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河朔此刻甚至不敢转头看谭鹿鸣的脸色,他猜那必然十分难看。顾河朔借着辩方席的遮挡,悄悄地伸出手,碰了碰谭鹿鸣的手。

    在他刚刚触碰到谭鹿鸣的刹那,顾河朔感觉到了谭鹿鸣双手冰凉的温度,冷得像一块冰。

    果然,哪怕嘴上说得再不介意,心里也是放不开的。被顾河峰折磨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永远都是谭鹿鸣心底的一根刺,当它不存在,不代表它真的不存在。

    而更令虫懊恼的是,关于顾河峰的谎言,他们根本无力辩驳。

    顾河峰说关于那些不堪的事情,谭鹿鸣不但是自愿的,而且是主动的。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可是没有谁会信谭鹿鸣的辩驳,谭鹿鸣也不可能拿着喇叭到处诉说他是被逼迫的。

    各重要的是,谭鹿鸣还不能说是顾河峰逼迫他的,因为谭鹿鸣没有证据。

    根据《该勒克斯与艾尔维斯联合共和国虫身自由法》规定,无视当事虫的意愿强行对该虫进行性侵害的行为,视情节轻重判处10-15年的有期徒刑。

    简单地说,就是顾河峰对谭鹿鸣的所作所为是违法的,一旦被证实,顾河峰作为雄虫也要面临法律的制裁。作为雄虫,顾河峰不会被关到监狱里,不出意外,他会在隔离院服刑,用自己的精神力治疗那些精神海濒临崩溃的雌虫。

    但正因如此,如果谭鹿鸣没有证据就到处宣扬是顾河峰逼迫了他,那么谭鹿鸣就是诬告。诬告雄虫的后果最轻也要没收所有的财产,严重的甚至可能也要面临有期徒刑。

    谭鹿鸣没有证据,所以他什么也不能说。

    顾河朔轻轻地捏了捏谭鹿鸣的手,算是无声又苍白的安慰。

    过了一会儿,顾河朔感觉到谭鹿鸣手心的温度正渐渐回暖,还感受到谭鹿鸣轻轻地回握住了他的手。顾河朔转头看向谭鹿鸣,就见谭鹿鸣正朝着他笑。

    那个笑容不带一丝阴霾,好似从未有过刚刚心脏都冰凉的状态。

    顾河朔抿了抿唇,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十分无力。明明谭鹿鸣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别的虫欺辱,可他除了忍让,居然什么都做不了。

    顾河朔觉得他可能要变成忍者神龟了。

    薛齐深呼一口气,走到法庭的中央,开始他作为辩方律师的陈述。

    “关于虫崽‘顾旂’的抚养权一案,我代替我的当事虫作出以下声明:”

    “首先,我将声明我方当事虫谭鹿鸣先生并未作出任何有违法律的事情,包括对《婚姻法》的遵循。”

    “其次,虫崽顾旂是我方当事虫谭鹿鸣先生怀孕三个月生下来的虫崽,他对顾旂的喜欢不会逊色于任何的虫。作为雌父,他比世界上的任何虫都爱自己的孩子。”

    “第三,我方当事虫谭鹿鸣先生与顾河朔先生的婚姻关系十分健康,他们刚刚结婚不久,但已在虫神的面前发过誓言,相互约定永不背离。”

    “我方当事虫顾河朔先生亦可作出保证:他将会把虫崽顾旂当做自己亲生的孩子对待,绝不会因为血缘关系而疏忽虫崽顾旂。”

    “以上,是我方当事虫谭鹿鸣先生和顾河朔先生要求抚养虫崽顾旂所作出的承诺。他们绝不会放弃对虫崽顾旂的抚养权。”

    “完毕,谢谢。”

    薛齐的辩词说完,法官问道:“请问双方律师还有申述需要补充吗?”

    孙琦森和薛齐依次回答:“无。”

    得到回答后,法官敲响法槌,说道:“下面开始第二个环节,法庭调查。请控方律师开始。”

    所谓法庭调查,简单地说就是将双方的证据一一展示给陪审团看,并接受对方的调查。

    孙琦森对法官说:“我请求放出我的第一个证据,一段视频。”

    说着,孙琦森点开终端,放出了一段视频。

    奇奇怪怪的声音响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了一段不堪入目的画面。画面中,谭鹿鸣赤/身/裸/体,周围围着五只雄虫。雄虫的脸被厚厚的马赛克挡住,谭鹿鸣的脸却清晰的连毛孔都看得见。

    谭鹿鸣蒙了,他万万没想到顾河峰居然会留有视频;

    顾河朔蒙了,他万万没想到最开始就这么刺激;

    薛齐也蒙了,他万万没想到孙琦森居然真的敢把这种不堪入目的视频当庭播放出来。

    法庭上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四周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以至于视频里谭鹿鸣低哑的声音清晰可见。

    顾河朔回过神来,他一个箭步冲到孙琦森的身边,一拳打向孙琦森。同时,他的精神力在瞬间入侵了孙琦森的终端,孙琦森的终端直接报废了。

    孙琦森想过他在法庭上放出这段视频时会产生的后果,但他所设想的每一个后果都不包含他被一只雄虫打。

    孙琦森下意识地想还手,但想到对方雄虫的身份,只能咬着牙收回要挥出去的手。他想,大不了被雄虫打一下罢了,雄虫打虫又不疼……个鬼!

    孙琦森想躲开顾河朔的一拳,但他没想到顾河朔的速度竟然这么快,让他躲都来不及躲;他更没想到顾河朔的拳头这么硬,让他现在觉得脑子都在“嗡嗡”地响。

    孙琦森挨了一拳,法庭上顿时嘈杂起来,听证席上的记者等虫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大概在讨论一会儿什么样的标题会更劲爆一些。

    薛齐更是趁机大喊一声:“抗议!控方的证据带有极强的侮辱性,我方要求控方收回证据!”

    孙琦森:“……”我被打了你看到了吗!

    法官敲响了法槌,法庭内部立刻变得安静起来,顾河朔遗憾地想这具身体还是限制了他的发挥,不然他现在应该能揍孙琦森三拳。

    法官大声说:“安静!辩方成员顾河朔,请回到辩方席。”

    按理来说,法庭上公开打架是违反规定的,按照规定,要让违反规定的虫强制离场。但顾河朔即使雄虫,又是辩方,他是不能离场的,因此法官只能说:“关于顾河朔先生殴打孙琦森先生一事,我在此做出一下声明:”

    “首先,对于顾河朔先生的行为,我给予强烈的谴责,若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顾河朔先生必须离开法庭。”

    “其次,孙琦森先生对顾河朔先生保留追诉权。”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法官的话意味着顾河朔在此刻的法庭上将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而孙琦森保留追诉权……雄虫打雌虫什么时候也能被控诉了?

    孙琦森憋住了,让他更糟心的事情还在后面——法官补充了一句:“孙琦森先生,对于你的行为,我同样给予强烈的谴责。如果在接下来的环节中你依旧放出这样侮辱他虫的证据,我将依法剥夺你出庭的资格。”

    孙琦森脸色难看,但在法庭上和法官辩驳显然是十分不明智的,因此他只能咬着牙说:“我知道了。”

    孙琦森捂着脸回到控方席,在他回头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坐在听证席上的池新。池新面无表情地看着场中的闹剧,脸上安静的没有一丝表情。而当孙琦森和池新的目光接触到的刹那,池新冲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孙琦森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虽然被法官谴责很掉面子,但池新看起来很是开心。就算为了池新开心,他做的一切也是值得的。

    孙琦森的第二项指控是谭鹿鸣具有暴力倾向,这项指控由作证者赵安指控。

    赵安穿着军装,动作优雅地坐上作证者席位,开始口述谭鹿鸣的暴力行为。

    谭鹿鸣听得快睡着了,他别过头,和顾河朔咬耳朵:“无聊,要是这些也能算作暴力行为,那所有的军雌都有暴力倾向。”

    谭鹿鸣很少这样直白地表达他的不喜,顾河朔看的好笑,他小声说:“确实是无聊,他还不如说你在接吻的时候喜欢挠我。”

    谭鹿鸣:“!!!”不正经!

    谭鹿鸣瞪了顾河朔一眼,警告他别乱说话。顾河朔嘟起了唇,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

    薛齐按照规定对赵安进行交叉询问,但赵安的表现确实是滴水不漏,薛齐并没有能问出任何有用的话来。

    控方上台的第二位作证者居然是周轩,他作为“被害者”,以被谭鹿鸣暴力打伤的名义出庭作证。

    薛齐依旧照例在周轩陈述完后进行交叉询问:“请问周轩先生,对于谭鹿鸣先生将你在比武场上打成重伤一事,你对他怀有怨恨吗?这会导致你的证词出现偏颇吗?”

    周轩面带微笑地看着薛齐,目光却透过薛齐,落在了坐在辩方席位上的谭鹿鸣身上。阳光照在谭鹿鸣的军装上,衬得谭鹿鸣的气质都柔和了几分。只是这位难得柔和的长官并没有看他一眼——连看都懒得看。

    周轩移开目光,又与坐在听证席上的路浣对视上。周轩清楚地看见路浣眼中的愤恨与厌恶,仿佛在看一只恶心的异族。

    周轩忽然间就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谭鹿鸣和路浣时的场景。

    那是几年前,在布洛陀星寒冷的风雪中,他被一群军雌拿来取乐,路过的谭鹿鸣看不过去,一只虫单挑了七只军雌,时长没到三分钟。

    周轩看到那些在他面前强大的军雌在谭鹿鸣面前就像稚子一般毫无还手之力,忽然间就对那只立在风雪中的雌虫敬仰起来。

    那只雌虫真帅,雪落在他的睫毛上,也那么好看。

    忽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周轩转过头去,就见另一只雌虫正对着他笑。

    “怎么样,我家老大厉害吧?我叫路浣,从今天起我罩着你。”

    说着,路浣向他伸出了手。

    看着那只温厚的手掌,周轩鬼使神差一般,握住了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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