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超过一百毫升,需要托运。”
“啊?”
“我说这个东西你要带,就要回登机口托运,否则不能带上飞机。”
路知非把心一横,“那不要了。”
“哦。”工作人员耸耸肩,似乎习以为常,随手丢进了地上的塑料筒里。
路知非抱着书包和外衣一路在长廊上狂奔,赶上了登机队伍的最后一个,终于上了飞机。
他的座位靠窗,原本江楠辰是建议他坐靠近走道的位置,方便出入,但他想着自己是第一次坐飞机,怎么也得欣赏一下窗外的景色,就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把书包塞在前方座椅的下面,终于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跳,他突然发觉自己有点想去厕所。
趁着旁边两个位置还没坐上人,立马站起来,腼腆地问空姐洗手间在哪里,空姐怜悯地看了一眼脸颊微微涨红的漂亮男孩,“先生,不好意思,飞机起飞后才会开放洗手间。”
路知非没辙,只好坐了回去,等飞机起飞。
走来一个体型巨大的胖子,全身黑衣,坐在了路知非的旁边,人坐下的时候,肥肉从扶手下方挤了出来,他只好往窗户那一侧又挪了挪。
最外面的座位上是一个老阿姨,白发苍苍,仪态优雅,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坐下去的时候用英语和空姐说了句话,请她帮忙把一个小巧的藤条手提箱放在头顶的行李舱。
路知非托着下巴把脸转向窗户外,暗自发愁,他连六级英语都没过,哪来的自信独闯天涯。
窗外是苍茫的水泥跑道,一望无垠,很远的地方稀稀拉拉几片草地,小窗户好像蒙着一层雾,看什么都灰蒙蒙一片。
等了二十多分钟,外面的景物一点没变,他越发觉得想去厕所。
“请问。”路知非忍不住举起手,空姐朝他看过来,“什么时候起飞?”
空姐正要回答,机长开始广播了,她微笑着指了指路知非座位上的安全带,“麻烦您系好安全带。”
路知非心想,系了就更想去厕所了。
懊悔得要命,为什么他在过安检前因为不舍得丢掉矿泉水,一口气喝光了五百五十毫升,把膀胱盛满了。
空姐继续微笑注视着他,他也只好老实地抓起安全带,欸,扯不动。
低头一看,隔壁的大胖子把他的安全带坐在屁股下了。大胖子头戴耳机,闭着眼靠在座椅上,双下巴微微颤着。
路知非无奈地,轻轻地碰了碰对方的袖子,“不好意思。”
胖子没反应。
路知非只好把手指往下移动,戳了戳浑圆的胳膊,那胖子蓦地睁开眼,一脸的不悦,摘下耳机对他喊了一声。
完了,不是中国话。路知非窘迫地,指着半截被他压住的安全带,对方的目光往下一转,立刻熄了火,把安全带抽出来还给他,口中一直sorry不停。
路知非讪讪地摆手,咔嚓一声把安全带系上,看着空姐满意地离开了。内心悲鸣,这下他怎么和这两个国际友人沟通,让他们让开道,自己想要去厕所啊。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把前方座椅网袋里的飞机杂志拿了出来,认真翻看了起来,第三次翻回第一页时,飞机总算开始滑动。
嗡嗡嗡,要起飞了,好,加速了!嗡——飞起来了——
在心里默默配音,飞机一点一点爬升,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洗手间的红灯。
等得肺都快炸了,才看见红灯噔的一声变成了绿灯,路知非还来不及激动,身边的胖子缓缓地解开安全带,起身,让靠走道的女士让一让。
路知非的血液沸腾了,跟着也站起身,顺利地走到了通道上。
然后就看着胖子抢在他前面一步,侧身挤进了洗手间,灯又变成了红色。
旁边的空姐看着他无措的表情,微笑着指了指他身后,头等舱机位的洗手间还空着。
“我,可以去那里?”路知非再三确定。
“可以的。”
路知非一溜烟跑到了飞机前舱,拉开洗手间的门,一头扎了进去。
离开洗手间的时候,他不小心瞥了一眼头等舱,心中啧啧几声,赶紧回到了座位上,旁边的大胖子还没回来,他还没开口,靠近走道的阿姨微笑着站起来,给他让开了通道。
路知非腼腆地低头说了句,thankyou。
回到位置上,专心致志地看起窗外的风景,准确地说,是看云。软绵绵的白色云朵像棉花糖一样卷满了天空,胖乎乎的,好想跳上去打个滚。
身后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先生,您需要饮料吗?”
路知非愣了愣,他忘记问江楠辰,飞机上吃喝是不是要花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幸好这个时候大胖子走回座位,空姐推着餐车让开几步,身边有个客人要了杯橙汁,路知非仔细观察,空姐没找那人收钱。
于是他很快得出一个结论,饮料应该是免费的,可是一想起刚才去厕所的麻烦,他又犹豫了,空姐再次问他的时候摇了摇头。
等第二次餐车推过来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猪肉,牛肉,还是鱼?”
过道的阿姨要了鱼,大胖子要了牛肉,轮到路知非,他思索着,“我能都要吗?”
旁边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瞄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空姐点点头,隔空给他递了三个餐盒过来,大胖子立刻举起手,也加了一份。
路知非吃完第二份餐盒的时候,打了个饱嗝,餐盒里除了肉和主食,还有水果和色拉,把他快要撑死了。
看着盘子里剩下的两个冰激凌,发愁,他不习惯浪费食物,可是真的吃不动了。
旁边的胖子戳了戳他,用口音极重的英文问他,“给我可以吗?”
路知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赶紧双手捧上。
空姐过来收拾空餐盘的时候,他特意又往窗户挪了挪,给旁边的乘客更大的空间。
窗外的云看多了头有些晕,他刚想闭上眼休息,广播里机长通知大家飞机开始下降,只好又打起精神来。
海平线逐渐倾斜,路知非的小心脏又开始噗通直跳,看着灰色的地面越来越大,脑子迷糊一片。
飞了三个小时,飞机终于落了地,头上传来英文提示的时候,他摸着胸口一阵干呕,太难受了,这飞机坐的,下辈子还是在陆地上呆着舒服。
下了飞机,他拿着空姐提前发的登记卡,跟在人流的后面往前挪动。
这个机场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很干净,带着一点性冷淡的气息,和江楠辰身上的味道很像。
快走到海关的时候,旁边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一扭头,是之前坐在身边的大胖子,指了指他手上的入境卡,又指了指另外一条长长的队伍。
“外国游客。”牌子上是勉强看得懂的汉字,下面还标注着英文。
路知非恍然大悟,赶紧道谢,跑到了队伍的尾巴,开始慢慢地排队。
他很想找个人问问要去哪里拿箱子,身边的人都一副淡漠的表情,他对自己的英文没自信,更不好意思开口了。叹息,这个时候要是江楠辰在就好了。
倏然想起电话还没有打开,忙着掏出来开机,信号刚刚接通的一刻,一只手从他手中抽走了手机。
路知非心头一紧,倒吸了一口气,迅速地抬头。
“告诉你了,用国内漫游很贵。”江楠辰嘴角勾起弧度,眼睛里星光点点。
路知非简直想大喊万岁,不由地笑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江楠辰做了个嘘的动作,凑到他耳边,“我的飞机比你早到一小时,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
一个小时,六十分钟,三千六百秒,一秒他都没办法松懈警惕,仔细地盯着每一个走过来的身影。期待,失望,再一次期待,再一次失望。
他还是有些担心路知非,电话一直打不通,满脑子想着会不会出现什么自己没想到的突发事件,心中默默地祷告。
江楠辰的人生还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等高考成绩都没这么煎熬。
直到视线里从某个角落快步走来一个颀长的熟悉身形,忽然间,一切的期待都得到了美好的回应。他悄悄地跟在路知非身后,没料到对方一直紧绷着脸,根本没察觉。
看见路知非到了这里才拿出手机,又好气又好笑,才生出捉弄的心思。
站在江楠辰的身边,路知非顿时活泼起来,凑到耳朵边,“我没拿箱子。”
江楠辰转过头,也学着路知非的样子把嘴唇贴在他耳朵上,“我也没拿——”
炙热的气息拂过耳垂,路知非能感觉到细小的牙尖在敏感的皮肤上擦过,慌忙跳出半步,把头扭向别处。
江楠辰笑眯眯地,握住了路知非的手。
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也没有人会对两个牵着手的男孩行注目礼。
两人拖着箱子走出机场,江楠辰带着路知非走到等大巴的地方,两个人在车站换好了电话卡。
“好,这下我们可以联系对方了。”江楠辰郑重地说。这个号码只有彼此知道,就像某个没有说出口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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