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琪拿出羊油和椰子油,仔细擦拭涂抹完毕各处易磨损部件后,那几名被派到黄河对岸打探的斥候方才策马赶回。
在听过斥候汇报后,狄青跑到赵祯身旁。
“官家,今日乃是三月三,黄河两岸踏青游玩之人甚多,不如改到他处如何?”
因法定节假日太多,故北宋的三月三,不如李唐那般热闹。
但其好歹也是汉族传统节日,再加上此时理学不兴,因此,今日踏青游玩的男女老少、趁机表白的青年男女不在少数。
凑在剪形镜前已观察良久的秦琪,从那造型古怪的剪形双潜望远镜前抬起头,指着自己左前方笑道。
“狄大哥,不用如此麻烦,弟看到对岸西侧有好大一片荒芜滩涂,不如射到彼处如何?”
说着,他递给赵祯一个望远镜。
狄青端起自己手中的望远镜,与赵祯一起,向秦琪手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那处滩涂,是因黄河处于枯水期而干涸的河床形成,虽已春暖花开,但彼处无人踏足。
赵祯对这山炮的剪形瞄准镜来了兴致,他凑到镜头前,仔细询问过潜望镜的原理的作用后,登时跃跃欲试。
“小乙,朕来给你瞄准!”
秦琪冷汗顿时涔涔而下。考验自己数学的时候到了!
他在心中建立起一个立体模型,默默计算起山炮到那片滩涂的距离。
算清楚距离并换算成射角后,秦琪先将炮口垂直摇到精准到01度的射角,又通过移动轮子,将炮口对准那片滩涂的方向。
赵祯仔细看着镜头上的刻度线,与秦琪二人校正到水平位置。
秦琪反复查验水平角和垂直角,确定准度和射距不会有任何问题,这才转身行礼。
“官家、诸公、两位哥哥、公主殿下,请站在小乙身后。”
众人呆愣愣地看着他牵起一根长绳,均有些不明所以。
秦琪牵着长长的击发绳,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山炮发射之声有些震耳,所以咱们站远一点比较好。”
他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心中慌得要命。
老子造的这门炮及炮弹,用的都是燕子给的实验数据,且燕子信誓旦旦她的数据没有任何问题,老子也严格按照设计图纸制造!
但是,它从未发射过一颗炮弹!
这个问题…很要命!
毕竟,炸膛这种事儿…谁能说得准?
秦琪脸上和煦的笑容极富感染力,所以,不知道秦琪已做好卧倒准备的众人,不疾不徐地站到了他身后。
耶律槊古趁机站到了秦琪身旁。
“你这恶贼!妾要看紧你!”
秦琪凌乱了。
妹子,你知不知道,站在我身边才最危险?请问你们见没见过炮弹炸膛?
那炮管口径七十五毫米,小六百斤重,你清不清楚?
我加了多少无烟火药,弹头还是加足炸药的开花弹,那威力能炸山你可懂?
一瞬间,他脑中无数念头纷至沓来。
最后,这万千念头只化为一句:“公主放心,小乙必能护你周全!”
他咬咬牙,转身拱手道:“请捂住耳朵!”
见众人都已准备好,他深深凝视了耶律槊古一眼。
小乖乖,只要在场之人都能活下来,今晚我一定好好疼爱你!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便用力拉动了击发绳。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平地惊雷,响彻这浩浩荡荡的黄河两岸。
秦琪忘了,明日便是清明节。
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他无比深情地望向耶律槊古,低声道:“小乖乖,我爱你!”
朝会散去后,任大郎并未跟随赵祯去试山炮。
不是他不愿,他其实极想成为历史的见证者。
然而他不能去。
因为他被一大群朱紫贵团团围住,石元孙、高处俊、王承仅更是死死拽住他,他委实无法脱身。
“大郎,随老夫去东府,你给咱们解释解释,这重工计划如何实施?老夫还有些不动产可以变卖!”
石元孙拽住任大郎,在人群簇拥中,径自向大庆殿南的中书门下走去。
任大郎叹了口气,赔着笑脸:“老大人且松手,小侄一定为诸位老大人详细解说!”
只是,东府的大院确实容纳不下这近千朱紫贵,任大郎只好站在大庆殿右侧的石阶上,为朱紫贵们解说何为重工计划。
他从造马车开始说起,一直讲到秦琪设想的蒸汽时代。
他与秦琪独处时,性格完全不对路的翁婿二人没什么共同话题,秦琪只能讲一讲他理想中的蒸汽机、工业时代文明。
工业社会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市场经济,让任大郎这大商贾神往不已,翁婿二人也因此相处得极为融洽。
这就是情商高的好处之一。
也得益于此,对工业时代耳熟能详的任大郎,此刻化身为说书人,听得这大庆殿前的朱紫贵们心动不已。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将秦琪未能详细解释的项目,一一阐述分明,让朱紫贵们茅塞大开。
哦,原来还可以这样!
讲了一个多时辰的任大郎口干舌燥,正要找人讨些水喝,未来科学家曾公亮却出列提问。
“任大哥,如此说来,四轮马车将普及为大众出行方式?房子也不再以木质结构为主?还有,真有那日行千里的铁轨和火车?
此外,任大哥所说那种依靠蒸汽为动力的新式作坊,未来也将成为主要生产方式?”
任大郎拱手作答:“明仲,短期内,火车还造不出来,但三十年内有望实现。至于新式作坊,或许二十年内便可实现!”
王承仅问出一个极有水平、极具前瞻性的问题。
“大郎,真定府书院还招不招生员?老夫几个孙子刚好适龄!”
他这个问题引燃了朱紫贵们的热情。
“对!大郎,为兄幼子刚好适龄!”
“还有老夫!老夫孙子也适龄!”
…
任大郎被他们的热情所感染,当即拱手道。
“招!招!诸公放心,真定府书院尚需招收一两千士子,且士子们可在书院食宿,诸公可回家慢慢商议!”
人群登时哗然。
“太好了!汴京城太繁华,老夫那孙儿收不住心,正好可去真定府书院苦读!”
“是极!是极!真定府书院可是官家首倡书院!儿孙们至彼处读书,定会有出息!”
正在此处人声鼎沸之时,众人忽听得宣德门处传来一大片歌功颂德之声。
时间退回到一个多时辰前。
秦琪在拉动击发绳时,深情无比地凝视着耶律槊古。
在说出那最美的三个字时,他用力拉起那长达十丈的绳子。
“轰”一声巨响中,他看到耶律槊古嘴角含笑,痴痴地凝视着自己。
这一刻,这世界似乎仅剩这互相凝视着彼此的二人。
秦琪再次反思:她们几人中,我最爱的是谁?
他是个豁达洒脱之人,躺在病床苦苦忍受病痛煎熬时,他犹能欣赏金色的夕阳;
即便他连夜赶路、骨头仿佛都要颠散架,也丝毫不妨碍他欣赏头顶那绚丽璀璨、震撼他内心的星空。
因此,这问题只出现了短短一瞬便被他解决。
不管那许多,我只要真心对待每一人,不辜负她们的爱便是!
以他那神奇大脑的超强算力,这些念头只出现于短短一瞬间。
他与耶律槊古仍在深情凝视时,周边骤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这山炮真了得!”
“绝了!真是绝了!”
“老夫活了七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军器!大宋当兴矣!官家圣明!”
“官家圣明!”
这一刹那,秦琪有些失神。
菩萨保佑,山炮没炸膛!
赵祯得意地举起高倍率望远镜,仔细看着滩涂上的弹坑、那一大片狼藉。
朕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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