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安一声令下,身边的统领即刻就领命而去,结果走到门口就同一个匆匆而来的将士迎面而撞。他本想高声训斥,此人却完全不管不顾朝里冲。怕冲撞了摄政王和陛下,他只能转身去拦,却只听此人焦急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北魏来犯,东境永州,姚城失守全军覆没!”
在座之人闻言无不露出惊骇之色,北魏屯兵北周东境数月,一直按兵不动。一夜之间却连夺两城,来势汹汹,北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来报的将士目眦尽裂,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只有高吼着才能迫使自己报告完“孔城腹背受敌,前有北魏敌军,后又强盗乘虚而入,孔城防主已殉职,孔城也危在旦夕!东境北线共六城,一半溃败,整个北线即将破防!中线、南线亦有敌军来犯,东境危矣!北周危矣!”
“立刻去清点兵马,整顿待命。”周文安下令,原本跪在地上的孙雄也立刻起身飞奔出去。
周季雍也同时下令“速回宫中,召所有大臣进宫,快!”
两位北周的最高执掌者一声令下,所有人才从初闻战事的惊恐中稳下心神来。方才这房中的吵吵闹闹在国家的生死存亡面前不值一提。外敌来犯,家国有难,他们享有北周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也背负着庇佑整个北周的重担,他们享受荣华,也要身先士卒,他们争权夺势,也要同心合胆。为王者,虽端坐明堂,殚精竭虑保家国安定。为将者,征战沙场,血肉之躯誓寸土不让。
这一刻他们站在所有北周百姓的前面,守护这片名为北周的土地和土地上万千北周百姓。
周季衍跟着周季雍踏出王府,他不曾想到自己眼前的这一场危机,竟然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事轻易躲过了。他一时真不知是福是祸,自己该喜还是该忧?
身在广仁寺的皎月,被周季衍封闭了所有消息,连王承也只得了个见机行事的令。真的每日就是赏雪赏梅赏柿子林,吃茶吃斋饭吃柿子。寺庙的厨房又有专人做饭,不让外人进,阿圆没了厨房施展身手,每日无所事事。时不时就念叨着什么时候回府去。皎月听了都不以为然,打趣她难得出来,只想着做饭,半点不懂享福。可到了初八这日,皎月再没心思打趣阿圆,她悬着一颗心,既担心他们的安危又期盼着他们的好消息。可硬是等到了午后也没有半分消息传来,皎月实在焦灼,就拜托王统领出去打听一下消息。结果刚半注香,领命去的士兵便回来了。
“姑娘,士兵刚去寺庙大殿,有个小和尚就给了这个。说是一位女施主托他交给寺中的最尊贵的客人,显然是给姑娘你的。”王承递上一个纸鸢。
“纸鸢?”皎月接过纸鸢,心中不解谁会在冬天给她送纸鸢?
“我仔细检查过了,只是一个普通纸鸢。”
皎月点头,翻来覆去仔细地看着纸鸢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只是一个普通的纸鸢。
“冬天送纸鸢?现在又不能放,折起来等到春天这蝴蝶也不鲜亮了呀!”
“折起来?”皎月惊讶。
“对呀,把中间的竹篾抽出来,纸鸢就可以折拢了呀。姑娘你不能跑,没亲自玩过,上次你跟殿下出去买的老鹰做工比较复杂不能折。所以姑娘你才不知道,这种简单的纸鸢都是可以折”
阿圆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皎月却已经将纸鸢中间的竹篾抽了出来,将竹篾反过来,赫然写着一行小字“纸鸢寄情谊,相逢终有期。”落款是一个蕴字。
“是孙蕴姑娘!相逢终有期……”皎月露出笑容,激动道“孙蕴姑娘必然是离开长安了!那阿衍一定也平安无事了!”
王承闻言,心下一松,也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阿圆则已经喜形于色,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姑娘我们是不是也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是是是”皎月高兴极了。
“若一切顺利,明日殿下定然就派人来接皎月姑娘回府了!”王承想着要回去了也是高兴不已“我去让值守的侍卫多留意些,顺便再去打听些消息。”
“辛苦王统领。”
王承颔首离开,结果打听了一圈回来,得到的消息说是王妃花桥都到了晋王府门口却突生变故。王府门口一片混乱,后来陛下和摄政王都匆匆离去,连晋王殿下也跟着走了,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王承听了总觉得说不出的奇怪,而且按理如今尘埃落定,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一定会第一时间收到殿下的消息,可天都黑了王府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王承这心里心中愈发不安,吩咐的当值的士兵务必打起精神小心警惕。自己也是一夜未睡,生怕耽误了消息。
一直等到了天亮时分,王承终于收到了周季衍的消息。说是已经在来广仁寺的路上了,天亮便到。还特别嘱咐,不要打扰姑娘,静候便可。所以等皎月睡醒,更衣洗漱完,早膳端上了桌。王承才带着周季衍到来。门扉轻启,雪花随着寒风,飘扬飞舞。皎月闻声,转头看向门口,一只靴子跨进门槛,踩在门内还未融化的片片雪花上。皎月一眼就认出了靴子的主人,放下碗就朝门口疾步而去。一看果然是周季衍,他刚走进门内,一身玄色衣袍,黑发银冠,浑身还来不及抖落的白雪尤为显眼,特别是肩头的黑色狐裘都被染白了一片。
皎月笑着扑向周季衍,亲昵地唤他“阿衍!”
周季衍伸手扶住了飞扑过来的小姑娘,好几日不见,他不由仔细端详起来,还好小脸没瘦,笑意盈盈的显然也没受委屈。周季衍这才安心的笑了。
小姑娘并没有察觉那么多,而是拉着周季衍的手臂雀跃地说着“昨日王统领还说快的话今日你就能来,没想到你一大早就来了!”
“不是答应了你,亲自来接。我当然不能食言。”
“嗯”皎月点头“那我们现在就走。”皎月这就要拉着周季衍往外走。
周季衍按住皎月的手“不急,用完了早膳再走也不迟,正好我也没用早膳。”说着便拉着皎月走回了桌前。
“好”皎月乖巧坐回原先的位置,等两人温馨的用完了早膳,行李正好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周季衍亲自替皎月穿好了披风,打伞同皎月慢慢走向广仁寺外的马车。上了马车,皎月才想起昨日收纸鸢一事,于是一五一十对周季衍说了。
周季衍挑眉,没想到这孙蕴这时候还敢偷偷联系皎月,也不怕惹祸!于是没好气的说“相逢有期为了各自安好,还是后会无期的好。”
“孙蕴姑娘以后会去哪儿?”
“应该是和她的如意郎君去南朝双宿双飞了吧。”
“南朝啊”
听皎月说起南朝,周季衍便有些不自在“她也算如愿以偿了,你就不用替她操心了。”
“哦”被周季衍突然打断,皎月也忘了原本想说什么来着。瞧着周季衍对于孙蕴不喜多说,皎月索性掀起了帘子转头看起了风景。
“寒风刺骨,小心受凉!”皎月闻言掀开帘子的手顿了顿,乖乖收回手。转过身来发现周季衍双手抱臂背靠着马车正闭目养神。皎月屏着呼吸大胆的盯着周季衍看,路途崎岖,马车不免有些摇晃。皎月的目光却始终一寸不移。她将自己的眼睛当成画笔,在心里一笔一划的描摹着周季衍的眉眼。只觉得他明明还是初见时的模样,却又变了许多。似乎笑的越来越少,皱着眉的时候越来越多,就连此刻也是。眼底还有淡淡的青灰,看起来十分疲惫。想来为昨日之事费尽了心思,处理起来却依旧并不容易,今日还早早来广仁寺接自己阿衍对她是疼爱有加呵护备至,可她却鲜有能帮得到他的地方,这样想着皎月心里只觉得又甜又涩。车内寂静无声,皎月却心跳如鼓。她的目光不舍移开,身体却一寸寸向着周季衍缓慢移动,只想离他近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就一点点也令她心潮翻涌欢喜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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