“机灵鬼,别演了,我服你了!不就是想偷偷学习玄术么,看在你父王的面上,我答应了!”,然后大声道,“好了,我勉强收下你了!”
妘念赶紧狗腿地上前行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风眠也不客气,“好,但是拜师不光是嘴上说说的,你去亲自给我做点好吃的,我要在这用午膳!”
议事厅门外的下人都听到了里面拜师的情节,赶紧贴心地去菜园摘菜,又去捞鱼抓鸡了,他们帮不上大忙,这些小事还是可以的,主子做饭,他们打下手,这些活还是能干的。
妘念来到后厨,看见准备好的食材,心下对这些下人很是满意。
忙活两个时辰,做了几道拿手菜:叫花鸡、松鼠鱼、清炒莲藕,红烧茄子,玉米胡萝卜排骨汤,葱油面。
然后让玄天将人请到主院,就这样,在主院的竹林中,师徒二人在石桌上以餐会友了。
“师父,今日您说的突然,我一下子就想到这些家常小菜,你先别嫌弃,以后每天都给专门给您准备好丰盛的午膳。”
“这样挺好的,挺好,我不嫌弃,这味道不错,宫里的菜除了清蒸就是水煮,真的没有这么好的饭菜。以后只要每天不重样就行,就四菜一汤,不用太丰盛,多了会浪费。”,风眠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满嘴菜,混轮不清的道,“丫头,以后我晚膳也要在你这吃。若不是不方便,我真想直接住这,干脆连早膳也在这吃了。”,又吃了几口,“不行,太好吃了,改天我要叫上小雪一起来。”
妘念嘴角一抽,心想,真是把自己当厨子了,还每天不重样,还四菜一汤!不过,这样一起用餐倒是也还不错,跟长辈一起,有家的味道。也没反对。
风卷残云般扫光所有的菜,风眠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吃素的?”
妘念笑笑,“您是国师,不是道士,再说,我父亲提点过我的。您那么厉害,当然不是吃素的!”
风眠哈哈大笑,“你这个孩子,跟慈儿一样,性子爽朗,快人快语,不过,你比她的嘴甜,我喜欢。”
风眠这话说完不过三天就被打脸了,因为,他亲眼目睹了这个小丫头比久经沙场的将军还要更胜一筹的狠辣果决。
这日午饭后,妘念陪着风眠在后院的凉亭中吹着风消食,玄天匆忙来报,“主子,发现了一个小厮在记录这几日府中往来人员,这是证据,人已经被我拿下了。”,说着玄天递过来一个本子。
妘念慵懒地翻着本子,语气淡然,“记录的还挺详细的,书法也不错!”,说完起身对风眠施礼,“师父,您先坐,我去处理一下。”
风眠也起身,“走吧,我也去看看。你一个小孩子,这刚刚回来,我在一旁好给你参谋一下。”
妘念躬身施礼,“谢谢师父!”
前院的议事厅中,一个小厮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妘念坐在主位,语气依旧淡淡的,“这些都是你记录的?是给谁记录的?”
地上的人很是镇定,恭敬却有些不在乎的模样,“是我写的,我是”
妘念打断,云淡风轻地对着玄天说,“玄天,你的剑好久没见血了,给他个痛快!”
妘念话音刚落,玄天就利刃出鞘,地上的人已经身首异处。
妘念站起身,笑眯眯地对着风眠说,“师父,不好意思,让您见了这么晦气的东西。走,徒儿带你去主院,那里的竹林更适合您!”
路上,风眠问,“念儿,你都不问问是受谁指示吗?”
念儿妘念恭敬地回答,“师父,我刚刚回来,都不认识谁,问了也对不上人的,现在除了后患,杀鸡儆猴,以后宁平静度日就好。”
风眠无奈摇头。
到了主院,二人在石桌前坐下,妘念觉得热就摘下了面纱,突然想起自己玄术上的疑问,便跟风眠请教起来。突然一个年纪三十左右的丫鬟端着一盅糖水从书房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二公主!”
妘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儿吓了一跳,但是瞬间镇静,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继续表演着。
见丫鬟还不问自答的大声嚷嚷着,“我刚刚来了以为您在书房,可是书房没人,原来您是出去了才回来呀!您这金尊玉贵的人儿,大中午的怎么能在院子中顶着太阳呢!还好我来了,带着解暑的绿豆糖水,您快喝点解解暑,还有,快些进屋,可不能晒着了!”
听丫鬟说完,妘念和风眠对视一眼,妘念拿起面前的茶水慢慢呷了一口,笑意盈盈的问,“你觉得本公主美吗?比起大公主如何?”
丫鬟似乎才看见念儿的真容一般,惊讶道,“二公主,原来外面说您毁容的那些都是假的,您真是跟大公主一模一样的呢!不过,这眼睛是双眼皮要比大公主大一些,更美,像是仙女下凡呢!”
妘念轻轻地放下茶杯,绝美容颜上笑容灿烂,“蕊儿,你听到了吗?多学着点,看看人家,多会说话!”
蕊儿突然从竹林中显出身形。
风眠和丫鬟都是一愣,这里还有人?
又听见妘念云淡风轻的声音,“蕊儿,先毒哑了,我心里可是只有你呢,不能让她这张嘴把你比下去了!”
话音落,蕊儿迅速出手,丫鬟刚要张嘴辩驳,只觉得嘴里有东西被自己咽了下去,便再发不出声音。
座位上的妘念慢条斯理地拿起面纱戴上,“真是的,不让人安生,想透透气都不能。我这真的是劳碌命!”
妘念对风眠躬身施礼,“师父,请您移驾议事厅,给我坐镇压邪,咱们怕是又要见见血了!”
风眠没有表情地跟着来到议事厅,坐在一旁看着妘念边品茶边指导着蕊儿活活地将一个丫鬟做成了人彘,还叫齐了府中其余三十个下人,一个不落的所有下人都亲眼目睹行刑,就算吓昏也要被泼醒了继续看,就算是恶心大吐,也要边看边吐。
风眠虽然面无表情,心底却早已惊涛骇浪。这个丫头刚在谈笑间要了一个小厮的命,现在那明媚的笑眼,在虐杀时依旧还是那般云淡风轻,没有一丝波动,太可怕了!所以,他也不留下用晚膳了,急急离开进宫去了。
皇宫中,风眠把亲眼目睹的事情告诉了司马辰和女皇,本等着二人跟自己一样的震惊呢,可是,二人从头到尾一直静静的,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怪不得,那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狠绝,原来是继承了你们。看看你们这平静的模样,那孩子就是这样的!啊!!!我是跟了魔鬼呀!太可怕了!”
司马辰回想着在回程的马车上,妘念那副算计的场景:
妘念道,“父亲,这么多年未见,你就才给我这几个人!真小气!”
司马辰大笑,“哈哈!你个爱算账的!不少了,两个妹妹也都是这些人,你姐姐多了十人,那是因为她手掌兵权,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你刚回去,不好太冒头儿,要低调。低调,可懂?”
妘念眼珠子转了转,“低调,我深谙此道。”,然后眼角上挑,流出狐狸般模样。
司马辰察觉,问道,“你在盘算什么道儿道儿呢?”
妘念讪笑一下,开口,“父亲,你给我三十二人吧。故意有所失察,让某些人可以安插进来两个,我要做一个杀鸡儆猴。”
思绪回笼,司马辰上前一巴掌拍到风眠的后背上,“你别嚎了!一个大男人,当年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装什么装!”
风眠止声,片刻后又跳起来,“司马辰,这小丫头我很喜欢的,我是打算传授毕生绝学的,她这样,我担心以后成了祸害,我现在不敢教了,你拿主意吧!”
司马辰哈哈大笑,“我将皇位给她,她都不要,如果不是我拿天地君臣亲,仁义礼孝这些道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说,她都不会回来,对了,还有那个姬子陌,她一心想着跟那个姬子陌成亲,掌握姬家财产,好好享受当家做主的幸福生活呢!还祸害!这个皇位,你给她制造机会她都不稀罕!她如今这般,之前已经跟我说好的,说要两个下人杀鸡儆猴,我就故意把丞相送进来的细作送过去了。”
女皇也适当插嘴,“如今看来,细作也有很好的用途呢,这一点我倒是要好好学习一下。往日我太仁慈了。辰哥,如今我恍然大悟,多年来,幸亏你在。”
风眠惊掉下巴,陛下竟然还要学习!真是无言以对!转而对司马辰道,“你们竟然这么放心,我就放心地教导了啊!对了,你这女儿,厨艺真不错。我每日午膳和晚膳都在娴王府用了。”
司马辰白了一眼,“我好好的女儿,被你当成厨子,警告你适可而止啊,念儿是做大事的,可不是给你做饭的。”
女皇一听倒是很激动,“辰哥,念儿会做饭啊!怪不得她后院被她设计成了农庄,什么菜、鱼、鸡都是自己养的呢!以后,一有空儿,咱们就去娴王府住上一日吧!”
司马辰心里替妘念叫苦,孩子啊,你胸怀大志,奈何被这些人用成了村妇了,为父心里都为你流泪了。
晚上,妘念亲自下厨,做了自己在前世时最爱吃的东北大锅菜,有小鸡炖蘑菇、排骨炖豆角、还有贴饼子,又在后院支起架子烤了两只全羊,刷上自己亲自调配的料汁,还叫蕊儿拿了十坛上好的女儿红。妘念叫人锁上大门,叫全府三十二个下人一起吃饭,说是给大家压惊。
下人一开始都战战兢兢,毕竟白天刚刚见了那番地狱般的酷刑,可是,见了玄天和蕊儿食指大动后,便也慢慢安下心。
几个小厮喝了酒后更是壮了胆子,直接夸赞菜好吃,说以后还想吃。
妘念在几个丫鬟战战兢兢的目光中,爽朗大笑,“哈哈,好,以后如果有闲暇,咱们一个月便这样吃上一顿,我亲自下厨!”,妘念见稍远一点的几个丫鬟还是战战兢兢的,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把人叫到身边坐下,亲自给几个人各倒了一碗酒,“你们不必这样,只要你们忠心于我,只要记住娴王府的规矩,其余的虚礼可以不用那么计较,你们是我的人,我就会好好待你们,给你们最大的体面,在外面也都给我抬起头来,人人平等,你们没有比别人低一等,将来,我还会给你们都安排最好的亲事,做你们的娘家人,给你们撑腰。但是,你们不能仗势欺人,不能惹事,否则,法不容情!说的再多也不必亲眼见到的,咱们日久见人心,来,干了这碗酒!”
众人大醉后,暗地里的二十个暗卫出来扫光了剩下的一只羊。
妘念见状,诧异地看着蕊儿,“蕊儿,在你们的院子,你都不给他们饭吃的吗?”
蕊儿瞪了一眼没有吃相的暗卫,对妘念恭敬地回道,“主子,我们的院子吃好喝好,比起一般人家的主子还要胜过一筹的,他们就是嘴馋。不过,我们的手艺是怎么都赶不上主子,是真的!”
接下来两个月,南召皇城关于二公主的各种传言不胫而走,有说二公主粗鄙不堪的,每日只知道种菜养鸡,丝毫没改掉村妇的陋习,也有人说二公主大字不识,更有甚者说二公主暴力无比,动不动就打杀下人。传闻还说,二公主神魔同体,娴王府是人间三界般的存在,有天堂也是地狱的存在!
以二公主的手段,本不可能传出任何传言的,可是还是流言不止。
不错,这些是她故意放水的。她就是故意让寻天出去将自己的事迹广而告之。
入夜,娴王府的北院进来了以为不速之客。
飞天听见王子的低吼之后出门查看,就见到了明尊那张熟悉的面具。
地上王子一副哀怨的小表情,把萌萌挡在身后做守护状。
王子心里五味杂陈,“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让自己叫他“爹”?爹是什么东西,这个名字在娘教的词汇里没有啊!还有,他为什么嫌弃自己胖,自己和萌萌身上的肉那不是胖,是展示着娘亲满满的爱!这家伙竟然还逼着自己吃那种血粼粼脏兮兮的生肉,不行,娘亲说了吃生肉会生病的,还有,自己怎么样都行,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媳妇被欺负。娘亲说了,男孩子要负责保护自己的女人,那叫英勇,叫担当!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个凶残货会出现在这里,这里不是被飞天叔叔保护的很好吗?”
就见飞天叔叔恭敬地对着那个叫“爹”的凶残货,还示意了娘亲房间的位置!
王子不解地怔愣原地。
主院儿妘念的书房内。
明尊坐在客座上悠哉地喝了一口茶,云淡风轻地看着妘念说,“你倒是有能耐,刚回来就名声大噪!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传闻是有三分真的。
先说说人间烟火气。别人家王府里的下人每日都是围着主子转,而你这娴王府,下人每日都在跟着主子种田!
有时,边种田还边能听公主悠扬的箜篌琴音。
他们的吃食都是田里亲自采摘的,每日跟主子的吃食是一样的,没有主仆之分,二公主心情好时每月还会亲自给府里的众人下厨做一次美食,主子和下人一起边畅饮边欣赏落日余晖;
天堂般的待遇便是,女皇如果有赏赐,二公主也很是大方,会同时赏赐下人每人一两银子,别的王府一年省吃俭用才能攒到几十两银子,在这里两个月腰包里就已经十两有余,还每日丰衣足食,活得恣意怅然的;
说二公主是菩萨般的存在吧,也不是,因为你狠起来比魔鬼还恐怖,娴王府就是不臣不忠之人的地狱!
二公主刚入住娴王府时,对丫鬟和小厮的虐杀让人不敢想起,那简直就是噩梦!二公主,你的手段跟我幽冥殿有一拼呢!”
妘念不悦地扫了一眼这位不速之客,“明尊,我非常感谢您之前对我的帮助,可是您也不能这样潜入我的娴王府啊,简直是出入无人之境一样。我自认为娴王府的守卫很好,麻烦您下次走正门,我也是要面子的啊!”
明尊轻嗤一声,“我还不是担心你过得不开心,想来看看!毕竟你骨子里是恣意洒脱的,如今回南召,被拘在这方寸之间,我怕你想不开!但是,显然我是过虑了,看阁主的面色,你真的过得不错。我可是真心佩服,你简直就是蟑螂,到哪里都能随遇而安,生生不息,生机勃勃的。”
渐渐地,二公主虽然容貌被毁却雅俗共赏神魔同体的称号就那么被坐实了。
娴王府内,被皇夫赏给这位二公主的三十名丫鬟小厮都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悲苦,不是喜悦,是奇异,有信服,更有深深的敬畏,是一时难以接受,时间久了便懂得“在娴王府,只要不触犯法度,便众生平等,而且多劳多得”,这是新生活方式,是让人死了都不愿离开娴王府的灵魂上的臣服!
建宁城流言中的风云人物妘念,此时完成了安内,开始了攘外的大计。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