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槊古是单纯不假,但她蕙质兰心啊。

    她好奇地问道:“七哥,官人这御酒很贵重吗?”

    七郎重重点头:“岂止贵重!这是鄙国国宴用酒!身份的象征!商贾们对其趋之若鹜!

    最贵时一坛曾卖到过十贯!六坛便可换匹良马!”

    他见耶律槊古瞠目结舌,便大方道:“弟妹,等哥哥拿到酒,一定送你百坛!”

    耶律槊古激动地俏脸通红:“七哥,不用了,等弟妹我嫁给小乙哥时,一定送七哥千坛!”

    她幸福得险些晕过去:小乙哥好棒!好想现在就嫁给他!

    七郎被她噎得哑口无言:酒是人家男票酿的,我跟人家显摆个啥劲儿?我是不是傻!

    耶律槊古美眸一转:“七哥,小乙哥曾跟我说过,他想一统神州,但我愚笨,没听懂他意思,您是不是知晓内情?”

    秀外慧中的耶律槊古,活用囚徒困境套话。

    七郎不疑有他,又深知秦小乙有多爱她,于是他将秦小乙的全盘谋划说了出来。

    事关契丹的这部分,他自然说得极为保守。他相信秦琪也不会对耶律槊古说实话。

    但饶是如此,也听得耶律槊古美眸异彩涟涟。

    极有文化的她,当然清楚秦小乙的谋划有多大。

    耶律槊古已经坐不住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瓜:回什么契丹?直接陪着官人去汴京不香吗?

    也许,路上还能发生些什么。

    她突然很想很想要个孩子。

    七郎也坐不住了:每年一万坛御酒啊!不行,老子得跟任昭誉仔细规划规划!

    小乙不愧为我们皇城司三巨头之一,这指令,深得皇城司之精髓!

    其实,秦琪最高明的地方在于,他不做任何战术安排,全权交给七郎负责。

    他前世就是个技术宅加中医,对特种作战他一窍不通。

    既然有七郎这个大宋凌凌漆在,他还何必再操心?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这是最正确的做法。

    大宋就是亡于这一点,连赵祯也不能避免。历史上黄德和把刘平坑惨了。

    对,就是前任知成德军,也就是真定知府刘平。

    耶律槊古与秦小乙心有灵犀,不再打扰任三郎和七郎他们议事,专心看起了那暑假神剧的剧本。

    午时四刻,七郎带着一把狙击弩,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驿馆,此后便再也未归来。

    入夜不久,一身契丹武士打扮的耶律宗真,在三五名禁军护卫下,悄悄来到驿馆后门。

    随即,驿馆内十余人鱼贯而出,这一行人均未骑马,匆匆向城门行去。

    是夜,一切一如往常般平静。

    亥时初,中京城外那座占地极广、恢宏雄伟的丛林中,伴随着几声惨呼,骚乱骤起,旋即风平浪静。

    未几,这丛林正门洞开,一个契丹将军,率一个指挥的骑兵,护送着一辆黄布车,前来接应耶律宗真一行。

    “臣耶律喜孙,前来接驾!”

    耶律宗真越众而出,褪去武士袍,露出其内的汉服龙袍。

    此时的契丹,皇帝及南班众臣着汉服,皇后及北班众臣着契丹服。

    士卒们见状,当即拜倒山呼万岁,呼声盈野。

    耶律宗真亮出太后符玺:“太后已归政于朕,并自愿躬守庆陵,有劳耶律将军护送太后!”

    耶律喜孙站起身复又深深一揖:“臣遵旨!”

    这时,行伍中陡然冲出一人,高呼道:“官家,臣不信!臣要见太后!臣想请…”

    耶律宗真看得分明,那人正是萧氏族人。

    他尚未开口,便听耳边“嗡”一声,劲风带起了他一缕长发。

    那人喉间陡然溅起大片血花,话未说完,他便已直挺挺仰躺在地,当场气绝。

    耶律宗真只听自己身后一人,以契丹语高声怒喝:“官家之言,便是圣旨!尔等谁敢抗旨,这厮便是下场!”

    一时间,这丛林偌大的广场上,针落可闻。

    耶律宗真暗暗松了口气,当即安抚道:“诸位迎驾有功,明日朕必有厚赐!回宫!”

    他暗暗循声望去,却未见彼处有人,心知那高手已悄悄离去。

    他喃喃道:“想来,那人便是七郎!此番若非有他远隔千步,接连射杀敌酋,必然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小乙…朕必要收你为妹婿!唉!萧孝忠…头疼啊!”

    他摇摇头,叮嘱耶律喜孙几句后,便将披头散发、已被堵住嘴、却仍一脸怨毒的老妇萧耨斤交给了他。

    耶律宗真清楚,这,只是个开始。

    耶律槊古坐立不安地看着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些口渴,刚转过身想坐下喝茶,却陡然听嫣然娇喝:“何人?”

    一个如鬼魅般的人影,陡然出现于门前。

    那人相貌普通,身材普通,气质普通,穿一身灰布棉袄,背着一个木匣,不是七郎又是谁。

    嫣然将不知从何处变出的短剑收起,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七哥好高的轻功!”

    七郎拱手一笑:“过奖!殿下,幸不辱命!七郎这便告辞!小乙的爱马便送与殿下,请殿下送七郎一辆四轮车!”

    耶律槊古对他当然不会吝啬:“七哥,天色已晚,不如明早再走如何?”

    七郎亮了亮手中之物:“不妥,令兄若发现自己符玺被盗,必然会封锁全城,我还是现在出城为好。

    有劳殿下遣车夫相送!嗯…殿下最好多备些车马,小乙为给你备货,忙碌了整整一下午。”

    耶律槊古心中一甜,眼圈瞬间发红。

    “七哥稍等,妾有书信托七哥相送!”

    约莫半个时辰后,足足上百辆两轮马车从驿馆中鱼贯驶出。

    耶律槊古立于高楼,看向无边夜色中,那星星点点的火光。

    “好黑啊!”她不由感慨。

    嫣然仰望夜空中璀璨群星,意有所指:“殿下,夜再黑,也终会迎来曙光!”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京兆府兵马钤辖司内,孙继邺正秉烛疾书。

    他嘴角微微勾起,喃喃道:“大局定矣!小乙,咱们舅甥合力,至不济,也能坑死一个野利旺荣!

    哼哼!嵬名曩霄,你且等着,老子迟早将你的左膀右臂全部坑死!”

    看官们可能要问,他们定的是何计?等秦小乙进京之后,我这说书人自会交代。

    无边夜色中,秦小乙立于船首,看向那渐行渐近、灯火通明的汴河码头。

    那里,便是《清明上河图》中,那弯如虹的虹桥东侧,只要船靠岸,便算进入了天下漕运中心的汴京城区。

    对这千年前的世界第一大城市,堪比十一世纪纽约的不夜城汴京,秦小乙神往已久,尽管他不想在此久留。

    这座城市的繁华,从这已至亥时,却犹忙碌不已的码头,便可窥一斑。

    当然,他们的船队,也为这座不夜城增添了一抹缤纷的颜色。

    这码头甚是宽大,等闲停靠百八十艘漕船毫无压力。

    他们的船队尚未停稳,码头处便传来呼喝:“任大官人的货到了!都打起精神!活儿若干得中,大官人酒管够!”

    听着这一口地道开封话,秦小乙嘴角翘了起来。

    任四郎迎上前,与脚夫、力士们的管事交接货单,任大郎则趁机与管理漕运的胥吏套近乎。

    见秦小乙无所事事,任大郎嘿嘿一笑,对其中一位黑脸壮年胥吏道:“赵孔目,这便是本官女婿秦小乙。”

    那黑脸壮年胥吏是祥符县的一个漕运孔目,主管这处码头漕运事务,任家子弟与他极熟。

    他家里来头不小,其父是宗室庶子,但同样囿于此,他无缘仕途。

    不过对他而言,做这管理码头的漕运孔目,远比做官舒服。

    此人名为赵昂,能在这码头混十余年,且混得风生水起,他绝不简单。

    俗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在码头这五类人一应俱全,他长年与这些人打交道,怎么可能简单?

    世事洞明的秦小乙当然对其极为客气,当即躬身行礼:“见过赵大叔!”

    赵昂摆摆手:“某是三郎!”

    秦琪连忙行礼:“赵三叔!”

    赵昂哈哈一笑:“不必多礼!”

    秦琪哭笑不得:这也是个妙人!

    赵昂略一打量船队,便对任大郎道。

    “任大哥,您这批货全部规整完毕,最快也要到寅时中,今晚码头到货也不多,小弟便先行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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