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星北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此时,他正站在一片星空之下。无边无际的星空中,群星璀璨。星空距离他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他一伸手,就能摘下一个星星来。
而且,那些发光的星星,个头都不大,就像是一枚枚有棱角的宝石,悬在半空之中。
束星北没有急着去够天空中的星星,他默默地观察着群星的分布。星海之中,星星的数量有如夏天的萤火虫,一时半会儿哪里能分辩得清数量。不过束星北要的也不是数清,他是想通过星星的分布中,确定一下方向。然而顺着某一个固定的方向向前走,直到他走出这一片星空为止。
就和他在沙漠中行走的方式是一样的。
不辩方向的行走,极有可能是绕了一个大圈,又重回了原地。束星北在外海生存多年,他当然清楚失去了方向,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儿。
他要找的,是天空中呈一柄勺子分布的北斗七星。找到了它们的位置,面对着它们行走,不发生任何偏离,他就能走出这一片星海。
束星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漫天星星,他不时地挪动一下位置,向前或者向后移动一点点。
不是,不是,还不是。
终于,在他的眼睛无比酸痛之时,他看到了北斗七星。不错,就是它们。
束星北确定了方位之后,却又没有急着动身了。因为就在他刚才观察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发现了星空中的群星,就好比世上的人一样,它们之间也有纷争,巨大的恒星凭着它们的吸引力,吸附着一大堆行星围绕着它们。对于周边的恒星,它们又无比的排斥,不让其他的恒星进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而黯淡无光的行星之间,既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好像是为了更多的获取恒星上的光芒与热量,行星之间也是处于一种竞争的关系。
有的行星块头相对比较大,它完全挤压了周边行星的生存空间。尤其是一颗体积小得可怜的行星,体表黯淡无光,抵御不了其他行星的吸引力,渐渐偏离了自己的轨道,渐渐地有飞向距离它最近的那颗行星的趋势。
但它还是在挣扎着,努力想挣脱吸引力的泥潭,维持自己原有的轨迹。因为它的挣扎,它的体形似乎变得更小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地方被它挣脱得漂落了出来,进入了漫漫星海,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幕,让束星北不由得想起了如今的格莱西星。星球上,大海的面积已远远地超出了陆地的面积,把一小片陆地挤压到了角落,而且,用宏青的话来说,气候还在变化,说不定,千叶大陆上的人类最终没有一点儿可以栖身的地方。
如果格莱西星自我保护的能力强,由别的星球进入格莱西星,也就不会那么容易了。一旦进入星球的磁场,再强大的星舰,也会因为星球的强大吸引力,在穿透大气层时,就会因为与大气之间的摩擦,轻则导致导航系统失效,重则舰身直接被摩擦焚烧,化为灰烬。
束星北起了恻隐之心。与其说这是他的恻陷之心,倒不如更为准确地说,这是对他自己,以及千叶大陆上的居民固有的哀伤。
束星北伸出手来,尝试着挪动那颗小行星。一挪之下,小行星还真拉回来一点点。然而可怕的一幕发生了,束星北体内的真气,就像是潮水一样,向外狂涌,只是挪动了一下小行星的位置,他体力的真气就消耗了三分之一。
然而小行星还有大半个身躯处于轨道之外。
我这么做,有意义吗?
束星北不由得一声苦笑。
眼前的星海,只是幻境。这点他清楚地知道。
也许这一片星海,真的是星际的真正写照,束星北的实力,也不足以让格莱西星球在星空中,地位发生任何改变。
先天五境,在格莱西星球上,算是强者了。可是拿到其他的星球,比如四大家族所在的雅各星上,绝对不是最强的存在。撑到位,勉强能算得上是中游吧。
束星北还敢奢望能改变星球的命运吗?他,连自己的命运都难以主宰。
“放弃吧,这不是你能掺合的,”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劝他放手。
“如果你再逞强,你体内的真气会化为乌有,别说找到方向走出星海,哪怕你挪动一步,都不可能。”
那道声音似乎察觉到了束星北的犹豫,再次劝说道。
“做你自己的事,做你自己最需要做的事。凡事不可以分心,才有机会做好。”
“放弃吧。这不关你的事。”
“放弃吧。不放手,你不光要耗尽你的真气,还有消耗你的寿命。别以为这只是简单的幻境。”
那声音不停地响起。束星北的目光渐渐迷茫,是啊,他的努力没有意义。既然是没有意义的事,为什么要去做呢?
可是他心里还有一个执念,那就是,聂兰已经被抛尸海底了,不管他为不为她复仇,她都活不回来了。
而且为聂兰复仇,还会让束星北自己身陷险境。
那么,是不是也由此可以得出了一个结论,不必为聂兰复仇了呢?
人的一生中,所要做的事情并不是最终都由意义来衡量。如果真的用意义来衡量,那么普通人就不应该活着。因为普通人活着,不能改变人类发展的轨迹,不能做出有益于社会发展的大事。
束星北想着,他的目光又由迷茫变得坚定起来。
不能因为所谓的意义,就放弃对于本心的坚持。
不能因为所谓的意义,就抛弃了一直以来的善念。
“你这是怕我了吗?”束星北脸上绽放出了微笑。
“你不怕死吗?少了寿命,你死得就很快,”那个声音似乎察觉到了束星北的意志,变得狂怒起来。
“可惜,你的恐吓无济于事。见到弱者,总得要伸手帮一把,就像我受伤未愈时,沙廉叔叔还是让我进了他的房间,我享受到了屋子里的暖气一样。”
束星北再一次挪动起小行星来。短短几秒,他的真气已耗空了。可是小行星还有一半的位置在轨道之外。
“现在不用我说,你都要放弃了吧?”那个声音嘲笑起来,“做到了这种程度,又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呢?它最终还是要为我所吞噬。除非,”
“除非什么?”束星北下意识地问道。
“除非你愿意拿出了你的生命本源来拉动它。可惜,动用了生命本源,你活不了多久。你别忘了,这里只是幻境,你耗费了生命本源,在幻境里改变了它的轨迹,在真正的星空,它的处境还是没有一点儿变化。也就是说,你的努力,是白费的。”
那个声音不停地嘲弄着束星北。
束星北嘴角微翘,“是吗?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要不停地劝我放手呢?你是心虚了吧?”
“闭嘴。不听劝告的人,通常短命。”那个声音咆哮起来。
“歹毒的人,一旦被说中了心思,总是恼羞成怒。你也不例外啊。”
束星北说着,他再一次伸手,挪动起了小行星。
“疯子,傻子,真是又疯又傻。”
那个声音咆哮起来。
束星北却不为所动,他在挪动小行星的时候,能明显地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流逝,“那就是我的生命本源吗?希望我耗费本源,能帮到你。”
如果帮不到它,那个声音也不至于如此痛恨。
想必是有点儿作用的。
束星北齐肩黑发,在他挪动小行星的时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枯萎着,由纯黑变得枯黄,跟着,双鬓出现了白发。
还差那么一点点。束星北继续挪动着小行星,这时,他的目光凝住了。只见他伸出去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出现了皱纹。不光如此,他的手背上,甚至还出现了老人斑。
不管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束星北心里闪过一道明悟。两全其美的事,通常是罕见的,尤其是在这个天下熙熙,都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时代。
“疯子,你再不放手,真要死了,”那个声音尖叫起来。
束星北利用他最后的一丝力气,将小行星挪回了它自己原来的位置。
做完了这一些,束星北再次朝着北斗七星的方向行去。他每一步走出,都是步履蹒跚,身体摇晃。挑直的脊背,也慢慢地佝偻了下去,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老人了。
咳咳,咳咳,束星北走几步,便会停下来,咳嗽几声。
他不是不知道在幻境里要是死了,他就真死了。在幻境里受了伤,也是真受了伤,并没有任何虚假。
可是,他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了那颗小行星。
在束星北看来,弱势的一方,总得有一个公平的环境来保护他。如果没有公平的环境,只要被他遇到了,他也要营造出一个公平的环境来。
就像千叶大陆外围的草叶岛,就改变了千叶大陆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我自行来,无愧于心。
束星北咳喘平息了,他努力地站直了身子,目光看向漫无边际的星海,“凡我所执者,皆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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