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7年的冬天,也是阿芙拉有史以来过的最寒冷刺骨、最黑暗的一个冬天。

    邓布利多去世后,哈利等人在外逃亡,整个魔法界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无措中,阿芙拉也不例外。她极尽所能地想要再见盖勒特一面,但当时到处都是伏地魔的眼线,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实行计划。

    绝望之下,她想到了找斯内普求助——他当时担任霍格沃茨的校长,而彼时他的食死徒身份已经昭然若揭,所有人都认为魔法界要完了,他们将无可选择地臣服于黑魔王。

    那个夜晚大雨倾盆,阿芙拉敲开地窖的门,却看到斯内普正整装待发。

    “你要去哪?”她愣了愣,下意识问。

    斯内普缓慢地抬了抬眉,没有正面回答。他能够隐约感觉到,这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对他心存某些好感,但他很清楚那代表着什么——出于对他的可怜与同情,倾慕于他在魔药学上的造诣,更多的是在一个危险年代中对于师长的依赖——总之只是一些幼稚的情感。

    若放在平时,他会置之不理。少时情感大多浓来淡去,这是最好的结局。但此时,它就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斯内普一面整理他那过于繁冗的袖口,一面不苟言笑地警告道:“如果你有生活上的问题,可以去找麦格。如果你有学习上的问题,显而易见那在此刻并不重要。如果你有其他问题,那么你最好干脆当它不存在。”

    “我也很想去求助麦格教授,但我思来想去,这件事恐怕只有你能帮我,斯内普教授。”阿芙拉生怕他回绝,于是一口气将诉求说完,“你能不能避开黑魔王的眼线,帮我去趟纽蒙迦德?我想去找一趟盖勒特。”

    “你想什么?”斯内普震惊地瞪着她,就像看到了一只会说话的鼻涕虫,“你想的事情最好不要太多,格林德沃小姐,这并非童话世界。”

    “我不是在开玩笑,教授!事实上我去年才见过他一面——我知道我违反校规了,但是如你所说,这种事并不重要。我跟盖勒特订立了一个契约,这事关战胜黑魔王,我不能再透露更多了——总之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也知道你有办法帮我出去。”

    “你背着所有教师违反校规跑去纽蒙迦德——这至关重要,小姐!拉文克劳扣三十分!”斯内普气得鼻子都皱了,“你究竟是有多愚蠢才会来找我说出这番话?梅林保佑我刚才突然失聪,我就当什么也没听到。现在,离开这里。”

    他的步伐果决而迅速,阿芙拉小跑步追逐着那总是一成不变的黑色披风:“我找不到人可以帮忙了,求求你——邓布利多已经不在了,我没有其他人可以信任……”

    “你要是足够聪明,就该知道我是最不应该信任的人。”

    她否决了这一点:“如果邓布利多选择信任你,那么相信他的选择。”

    他突然停下,就像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洞来,一字一句地问:“谁告诉你的?”

    阿芙拉张了张嘴,不知一切该从何说起。

    “我再问最后一次,谁,告诉你的?”他的音调低沉而饱含威胁,如同下一秒就会拿起魔杖对准她的脑袋,但阿芙拉知道,他永远不会。

    “我该怎么说?我不想打击你的自信,但实际上你演技真的很烂,大家只是被愤怒蒙蔽了双眼。”阿芙拉孤注一掷地说道,“你经常混战中将各种咒语趁机甩到食死徒身上,如果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关注你,你恐怕早就露馅了。”

    或许是因为信息量太大,斯内普居然一时说不出话。

    阿芙拉怕他误会,赶紧解释道:“我不是什么变态,我观察你只是想给自己找条退路。事实上我知道自己现在越描越黑了——但总之我不是来给你添堵的,我只是想去纽蒙迦德。”

    “你不是?”斯内普难以置信地反问。

    阿芙拉心虚地咬着嘴唇。

    良久,他叹着气说道:“你在害我,阿芙拉。如果你尚且将邓布利多的遗志当回事,就别盼着我早死。”

    她极为诚恳:“我保证不会多生事端。只要你让我见到他,我就有办法稳妥地回来。”

    但斯内普态度不容商榷:“你也在害你自己。你不知道这里头的利害。”

    “我是格林德沃的后裔,盖勒特不曾伤害过我,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

    “正是因为你是他的后裔,所以决不能出现在德国。”当他说到这里时,声音放轻了,“但我很高兴你今天来找我商量了,这避免了一场大错。”

    阿芙拉深吸一口气,她在泪眼朦胧中哭腔都上来了:“所以你是说,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德国?”

    “恐怕你说的是对的。”斯内普言尽于此,他知道自己必须当个哑巴,保管好所有的秘密,直到让它们和自己一同烂在土里。

    他也知道,盖勒特即便身在纽蒙迦德,也绝对有运筹帷幄的能力。但时局终究已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黑魔王打算在不久之后亲自去一趟纽蒙迦德,而鉴于盖勒特和邓布利多的关系,他十有八九不会满意而归。

    如果到时他追查到格林德沃家的后裔也曾在几个月前见过盖勒特,凭他的多疑心,阿芙拉必死无疑。

    而这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牺牲,已经不需要更多人去做出牺牲了。

    “我不管你原本有多么伟大的计划,现在都得忘掉它,假如你真那么信任我——或者至少还愿意信任邓布利多的话。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有的事不容许一丝纰漏和变数。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口如瓶。”

    他手臂上的印记早已纠结起阵阵刺痛,斯内普一忍再忍,到如今已无法忽视来自于它的召唤。他斗篷一挥,打算转身离开。

    阿芙拉也不知道她当时在想什么,总要归咎于她脑袋一片空白时不知所措的举动,又或是她潜意识中还想再争取一下,当时她下意识抓了下斯内普的斗篷。

    她眼前的景色扭曲到一起,随着熟悉的眩晕感向她袭来,下一秒她就出现在马尔福家偌大而阴森的城堡中。

    等阿芙拉意识到她在误打误撞中被一同移形换影时,一切都晚了。

    他们站在那常年铺着奢华地毯的楼梯上,周围皆是黑暗,唯有面前的阁楼上透出微光。

    她看到斯内普惊慌了一瞬,但他很快就掩饰过去,并无声地对阿芙拉说了一个单词:噤声。

    她乖乖低下头,保持着绝对的低调与沉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走出来。

    他的步伐十分缓慢,但每一次的靠近都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

    阿芙拉用余光打量着来人,他全身上下都用黑袍包裹着,宽松的兜帽遮住他上半张脸。她看不清他究竟长成什么样子,但他只是逆着光走过来,那种彻骨的冰冷感就足以让她毛骨悚然。

    她很快就猜到了这个人是谁。

    直到此刻,阿芙拉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斯内普时常会一声不吭地突然消失。

    “你来得很迟,西弗勒斯,我亲爱的部下。”他的声音十分沙哑,而且语调很怪,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倒更像她曾听哈利说过的蛇佬腔。

    “有点事耽误了,主人。我很抱歉。”

    他扯动了一下纤薄的嘴唇,似笑非笑:“你太不小心了,似乎还带来一个可爱的小家伙。”

    他的魔杖直指阿芙拉,就像随时都会有咒语冒出来。

    与此同时,阿芙拉敏锐地捕捉到有某只巨物正在盘旋上楼的动静。

    它那层层交叠的鳞片与地毯刮擦,发出隐秘细碎的声响。每一寸的游移与攀爬,都像纠缠着阿芙拉的小腿,让寒意紧贴她的皮肤,进而传递到流动的血液中。

    直到那种冰冷的触感真实地贴合在她的肌肤上。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条大蛇有着自己的名字。

    鲜红的蛇信从它口中吐出,它那粗壮的身体与人类女孩纤弱的小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芙拉全身都僵住了,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头上冒出来。她除了死死攥住斯内普的披风,不知该作何反应,就仿佛只要她敢动一下,立刻就会没命。

    事实上,阿芙拉毫不怀疑,只要这条蛇再稍微在她腿上缠紧一点,她将不可避免地承受骨骼碎裂的剧痛。

    终于,斯内普张了张嘴,打算打破这僵持的局面。不过黑衣人抢在他之前开了口:“退后,纳吉尼。你对新来的客人太不礼貌了。”

    他说得对,退后!退后!阿芙拉心底疯狂叫嚣着。

    然而就在大蛇蜷曲着滑开的下一秒,黑衣人却自己走了过来。

    面对那根不断靠近的魔杖,阿芙拉只有尽可能地低下头,一低再低,不想看到他的脸以给他留下灭口的把柄,也不想让他记住她的长相。

    就在他的魔杖即将触到阿芙拉时,斯内普将她往自己身后扯了一下。

    斯内普挡在他们中间,不动声色地说道:“只是一个愚蠢的学生罢了,她声称想要加入食死徒,但我想她还不够格。我没想到她会强行跟过来,这更证明了她的愚不可及。”

    他收回魔杖,但仍十分有兴趣地说:“我的军团一向为贤才敞开怀抱,说实话,我有时觉得你太护着自己的学生了,西弗勒斯。也是时候放手让他们历练了,德拉科不是也锻炼得不错吗?”

    他竟然管这叫不错——阿芙拉疯狂腹诽——他可真会睁着眼说瞎话!

    “事实上,主人……”斯内普还想再说两句,但再一次被打断。

    “或许有些冒昧,但这位小姐的名字是——”他直接将视线转向阿芙拉,尽管语气平和,但仍令人感到惊悚十足。

    “潘西·帕金森。”阿芙拉飞快说道。

    斯内普瞥了她一眼。

    “主人,请原谅我的妄自揣测,但我想,您不会想要一个魔法等级考试几乎全p的属下为您效力。况且,她对我们的计划和食死徒的状况一无所知,或许,现在还不是培养新人的最佳时机。”斯内普说道。

    阿芙拉差点就大喊出声了——她的owls考试明明全项皆o!作为一名拉文克劳却要在成绩上受辱,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憋屈过。

    但她仍咬牙切齿地说:“我魔药学及格了,教授。”

    “哦,作为你的魔药学老师,我是如此荣幸。”斯内普的语气充满嘲讽。

    这句话过后,诡异的沉默再次弥漫开来。

    斯内普再清楚不过,黑魔王擅长各种各样的折磨方式,包括心理的与身体的。每当他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时,光是他那审问的目光和持续的沉默就犹如酷刑,足以让人从心底生出层层恐惧,甚至用不着他动一动魔杖,人就会先自己将自己压垮。

    他一向是这样——这是警告,也是机会。如果现在坦白,或许还能在经历痛苦后勉强保住性命;但若是错失这唯一的机会,就不仅仅只是经历痛苦那么简单了。

    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默中,两方各自僵持。时间明明只走过几分钟,阿芙拉却感觉像几个小时那样难熬。

    “你一向做得不错,西弗勒斯。”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魔杖,说道。

    在他们的你一言我一语中,黑魔王大概是看出些什么端倪。他很少心慈手软,但鉴于目前这名得力干将还有用武之地——偶尔的恩威并施他也并不介意。

    “……所以,我此刻也可以并不在乎你有何种旖旎,因为我总是告诫自己,不应当过度干涉部下的自由。但你应该心中有数,以大局为重。”

    斯内普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您说得对,主人,我今晚也正是为此事而来。请您容许我将这愚蠢的学生送回学校,再回来与您商议——您也知道,我应当在学校中树立威信,这也有利于今后您在霍格沃茨立威……”

    没等他说完,黑魔王就转身走入阁楼,懒懒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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