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河朔已经在做不做人之间徘徊不定了,偏偏谭鹿鸣还在欺负他。谭鹿鸣的呼吸打在顾河朔的耳畔,让顾河朔的耳朵忍不住抖了抖。

    谭鹿鸣身为雌虫不做人:“雄主真的不想吗?”

    要了命了!雄主这是什么羞耻的称呼!他早就说过了,不要这么称呼他!

    顾河朔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忍着粗喘说:“鹿鸣,别这样。”

    真的别这样,我要忍不住了。

    谭鹿鸣低笑:“别哪样?是这样?”

    谭鹿鸣轻轻地亲了一下顾河朔的耳垂。

    滚烫的温度从耳垂一路蔓延到心口,顾河朔觉得他想做个人真是太难了。

    他可真是个不肖子孙,老祖宗拼了命从树上走下来才让子孙后代变成了人,他却在谭鹿鸣的三言两语下就想做个禽兽。

    他真是太禽兽了,顾河朔默默谴责自己。

    顾河朔突然感受到了不对劲,空气中一丝小小的精神力正盘旋在他的身侧,那丝精神力还不要命地要往他脑袋里钻。

    顾河朔:“!!!”宝贝,这个真的不行!

    顾河朔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哑着嗓子说:“鹿鸣,这个真的不行。”

    “不行?”谭鹿鸣调笑的声音响在耳畔,“既然不行,雄主怎么不拒绝?”

    顾河朔闭上了双眼,觉得自己完了——他真是太禽兽了!

    那丝精神力在冲到顾河朔的精神海的瞬间扩大了无数倍,属于谭鹿鸣的精神力放肆地在顾河朔的精神海中胡乱闯荡,似乎是一点也不担心顾河朔会伤害它。

    太刺激了,真的太刺激了,这种刺激感不亚于他上次帮谭鹿鸣做精神波治疗的刺激。

    哦,不对,上次的刺激感哪里赶得上这次?至少上次他没有露出尾巴。

    是的,尾巴。

    雄虫的尾巴不太受雄虫的控制,只有雄虫真的抑制不住的时候,尾巴才会出现。而现在,顾河朔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尾巴不受他的控制,正死死地缠绕在谭鹿鸣的腰上。

    真是没脸见虫了。

    那是一条金色的尾巴,和顾河朔的触角一样的颜色,金灿灿的,看起来就很好看。

    谭鹿鸣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场合下看到顾河朔的尾巴,他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让顾河朔更加觉得没脸见虫。

    紧接着,尾巴上传来奇异的触感,就好像有虫用双手轻轻地抚摸那只尾巴。异样的触感带来异样的刺激,顾河朔觉得整只虫都不好了。

    谭鹿鸣还在作死:“雄主的尾巴真好看,可以一直这样缠着我吗?”

    轰——

    有什么东西在顾河朔的脑海中炸开,顾河朔想,他是想做人的,是谭鹿鸣不让的,这不能怪他。

    顾河朔连唾弃自己都没有,他的手就很不要脸的放在了谭鹿鸣的手上。顾河朔说:“鹿鸣,我……”

    我……

    顾河朔看着眼前骤变的景色,一时间满腔柔情都化作无语更在喉间,觉得自己要被噎死了。

    他的视野变小了,路边的树很高,两侧的房子很大——这不是成年虫的视野,这是幼崽的视野。

    毫无疑问,谭鹿鸣在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情况下,把顾河朔的精神力拽到了他的记忆中。谭鹿鸣实现了他的诺言——他要把他过去不堪的回忆给顾河朔看。

    顾河朔:“……”我安全带都系好了,你不开车了。

    心梗,是真的心梗。

    很快,顾河朔的视野中出现了“星都福利院”几个字,一道声音响起:“鹿鸣,你在这里待着,雌父很快就来看你。”

    顾河朔忽然就感受到了一种悲伤,这不是他感觉出来的,这是这个身体的感觉,或者说,这是小小的谭鹿鸣被送到福利院被迫和雌父分别时的感觉。

    顾河朔听到“自己”的回答:“我知道了,雌父,我会乖乖的,你一定要早点来啊。”

    怎么就这么乖呢?真是乖得让虫心疼。

    那只握着谭鹿鸣的手的高大雌虫蹲下了身体,他轻轻摸了摸幼小的谭鹿鸣的头,说:“鹿鸣乖,雌父一定很快就来看你。”

    此时福利院的大门被打开,机器人领着谭诺和谭鹿鸣进入。办公室内有一只温文尔雅的亚雌等候,他见到谭诺和谭鹿鸣后,蹲下身体向谭鹿鸣打了个招呼:“你好啊,小可爱。”

    顾河朔感受到了谭鹿鸣当时的无措,他有点喜欢这个亚雌,又觉得自己的雌父在身边,他去喜欢未来的“雌父”不太好,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僵着脸。

    亚雌看出了谭鹿鸣的无措,但他见多了这样的孩子,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不喜来,只是拍了拍谭鹿鸣的肩,然后站起身问谭诺:“这孩子叫叶鹿鸣是吗?”

    叶鹿鸣,谭鹿鸣之前的名字。

    在“叶鹿鸣”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顾河朔就感受到了谭鹿鸣内心的不甘,大概谭鹿鸣是真的很恨自己的雄父,恨他就这样轻易地将自己送到了福利院,所以谭鹿鸣反驳:“是谭鹿鸣。”

    亚雌愣了愣,他看向谭诺,就见谭诺也是一脸诧异,似乎是没想到谭鹿鸣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虫说话,谭鹿鸣又重复了一句:“是谭鹿鸣。”

    谭诺苦笑一声,问:“到这里的小虫崽可以改名字吗?”

    亚雌顿了顿,还是说:“可以的,每个到这里的小虫崽都可以改自己的名字。”

    谭诺摸了摸谭鹿鸣的头,说:“那就改成谭鹿鸣吧,他喜欢自己的新名字。”

    亚雌点点头,帮谭鹿鸣改了名字。

    等手续办完,谭诺又蹲下身揽着谭鹿鸣的肩膀:“鹿鸣,你相信雌父,雌父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相信雌父,好吗?”

    顾河朔听见谭鹿鸣的回答:“好的,我在这里等雌父。”

    从那天起,谭鹿鸣就在福利院生活,然后盼着谭诺来见他。

    谭诺申请调去了前线,军功升得很快。而谭诺之所以这么拼命,原因只有一个——他要和他的雄主叶链离婚。

    叶链是个典型的虫族雄虫,骄傲自大又真心觉得他爱每一个雌虫。叶链娶了雌君赵安后还不想放谭诺自由,谭诺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去争取离婚。

    他是雌侍,选择权太少,但在他的努力之下,他还是找到了一条路:根据军方的规定,如果雌侍的军衔超过了雌君,那么他就可以申请离婚,只是财产必须全部归雄主所有。

    这是谭诺在泥潭里发现的一点光,他挣扎于死神之手也不肯放弃。

    很快,谭诺再见到谭鹿鸣的时候摸着谭鹿鸣的头说:“鹿鸣,雌父的军衔很快就要超过赵安了,到时候雌父就申请和你的雄父离婚,你就可以回到雌父身边了。”

    小小的谭鹿鸣睁大了双眼,顾河朔能感觉到谭鹿鸣那时的雀跃。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鸟儿看到了能让他自由飞翔的钥匙,他伸手去触碰,却只碰到了水月镜花。

    谭诺再也没来过,福利院的工作虫给谭鹿鸣带来了谭诺的死讯,却没能带来谭诺的遗物。谭诺死在异族口中,尸体都被异族分食了,什么都没能留下。

    而他在星都的遗产按照规定都属于他的雄主叶链,叶链和赵安分走了谭诺所有的资产,一点纪念的东西都没给谭鹿鸣留。

    在很久很久的以后,唯一能让谭鹿鸣怀念他的雌父的,只有他日渐模糊的记忆。

    十六岁就分化成/成虫的谭鹿鸣选择了从军,他对所有人说:“我想成为像我的雌父那样伟大的军雌,为虫族的安全尽自己的一份力。”

    可是谭鹿鸣自己明白,现在能够听得见谭鹿鸣的心声的顾河朔也明白,谭鹿鸣从军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他的雌父报仇。

    谭鹿鸣不知道杀了多少异族,他的军功越来越高,可他也越来越空虚,他隐隐觉得他现在的状态有什么不对,却不知道哪里不对。

    于是谭鹿鸣选择用军功换取了进修的机会,他回到星都大学读书,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思考,自己究竟怎么了。

    然而他还没想明白自己的状态有哪里不对,他先发现了他的雌父的死可能有什么不对。

    谭鹿鸣是优等生,他在星都大学军事学院指挥系读书的时候很用功,也学到了很多的新知识。正是这些新知识告诉他,他的雌父当初的那场战斗很不对劲。

    谭鹿鸣查看过那场让他失去雌父的战斗的资料,上面显示当初异族占领了一颗虫造卫星,为了重新获得那颗虫造卫星的控制权,当时的战场指挥官让谭诺带着一支小队作为先锋吸引异族的注意力,其后会有大军用激光武器对异族进行攻击。

    可是后来战场指挥官突然发现激光能源准备不足,只能无奈地放弃这个计划,通知谭诺这支小队返回军舰。

    可是宇宙中突发粒子波,使得所有的通讯仪器在短时间内产生了失灵。虽然通讯设备很快成功恢复,但谭诺行军太快,他们已经到了那颗虫造卫星,引起了异族的注意。

    战场指挥官无力回天,谭诺及小队的其他雌虫都只能变成纪念碑上的一个名字。

    可是现在,在《指挥学》这本教科书上,分明写着这样一段话:

    异族繁衍需要大量能源,陨石带中的能源不够,因此异族会选择在一些虫造卫星上利用卫星的能量进行繁衍。如遇此种情况,在有粒子炮的情况下,可用粒子炮进行远程攻击,摧毁卫星;如无粒子炮,必须全军撤退。

    根据《指挥学》所写,遇到异族筑巢繁衍根本不能接近,只能远程进攻,那么那个战场指挥官为什么要让他的雌父靠近异族?

    谭鹿鸣调出了更详细的资料,知道了那场战役的指挥官的名字: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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